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墻外,灰衣的小廝來回踱步,心急如焚。
主子不是頭一遭在頤園過夜了,只是往常這個時辰,已然坐馬車回府了,今日卻遲遲不見蹤影。
倘若被宮里巡邏的禁軍發(fā)現(xiàn)了還有希望逃脫,若是遇上了龍驤衛(wèi)或是旁的高手,被發(fā)現(xiàn)了,他全家的腦袋都不夠砍的,整個侯府都得跟著陪葬。
謝春江坐在馬車頂上,屈膝支起右臂手肘,手托著腮,看著自己的隨從像被鬼附了身似的,雙手合十,口中還念念有詞。
“神天菩薩保佑,老侯爺在天之靈保佑,一定要保佑小侯爺平安歸來。我還沒有娶媳婦生孩子,青青還在萬玉閣等著我給她贖身呢,我不能死啊?!?p> 小廝正沉浸其中,忽然被一塊石子砸了后腦勺,登時大怒,捂著頭罵道,
“哪個黑心的這么不長眼!”
又想起自己此刻在宮墻外,生怕大聲吼叫引來巡邏的禁軍,只能一手抱頭一手捂嘴,滑稽的很。
謝春江忍不住笑出聲來。
“萬玉閣的青青兩日前就被永安伯贖回去做小妾了,你還是老老實實跟著主子我回府吧。你家主子慈悲心腸,不會讓你斷子絕孫的?!?p> 這灰衣的小廝,正是永城侯府謝家,謝小侯爺?shù)碾S從謝安。
他的主人,自然就是令人聞之色變的“長安第一紈绔”,永城侯謝春江。
然而長安城的閨秀們,卻是十分的仰慕這位永城侯。
且不說他少年襲爵,嫁給他,進門就能做侯夫人,少說掙個三品誥命。
再則謝小侯爺,生的是芝蘭玉樹,風度翩翩。長安閨秀們私下里稱他作“玉面小郎君”。
而此時此刻,玉面小郎君正坐在自家馬車頂蓬上,欺負自家的隨從。
古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謝安真的快哭出來了。
他和全家人的性命是保住了,可媳婦兒沒了。
他一邊駕馬車,一邊傷心著。
青青親口答應要嫁給他做娘子的,怎的幾日不見,就被永安伯給收了。
永安伯年過五旬,都是做祖父的人了。當真是老不要臉。
謝春江看謝安哭喪著臉,好心勸慰道,
“青青沒了,你可以找萬玉閣別的姑娘啊。蘭蘭,芳兒,都比你那青青年輕貌美。”
“實在不行,你還可以找萬老板吶,萬老板雖然年歲略長了些,生養(yǎng)應該不成問題?!?p> 最后一句話,謝春江說的格外認真。
謝安聽到了來自主子的誠懇建議,兩行清淚奪眶而出,揚起手中的馬鞭狠狠的抽了下去。
萬玉閣的老板萬玉春,芳齡三十有五。
馬兒受了驚,撒開四蹄向前狂奔。
謝春江一時不防,幾乎要被甩下車頂。
他踩著頂蓬凌空躍起,順勢向后翻去。待足尖再次觸碰到頂蓬時,已是穩(wěn)穩(wěn)落下。
謝春江搖了搖頭。
“兒大不中留?。 ?p> 謝安淚奔:我要到老侯爺靈前磕頭告狀。
自打老侯爺去后,主子在長安城,已然成了“不學無術”的代名詞。一天一個花樣兒的作死。
身為正三品侯爵,從不參與朝堂議事,借口自己“年少無知,恐誤國事”。
實則夜夜笙歌,長安城大大小小的秦樓楚館,去了個遍。誰家新進了姑娘,頭一個便要送信到永城侯府。
今夕宿醉且眠去,不知明朝在何處。
文不能墨,武不能提。馬球投壺倒是一等一的精通。
再這樣下去,還有哪家門當戶對的愿意把貴女嫁到永城侯府???
謝安只恨老侯爺走得早,沒有給主子定下一門親事。和鶯鶯燕燕廝混就罷了,如今夜里竟要到皇宮大內去安睡。
永城侯府再這樣下去,岌岌可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