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雪夜

　　高二文理分科，考慮到以后自己想要學歷史專業(yè)，林檸選了文科。

　　因為決定要在國內(nèi)高考，且自己選擇的目標很高，林檸從進入高二開始，便一心將全部心思放在了學習上。

　　但同時對服裝設計，她也沒有完全放下，每天她總會抽出半個小時的時間，來做一些設計或者看一些專業(yè)書籍。

　　林檸并沒有將這些當做一個負擔，反而是一種休息，在繁重的課業(yè)下一種全身心的休息。

　　盛夏、深秋一晃而過，轉眼間又到了冬天。

　　隨著氣溫一天一天下降，人們逐漸換上了更為厚實的衣服。

　　林檸也在一天一天等待著那天的到來，那個改變了自己一生的一天。

　　從那一天開始，林檸失去了一雙腿，開始變得有些自卑和敏感。

　　林檸在等待著，等待著將這一天的徹底扭轉。

　　12月19日這晚，可能是一直惦念著那場車禍，林檸再次不由陷入了夢魘之中。

　　林檸的一個初中同學過生日，她熱情邀請林檸來KTV慶祝，因為玩得好，林檸帶著禮物欣然前往。

　　在和他們鬧騰到8點半，到了和爸爸媽媽約定好的時間，林檸便和他們一一道別，準備自己打個出租車回家。

　　在一個紅綠燈路口，林檸一邊和媽媽打電話，一邊注意著對門的紅燈。

　　紅燈在黑夜中異常耀眼，警惕著人們不要跨過那條警惕線。

　　“媽媽，我已經(jīng)出來了，應該還有20分鐘就可以到家了?！绷謾帨芈晫κ謾C對面的媽媽說道。

　　說著，林檸注意到對面的紅燈轉綠了，便抬腳向?qū)γ孀呷?，“好，我會注意安全的，那我先掛掉了?！?p>　　剛把手機掛掉，林檸看著開始倒數(shù)的綠燈，本想快走過去，誰知，這時一輛汽車卻突然似發(fā)了瘋一樣向林檸這邊撞了過來。

　　汽車的速度很快，林檸根本反應不過來，躲避不及。

　　林檸只感覺到自己似風箏一樣被汽車撞飛，然后狠狠摔到了馬路上，五臟六腑都要被震碎了。

　　本以為這就結束了，誰知接著那汽車又從她的雙腿上狠狠壓過去。

　　當時，那一刻，除了痛，林檸幾乎什么都感知不到。

　　汽車仍在瘋狂向前行駛著，又連續(xù)撞了幾個行人，最終在撞擊到一個大樓的墻壁，車頭凹進去半個，汽車才停了下來。

　　整個馬路上頓時一片哀嚎。

　　林檸因為被汽車撞到了馬路邊，加上路燈昏暗，行人和過路的車都圍觀在前面，根本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里還躺著一個她。

　　她想呼救，可是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身體像被牢牢釘在了馬路上，一點都動彈不得。

　　林檸只能感覺身下原本溫熱的血開始變得冰冷刺骨。

　　大家都紛紛圍在了前面，救助著，呼喊著，唯獨林檸像被遺棄般，只能孤獨地等待著死亡。

　　這一刻，她無比的彷徨無助，她很害怕，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幫幫她。

　　突然，雪開始從空中飄落。

　　落在林檸的臉上，瞬間化成了水滴。

　　白雪落在地上，被林檸的血液染成了刺眼的紅色。

　　林檸的意識開始變得渙散，她開始聽不見聲音，正當她想要放棄的時候，這時聞穆仿似天神一般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

　　他是路過這里，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這里還躺著一個人，于是向前面大聲呼救，“這里，這里還有一個人?！?p>　　前面的救助人員，聽到了聞穆的呼救，立馬跑著過來。

　　在救助人員趕來的期間，聞穆跪在馬路上，一聲一聲喊著，“別睡，別睡，再堅持一會就好了，再堅持一下?！?p>　　聞穆的呼喚似乎起了效果，林檸喚起一絲精神，沉重地掀起眼瞼看著眼前的聞穆。

　　眼睛黝黑深邃，五官俊朗，睫毛很長，雪花甚至能夠穩(wěn)穩(wěn)落在睫毛上面。

　　這一刻，林檸竟然還有心思想，這樣長的睫毛，如果是自己的該有多好。

　　感受到他溫熱的手掌就在自己旁邊，林檸艱難移動了手指，將聞穆的食指緊緊攥住。

　　似握住了自己的守護神，林檸放心地閉上了眼。

　　后面醫(yī)護人員來了，給林檸簡單做了一下診斷后，正準備將她抬到擔架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還緊緊攥著一旁男生的手指。

　　任憑醫(yī)護人員怎樣，都沒有辦法讓昏迷中的林檸松開。

　　最后，聞穆只能跟著一起上了救護車。

　　一路上，林檸昏昏沉沉，時而清醒，時而昏迷，但仍不忘攥著聞穆那根手指。

　　因為這是在無助的黑夜她唯一可以攀附的慰藉。

　　到了醫(yī)院急診，因為醫(yī)生要對林檸進行一番細致的檢查，護士們只能強行將聞穆的手指從林檸手里掙脫出來。

　　在醫(yī)生檢查過程中，林建國和舒潔接到通知慌慌張張從家里趕來。

　　在被醫(yī)生告知需要截肢的時候，舒潔瞬間癱倒在地上，淚流滿面，她不敢相信自己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兒會遭受這樣的厄運。

　　因為只有截肢才能保住性命，最后林建國只能顫抖地在同意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姓名，字寫的歪歪曲曲。

　　林檸被推進手術室，手術室的燈光亮起，林建國攬著舒潔，神情焦灼等在手術室外。

　　“叮、叮、?！?p>　　鬧鐘響起，將林檸從前世的記憶中喚醒。

　　林檸大喘著氣，渾身一身冷汗。

　　似受夢中的情緒困擾，林檸起身，掀開被子，看著還完好無損的雙腿，不由松了一口氣。

　　一切，一切都還能來得及。

　　她不用的失去雙腿，那5個人也不用失去生命。

　　一切都會定格在最開始的時候。

　　12月20日這天，北風呼呼刮著，路上的行人都裹緊自己的衣服，悶頭向前走著。

　　林檸拒絕了初中同學的生日邀請，獨自一人來到一家餐廳附近的停車場，在眾多車輛中搜尋著熟背于心的車牌號。

　　她穿著一襲黑夜，似是這黑夜里孤獨的夜行者。

　　終于她找到了，一輛黑色的車，在眾多車輛中一點都不起眼，但誰知道一會它就會變成來自地獄的惡魔，生生屠戮掉人的生命。

　　林檸抬起手表，看著時間，秒針在一格一格轉動，一切都會結束在最開始的時候。

　　林檸站在停車場的出口看著那輛車向這邊行駛過來，在機器計算著停車費用的時候，她走過去敲了敲車窗，好聲道：“我聽見你車子后面好像有響聲，你要不要下來看一下?！?p>　　車窗降下來，看到駕駛座上的人，林檸明顯一愣，一時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反應。

　　這人是在商場送給橘子的人也是在廣場上買棉花糖時無論怎樣都要付錢的人，但此刻他那四方臉因為喝了酒浮上紅暈，林檸還聞到了很大的酒氣。

　　男人也認出了林檸，笑著道：“小妹妹是你?。∥臆囎佑许懧?，我下來看一下。”

　　就在男人下車準備檢查的時候，林檸迅速將身體伸進車內(nèi)，用鑰匙關閉發(fā)動機，然后拔出鑰匙握在手里。

　　男人巡視了一遍車子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準備回到駕駛室時，就聽到林檸握著電話說：“你好，110嗎，我要舉報有人酒后駕車……”

　　聽到林檸對著手機講的話，男人瞬間有些不知所措，怔愣在原地。

　　在警察局里，林檸面無表情聽著警察審問那男人的犯罪經(jīng)過，其間能聽到那男人不停的懺悔。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不久后，男人的老婆慌慌張張來了，來時還穿著家里的睡衣，外面套上一件長款羽絨服。

　　看著坐著的男人，女人快步走過去扇了男人一巴掌，怒聲道：“酒后駕車，你不要命的啊！”說完眼淚便從眼眶中一點一滴落下來。

　　“你這樣做，我和小寶怎么辦?。俊迸死^續(xù)推搡著男人。

　　“你想死是不是？”女人繼續(xù)怒罵著。

　　“你想死可以自己去死，別人還想活著。”

　　推搡間從男人的上衣口袋掉出來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物盒，禮物盒摔在地上，里面的項鏈展示出來。

　　女人看見那盒子，怔愣了片刻，而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蹲下來捂著臉哭道：“我不要你的生日禮物，我只想讓你平平安安的?！?p>　　看到這一幕，林檸想到上輩子這一天。

　　本該是在家幸福等待丈夫回家過生日的女人，突然接聽到丈夫酒駕去世的消息，打擊對她來說應該是世界都坍塌了。

　　而且她的丈夫不僅害了他自己還連累了很多無辜的人。

　　林檸不想再看了，做好筆錄后，她便離開的公安局。

　　剛走出公安局時，天空中就下起了雪，林檸抬頭看著漫天的雪花，伸手接了一片，瞬間雪花便在掌心化成水滴，她喃喃道：“下雪了啊?！?p>　　林檸繼續(xù)向前走著，路上行人很少，走到路口，紅燈恰好亮起，四下無人，只有林檸在雪中等待著。

　　不經(jīng)意間林檸隨意往對面一瞥，聞穆不知何時站在對面，同樣在等著紅燈。

　　他穿著黑色的擋風外套，顯得身高腿長，插兜垂眸看著路面，不知眼里情緒幾何。

　　突然，他抬頭，恰逢林檸看著他的視線相撞。

　　兩人隔著一條馬路，看著對方。

　　這一瞬間，整個世界仿佛安靜下來。

　　看著聞穆站在對面，林檸仿若看到了前世那如天神一般出現(xiàn)的他，將她從地獄中解救出來。

　　林檸一直隱按的情緒，在看到聞穆那一刻起，一下子掀翻而起。

　　等綠燈轉為紅燈的那一刻，林檸快步跑向他。

　　聞穆看著向自己跑過來的林檸，剛想開口問，怎么在這里，就被林檸一下子抱住了。

　　被抱住的瞬間，聞穆有些怔愣，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感覺懷里的人溫溫軟軟的。

　　后面，聽到林檸在自己懷里，嗚咽哭出聲，聞穆想扶住林檸的肩膀，問發(fā)生了什么。

　　但林檸抱的太緊，哭聲也比剛才大了，聞穆便只能作罷，任林檸抱著。

　　過了一會，聞穆想起自己小時候奶奶哄自己的動作，猶豫一番，他還是將手掌放在林檸的頭頂上，一下一下?lián)崦?，嘴里還輕哄著，“乖，不哭，不哭……”

　　大雪、路燈，以及抱在一起的他們，這一瞬間，被定格成一副美好的畫。

　　林檸和聞穆站在便利店里，林檸吃著聞穆付錢買的關東煮。

　　因為今天出門的時候心不在焉，林檸將手機忘在了家里，而翻遍全身的兜，一個硬幣都沒有，林檸只好拉著聞穆讓他幫忙付錢了。

　　林檸咬了一口蘿卜，非常水潤，不由得連連夸贊，“好好吃啊，不愧是聞穆付過錢的蘿卜?！?p>　　“呵，”聞穆輕笑一聲，“林檸，你這夸人和嘴甜的本事是跟誰學的？”

　　林檸咬了一口蘿卜在嘴里，含混不清說著，“天生的，沒辦法?！?p>　　咽下去嘴里的蘿卜，林檸環(huán)顧周圍，見沒有其他人，悄摸對聞穆道：“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是含著糖出生的，所以我才能說出這么甜的話。”

　　看林檸剛才那一番動作，聞穆還以為林檸要說什么大秘密，結果就是……

　　“聽過有人是含著玉出生的，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是含著糖出生的，所以以后你的故事可以寫成‘綠樓夢’‘藍樓夢’，你的名字還可以改成賈檸?！甭勀抡{(diào)侃道。

　　“好啊，到時候我一定不會忘記把你寫進去的。”林檸順著聞穆的話接道。

　　“天上掉下個聞妹妹?！绷謾幙粗勀潞Τ?。

　　被林檸這副可愛的樣子逗笑，聞穆也輕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