第三十三章 功勞
朱班頭喉嚨動了動，咽了口唾沫。
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這般狠辣了嗎？
“葉老七速去衙門，將此事匯報馬大人，你們幾個去附近守著，禁止任何人靠近！”
“遵命！”
衙役都是人精，知道朱班頭有話與周易單獨說，去街頭巷尾持刀把守。
待幾人離開后，朱班頭沉聲道。
“師弟，你早就知道鄭屠是妖人？”
“嗯?！?p> 周易沒有繼續(xù)隱瞞，此事回頭一琢磨，就能發(fā)現(xiàn)太多疑點。
“知道了是妖人還敢管？”朱班頭瞥了眼鄭屠的利爪，切大腿如豆腐，落在人身上一桶一個窟窿。
“作為一名捕快，我的職責(zé)就是警察破案抓賊！”
周易努力讓自己的思想順應(yīng)大乾，然而本性仍是不同，打心底認為警察抓賊理所應(yīng)當(dāng)。
偵查破案是天職而非圣母，不抓賊還干個屁的捕快。
朱班頭嘆息一聲：“這世上的賊人，就像田里的韭菜，一茬又一茬，永遠抓不完的?！?p> 周易說道：“那就把能破的，能抓的，能捕的都辦了，不需盡善盡美，但求問心無愧！”
“當(dāng)年初來衙門，我也是這般想法，后來當(dāng)上班頭就變了。”
朱班頭眼中閃過贊賞之色，他不是個好差役，百姓背地里罵“朱狗”不如，卻不妨欣賞有志氣理想的人。
“師兄也是受形勢所迫……”
周易也在機關(guān)混過，明白朱班頭的艱難。
班頭想要同僚支持擁護，朝廷俸祿微薄，就要亂收費為衙役謀福利，那就當(dāng)不成百姓眼中的好官。如若當(dāng)個一心為百姓著想的好官清官，往往會得罪同僚和上司，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排擠的陷入困境。
“師傅罩著我，哪有什么難處。”
朱班頭抽了自己手背一下：“純粹是他們送的銀子太多，手不聽使喚，不由自主的撈了進去。”
“……”
周易一時無語，不知該怎么為師兄解釋。
朱班頭似笑非笑道：“師兄收銀子，斷錯案，師弟不會連我都抓了？”
周易躬身致歉道：“今晚連累師兄了，師弟不敢管也管不了衙門，只能欺負鄭屠這種軟骨頭?！?p> 唯有身處大乾，才能知曉古代社會的黑暗，已經(jīng)不止是吏治敗壞能描述。
真正的強者穿越過來，已經(jīng)在琢磨怎么日月?lián)Q新天，世界不由心意，便改變世界。
周易自知不是這塊料，僅能努力保持不被同化，待將來哪天有實力了，再想著讓世界更順眼些。
“談不上連累，不過以后有這等兇險事，莫要喚上師兄。”
朱班頭回想今晚兇險，語氣中有訓(xùn)斥警告。
妖人詭異，萬一毒粉效用不大，讓鄭屠逃了，事后報復(fù)起來就是破家滅門的大禍。
“師弟魯莽，理應(yīng)賠罪?！?p> 周易提醒道：“萬年縣因毗鄰京畿，歷來安寧，所以未有巡檢之職。如今先有衛(wèi)寬案，又有鄭屠案，已經(jīng)有理由設(shè)巡檢司。”
巡檢是縣衙所屬官員，負責(zé)訓(xùn)練鄉(xiāng)勇緝匪捕盜，官職是最低的從九品。
朱班頭眼睛一亮：“這話怎么說？”
衙役只是胥吏，班頭、捕快都一樣，在朝廷眼中都是民，而且是賤籍，入不得官吏品級。
從九品的巡檢卻是正兒八經(jīng)的官員，而且對出身、功名沒有要求，可以全由衙門任免，朱班頭最適合不過。
“此事唯有趙大人上書，奏明朝廷，妖人為禍一方，須設(shè)巡檢保境安民。這等小事，又有正當(dāng)理由，朝廷不會攔著?！?p> 周易說道：“師兄只需提前與趙大人說過，送些銀子，巡檢一職就十拿九穩(wěn)了。”
“這事有些難辦……”
朱班頭猶豫不決，銀子加上斬殺妖人的功勞，定能跨過民變官的關(guān)鍵一步。
然而萬年縣做主的是馬、呂兩家，三班六房任免權(quán)掌握在馬典吏手中，貿(mào)然給趙大人送銀子，第二天班頭就換人了。
“設(shè)巡檢一職，非趙大人上書不可?！?p> 周易明白其中關(guān)節(jié)，提醒道：“師兄莫要想著左右搖擺，那樣死的更慘。”
馬典吏是坐地虎，趙縣令是天子門生，雙方再怎么斗也會適可而止，朱班頭想左右逢源，只會成為二人的出氣筒。
“放心，我還能不明白這個?！?p> 朱班頭心底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話音一轉(zhuǎn)：“小師弟啊，師兄一直覺得你這人格格不入！”
周易聞言心中一緊，難道那句話說漏嘴了。
朱班頭繼續(xù)說道：“師弟去了勾欄，竟然從不過夜！”
周易：“……”
這時。
亂糟糟的腳步聲呼喊聲傳來。
一連串的火把，少說四五十號人，騎馬領(lǐng)頭的正是馬典吏。
馬典吏直接問道：“妖人在哪里？”
“大人請看。”
朱班頭接過火把，將鄭屠尸骸照亮。
片刻時間，尸骸已經(jīng)化作青黑，不過手上利爪，臉上血紋，以及詭異的斷腿，都是鄭屠是妖人的證據(jù)。
馬典吏又問道：“他家里搜過了嗎？”
朱班頭可不會說自己膽小怕死：“大人，事關(guān)重大，還是先請示朝廷?！?p> 妖人巢穴，很可能布置了邪術(shù)陷阱。
“對，上報朝廷！”
馬典吏取出腰牌信物，命心腹衙役連夜去神京：“騎快馬速去仁安坊徐府，稟報錦衣衛(wèi)徐鯨，就說作亂妖人已經(jīng)伏法?！?p> 衙役說道：“大人，神京早就宵禁了，妖人已死，明日再上報不晚。”
“胡鬧！如此大案，豈能耽擱？”
馬典吏義正言辭，從袖口摸出百兩銀票：“到了東城門口，報呂越的名字，將銀票予他，自會行方便?！?p> 衙役領(lǐng)命，直接騎著馬典吏的馬，直奔神京而去。
周易在一旁聽著，猜測不久前張府抄家，馬典吏搭上了徐鯨的線。
錦衣衛(wèi)很有可能需有查處妖人的職責(zé)，馬典吏著急忙慌的將消息送去，等于讓徐鯨白撿了功勞。
如此一來二去，徐、馬兩家就成了世交好友。
張府抄家后，馬典吏仍能坐衙斷案，靠的就是這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誰又能大半夜打開神京城門送消息。
“大人，卑職……”
朱班頭上前低聲幾句，將巡檢之事說了出來。
馬典吏輕撫長須：“以你這廝的腦筋，定想不到這里，莫不是有高人指點？”
“高人沒有，師弟卻有?！?p> 朱班頭也不隱瞞，將周易懷疑鄭屠，設(shè)計埋伏舍命搏殺的經(jīng)過，詳細講了一遍。
旁的衙役聽此，方才知曉過程兇險，紛紛驚嘆的看向周易。
馬典吏笑道：“你這廝如此說，也不怕讓師弟搶了功勞？”
“我與師弟同出一門，功勞用不著搶?！?p> 朱班頭說道：“再說了，咱升了官，班頭不就空了下來?！?p> “你這廝倒是占便宜沒夠！”
馬典吏心情很是不錯，朱班頭告知巡檢之事，說明還是站在他這一邊。
“明日本官便與趙大人說，在縣衙設(shè)置巡檢。老朱啊，此事必須縣令點頭，本官可沒資格上奏本，為何你不直接去后衙？”
朱班頭脊背發(fā)涼，沉聲說道。
“卑職的家人都在萬年縣，趙大人過兩年可就去別處當(dāng)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