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鏡清方才離開竹林,迎面便見柳姑姑匆匆而至。
“公主不知去了哪里,叫奴婢好一番找?!?p> 蕭鏡清便知是太后傳召。
“不過是到陰涼處躲清靜罷了,是皇祖母要見我嗎?”
柳姑姑滿臉笑意,卻與平日不同,明擺著是有事隱瞞。
蕭鏡清料定不會是什么壞事,便直接讓柳姑姑在前頭引路,自己跟在后頭同青蘿悄悄說話。
“還真讓你說準(zhǔn)了,本來還想到園子里再逛逛,這下沒得躲清靜了?!?p> 柳姑姑聽見聲響,回過頭來搭話,
“公主有什么吩咐,盡管告訴奴婢也是一樣的。這園子奴婢常陪太后娘娘來逛,比兩個丫頭要熟悉一些。”
青蘿臉都紅了,沒敢吱聲。
蕭鏡清坦然笑道,
“無妨。我正與她說,逛了這半日口渴了,準(zhǔn)備找皇祖母討杯茶喝,可巧您就來了?!?p> 柳姑姑腳步一頓。
“公主,咱們不回靜安殿。太后娘娘在梵音閣等我們?!?p> 梵音閣是頤園的一個小佛堂。
蕭鏡清并未多想,徑直跟著柳姑姑去了。
凌云殿里,文武重臣和公侯勛貴們對列而坐,飲酒暢談,好不熱鬧。
一群官員圍著兩個朱衣烏帽的年輕仕子,高談闊論,從老莊屈子,說到河道治理,眼看著唾沫橫飛,也不知道說了多久。
謝春江從人群外繞了過去,徑直立在了一個深藍色官袍的男子旁邊,示意他讓位。
那四品官原本正端著酒杯沖著對面的人勸酒,不想被不速之客打斷,十分的不耐煩?;仡^一看,憤怒的表情便掛在了臉上,急忙扯出一臉僵硬的笑意。
“原來是永城侯,在下失敬。”
謝春江揮了揮手,并沒有看他。
那人有些尷尬,見謝春江不想搭理他,訕訕地笑了笑,起身離開了。
謝春江從內(nèi)侍手中拿過一個杯子,徑自倒酒,一言不發(fā)的飲了起來。
對面的人原本悶頭飲酒,見他這樣,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問道,
“你想做什么?”
謝春江抬起頭瞟了他一眼,冷笑了一聲。
“呦,原來你會說話呀?!?p> “我還以為咱們的新科狀元,是個啞巴呢?!?p> 狀元臉色很是不好看。
“旁人便罷了,你也來揶揄我,當(dāng)真是沒意思。”
三年一次的恩科,正巧趕在太后壽宴前幾日放榜。
龍顏大悅,特下詔,準(zhǔn)頭甲前三名,狀元榜眼探花,著朱衣烏帽,入凌云殿參加壽宴。
而狀元,正是謝春江的老熟人,定國公陸玉山之子陸晉元。
定國公以武立家,子侄皆習(xí)武從軍。陸晉元也是自幼習(xí)武,只是七年前忽然轉(zhuǎn)性,說要棄武從文,讀書考功名。為表志向,連名字都改了,把陸家的老將軍氣了個半死。
誰也沒有想到,小時候連《詩經(jīng)》都背不下來的小子,居然真的晝夜苦讀,一舉考了個頭名狀元。
定國公高興的要開祠堂祭祖,直言小子有出息,光宗耀祖。
然而眼前的狀元郎本人,并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今日是太后壽宴,陛下恩賞,你在這凌云殿里拉個臉是給誰看呢?”
陸晉元,如今的狀元郎陸子曰,仍是悶悶不樂。
“莫不是方才被哪家的大人榜下捉婿,要把女兒許配給你,你拒絕不成,要答應(yīng)了?”
陸子曰白了他一眼。
“滿口胡扯?!?p> “那是怎么了?”
謝春江放下酒杯,認(rèn)真問道。
陸子曰咬了咬牙,很是不甘,卻又無可奈何道,
“她還是不肯原諒我?!?p> 謝春江放聲大笑,引得旁邊幾人紛紛側(cè)目。
然而永城侯并未在意。
“我就知道,方才偷偷和她在竹林見面的人是你。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敢擅闖頤園,若是叫人看見了,你這新科狀元的名聲,可就不保了。”
陸子曰很是沮喪。
“于我而言,那些虛名又有什么要緊的,我在意的,不過是她一個人而已?!?p> 謝春江搖了搖頭,面上仍掛著笑意,卻成了嘲諷之意。
“要我說,你就是活該。”
這世間萬物,唯有真心最可貴。
可若是晾的久了,涼了,冰了,就怎么捂都捂不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