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秋夜的寒氣最重,故此姜淵沒敢睡的太死,早早的便起身向靈堂趕來。
不過當他趕到之時,胡老道已然在為各個棺材前奉上早香。
姜淵見狀連忙上前擔心的問道:“胡伯,你怎么樣了?”
胡老道畢竟上了年紀,故此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面色枯黃、眼神黯淡。
只見他無力的朝姜淵擺了擺手,而后疲憊道:“昨夜僥幸無事,今日當沒有什么大礙,你稍后仔細著些就是了。”
姜淵見他這幅疲倦的模樣,于是連忙上前道:“您放心吧,這些我都知道,您還是趕緊去歇息吧!”
胡老道見狀這才緩緩的朝他點了點頭,隨即又在靈堂之中檢查了一番諸般布置,而后方才回到廂房中歇息。
待那馮老漢醒來知曉了胡老道守了一夜之后,不由面色一黯。
不過馮老漢父子倆也確實沒有什么積蓄了,否則也不會買這最便宜的柳木棺材了。
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兩人也只能鄭重的在胡老道門外磕了個頭,而后便匆匆離去的。
雖然姜淵心底也頗為同情這父子倆,但是見這顆定時炸彈終于離開了,他心底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
或許是上了年紀的人覺輕,故此胡老道即便是一夜沒睡,但是也僅僅瞇了兩個時辰便再也睡不著了。
晌午一過,待姜淵在那各個棺木前奉上午香之后,他想了想,還是將心中的打算與胡老道說了。
“不行!”可是沒想到胡老道卻是毫不猶豫的便拒絕了。
看著姜淵那情緒低沉的模樣,胡老道輕嘆了一聲,而后無奈道:
“二郎,你要知道,你現(xiàn)在是個死人!
若是李府的人知道你還活著,這……后患無窮?。 ?p> 胡老道之所以不擔心被姜淵連累,主要是因為義莊生人罕至,沒有誰會閑得來義莊串門。
因此只要衙門與李府的人都以為姜淵已經(jīng)死了,那么姜淵平日行事只要小心點,便不會再有什么危險。
待過上幾年,李府背后的那位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失勢了,姜家的案子便有希望了。
屆時姜淵即便不能伸冤,但是終究也沒有什么危險了。
不過胡老道見他無論怎么說,姜淵就是執(zhí)拗的低頭不語,終究還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也沒有再問姜淵進城的目的,而是緩緩起身進入廂房之中,不一會便提著一個小木箱出來。
看著姜淵那疑惑是眼神,胡老道無奈的瞪了他一眼道:“就算是真要進城,你起碼也要做些遮掩吧?你真當衙門里的人都是瞎子呢?”
說著只見他從那木箱之中拿出諸如豬皮、地黃、麥面、桑皮等物,窸窸窣窣的鼓搗了一陣,而后又拿出一罐不知用什么熬制的黑膏便在姜淵臉上涂抹。
姜淵見狀雖然覺得有些惡心,但是出于對胡老道的信任還是強自按捺住心中的不適,任由他在自家臉上折騰。
畢竟若是按照他原來的想法,不過是在臉上涂寫泥土罷了,能不能瞞過城門吏也全靠運氣。
不過饒是姜淵心中有所準備,但還是被一股莫名的惡臭味熏得連連干嘔。
正當他想要放棄之時,卻聽見胡老道忽然感慨的輕嘆道:“好些年沒用了,倒是差點把這門手藝忘了!”
說著便又起身到廂房之中翻找起來,姜淵見狀便連忙起身來到臉盆邊看著自家現(xiàn)在的德性。
“這……這也太丑了吧?”
姜淵簡直不敢相信,臉盆中倒映的那個疤頭癩臉,滿臉橫肉的家伙是他。
就這幅尊榮,姜淵若是在街上遇見了絕對不會有看第二眼的意思,畢竟實在他倒人胃口了。
當胡老道看見姜淵那副惡心的模樣時,不由呵呵笑道:“別嫌棄了,你現(xiàn)在越是惡心便越安全!”
說著只見他將一件酸臭不堪麻衣粗袍扔給他,姜淵頓時便忍不住苦著臉道:
“胡伯,我……我現(xiàn)在這模樣已經(jīng)夠惡心的了,就不用在搞的這么臭了吧?”
胡老道卻瞪了一眼,板著臉道:“別廢話,你先穿上!”
姜淵見狀也只好屏住呼吸,而后迅速的將那不知多久沒洗的麻袍穿在身上。
隨即他便立刻察覺這麻袍的貓膩所在了。
這件麻袍一穿上,他那腰身頓時便粗了一圈不止,并且后背似乎也有些微微的隆起。
胡老道見狀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便白了他一眼,輕哼道:
“衙門里的那些老公門雖然心肝都黑透了,但是手底下還是有兩手絕活的。
那些老油條有時候就算是只看見你的背影,也能在心底聞出味來!”
說到這里他不禁微微一頓,而后不由輕嘆道:“唉!早去早回吧……小心點!”說罷便背著手進入了廂房之中。
姜淵見狀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鄭重的向胡老道一稽之后,便毅然的踏出了義莊的大門。
……
雖然大陳立國不過百余載,但是作為大陳陪都的西陵城卻甚是宏偉厚重。
甚至若是單論底蘊,在西陵城面前,如今大陳京都鄴京簡直不值一提。
要知道早在鄴京還是一片荒野的時候,西陵城便已經(jīng)屢屢被各朝定為都城了。
‘十朝古都’的這個名頭,可是實實在在用千年歲月磨礪出來的!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每每遇到改朝換代之時,西陵城都必然難逃戰(zhàn)火。
于是隨著時間流逝,當年龍盤虎踞饒西陵的西陵城,也漸漸的在戰(zhàn)火之中被耗干了底蘊。
當年橫亙百里的西陵城,如今也大大縮水。當初極盛之時號稱‘內(nèi)十三外十八’共有三十一座城門的西陵城,如今也只剩下了八座城門。
“三山聚寶臨通濟,正陽朝陽定太平,
神策金川近鐘阜,儀鳳定淮清石城?!?p> 三山門外,看著那青苔遍布雜草叢生的古城墻,姜淵的腦子不由閃過了這首西陵百姓常掛在嘴邊的打油詩來。
想到這里,他微微的嘆息了一聲。
就好似人一般,這座城終究已經(jīng)老得不成樣子了,而那城內(nèi)的權貴,也早已像這座古城一般,爛成了一灘淤泥了!
……
因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幾近晌午,正是日后高照之時,人流漸少。
故此三山門處那守門的小吏都縮在門洞內(nèi)斜靠著休息,除非有商隊或是行商進城,否則他們根本都懶得起身。
畢竟西陵城的聲勢雖然不如以往,但還不至于像那些鄉(xiāng)下小縣一般,為了收幾個買路錢而壞了‘十朝古都’的氣度。
而當姜淵經(jīng)過之時,因為那殺傷極大的體味,那幾個守門吏甚至懶得多看他一眼,便朝他連連擺手,讓他趕緊滾進去。
姜淵見狀心中不由一喜,便連忙故作憨笑快步穿過了三山門。待姜淵離開之后,那幾個城門吏方才厭惡的在口鼻扇了扇。
一個滿臉痘印的麻子臉甚至還呸了一聲,一臉嫌棄道:“呸!乞丐一樣的玩意兒,也敢進城?也不知道泡尿照照!”
“嘿,張麻子,這你可就說錯了。指不定這些乞丐背地里過得比咱幾個還舒服呢!”
只見張麻子對面的一個山羊胡的老頭猥瑣的笑道。這老頭黃腔一開,頓時那城門洞中便熱鬧起來。
見眾人越說越不成樣子,那張麻子大概覺得丟了臉面,便瞪了對面一眼道:“那作孽的銀子咱爺們不掙!”說著便抱著那干裂的槍桿倚在門墻上午睡起來。
“嘿~”見他這幅固執(zhí)的樣子,那老王頭也不以為意,依舊與旁邊的守門吏大談起太平坊的新羅奴的妙處來。
不過無論是張麻子還是老王頭恐怕都沒想到,在他們眼中好似乞丐一般的姜淵,竟然在太平坊之中有一處宅院。
若是從這點來看,那兩個守門吏倒還真是比不上他……
袁謀人
感謝所有老朋友的支持,老袁感激不盡。 常言道: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 故此這本不管成績怎么樣,老袁都會寫下去的,不然我自己都要有陰影了! 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