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在會議桌上操作一番,調(diào)出一塊全息投影屏幕,再打開陳逐的檔案。
近年來,白澤部的權(quán)限越來越高,只要知道名字和樣貌,就能調(diào)動全帝國的所有信息。
陳逐,男,17歲,獨居,北開中學(xué)高中生,現(xiàn)為高三。
父母職業(yè)為工程師,于境外工作,陳逐15歲時因意外去世。事故原因清晰可查,經(jīng)多方確認為一場意外,沒有任何隱情,更沒有跟超凡有關(guān)的‘大機緣’。
人際關(guān)系簡單,僅有兩名好友,且都是同班同學(xué)。
老師評價:高三以來學(xué)習(xí)努力,自我管理能力合格,所以成績從中游提升到前五,有頂尖大學(xué)生之資。
“在血氣方剛的年紀,突然獲得極其強大的力量,卻沒有追逐享受,只提高自己的成績。小方,你認為他有什么訴求?”
而且修行之后神完氣足,學(xué)習(xí)能力、理解運用能力都會自然增加許多,只要跟著課程過一遍,就可以獲得非常優(yōu)秀的成績。因此提高成績,很有可能并非出于裝逼炫耀的原因。
“淡泊名利的修道種子?我不信?!狈矫艋瑒雨愔鸬臋n案,搖頭否認,“我見過許多男生,就算是我們大學(xué)里,有遠大理想并為之奮斗的學(xué)生,也會追逐名利享受?!?p> 方敏的母校常年排名前十,她被直招進入白澤部后,也常常因此趕到自豪。
“名利享受,確實是世人共性,我也不能免俗。那么我們找到陳逐享受的證據(jù)了嗎?”
問題就在我們沒找到??!不能把握對方的訴求,就很難知道怎么求同存異,因勢利導(dǎo)。
方敏有點焦躁:“他有一種空間傳送的能力,也許借此搭建了隱秘的關(guān)系網(wǎng),為自己的享受提供便利?”
“有這種可能?!睒窃较赛c頭贊同,又否認道,“大費周章也要享受的人,卻不會讓自己明面上的生活顯得困苦——他又不是庭府的公務(wù)員,生活消費受到監(jiān)管體系的查驗?!?p> 全息投影上,畫面停留在對飯館老板的詢問。
陳逐的菜譜:從肉價大漲以來,盡是些番茄炒蛋、苦瓜炒蛋蓋飯等各種蛋菜,甚至還有空心菜蓋飯這種奇怪的街邊菜。
還吃得干干凈凈,從未浪費——絕非裝樣子。
“貪圖享受之人,就算受監(jiān)管,都要把黑錢洗白,供應(yīng)自己的奢靡生活,不能見光的,都要拿去買名表、住房。何況為了應(yīng)對魔修作亂的威脅,白澤部的大大放松監(jiān)管,以陳逐的超絕武力,弄些錢,就算拿去堆彩票,以獎金來生活,都不至于每日吃不上肉?!?p> 方敏沉默,想起了武林門派的動向。
他們仗著武力超絕,販賣安全,又做些打擦邊球、甚至稍微過分一點的勾當,如今的生活早已堪稱窮奢極欲。
什么大莊園,什么奢侈食物都不用說,單只以美麗性感為篩選標準,名義上的雇工,實質(zhì)上的各種奴隸,在數(shù)量和質(zhì)量上,就超過舊時代的許多大貴族、大地主。
什么純金的大佛塑,什么純銅的宮殿,極盡寶相莊嚴之理論,引人向往之心大盛。
“不為享受,那...為了滿足控制欲?比如借此記錄執(zhí)行司隊員的魔氣特征,用詭譎手段達成竊取權(quán)力的目標?!?p> 方敏繼續(xù)問。她指的是帝國南方的七情主宰,東方的萬物掌控者天尊。
兩大魔頭,一個直接控制庭府、民間組織的首腦和中高層,一個跟在民間組織首腦——羊昊——后面拱火。都成功竊取了帝國的權(quán)力。
樓越搖了搖頭,調(diào)出一張照片。
幾乎看不出痕跡的高速公路上,一根巨大的圓錐形物體,把一個同樣巨大的怪物釘在地上。
怪物有一身森白的骨骼、腐敗的血肉,死后都令人見之戰(zhàn)栗,難以想象它生前有多么強大。
“通過痕跡追蹤,這個怪物應(yīng)該是骨鎧魔頭的完全體。逃了這么遠,仍被用這么宏大的法術(shù)擊殺。陳逐此子的強大可見一斑。”
樓越語氣平靜地講述著事實。
方敏懂了:有如斯強大的武力,以陳逐剛剛帶‘設(shè)備’莽過來的行事風格。
如果他真的要掌控權(quán)力,一定堂堂正正地壓過來。
“看樣子他偏好以正合,光明正大碾壓的方式?!狈矫魡枺八烤褂惺裁丛V求?”
“渡劫。他這樣純粹的修行者,都有大愿。不止要自己渡劫,還要指引劫中的眾生,渡劫。”
渡的是世界死亡,前所未有的大劫。
“世界死亡的大劫?”
方敏喃喃自語。
我一向敬仰的樓隊都認可,難道...
世界死亡真有其事?真的不是神神叨叨的狂言?
方敏并不相信世界死亡的消息,在她看來,那更像是修行者修練得魔怔,為逃離沒有靈氣的末法時代,編出來自欺欺人的狂言。
所謂‘世界死亡’的消息完全來自于且庸山遺跡,魄心的一家之言,找不到旁證,找不出實例,著實沒什么可信度。
方敏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來自諦聽部的實驗數(shù)據(jù):物理規(guī)則穩(wěn)定,科學(xué)認知世界的進度仍然在穩(wěn)步深入,科技還在不停的發(fā)展。
哪里有一點世界死亡,萬物臨近毀滅的樣子?
因此在帝國的體系里,方敏的觀點才是主流。
他們也在責怪:修行者逃也逃不干凈,還留下魔修作亂,搞亂全球社會秩序,降低科技發(fā)展速度。
修行者才是毀滅‘人類的世界’,毀滅人類社會的罪魁禍首。
“暫時別想了,小方。至少管控魔修作亂的風險,剿滅吃人魔修,與我們的利益相同。”
“我來壓陣。你去召回司里所有魔修,就在這里登記。我們只有一天,時間不多。”
...
大愿?
如果聽到樓越的評價,陳逐會很坦白地告訴他:自己其實沒有無論如何要救世的大愿。
陳逐還是一個剛踏上修行路,在磬音口中還是‘小學(xué)生’的修士,一路踽ju踽獨行。
只是看不慣世上惡事,要殺盡靠祖輩余蔭,占著關(guān)鍵職位,不做實事不解決問題,只知道趴在集體上吸血享樂的蠹蟲。
要強行保證集體的健康,想要讓有能力者上,無能力者下。
世家子弟,沒有解決問題的能力,就不要占著權(quán)位吸集體的血,享受完父母先輩帶來的資源,乖乖去底層重新競爭。
就不要做與國同休的美夢——國真的會被它們吸血到死:‘同休’。
想法很天真,但是陳逐有貫徹自己想法的力量。
這力量不來自集體,也不會被影響削弱——受到集體里的普通人,想要‘世代傳承享受’的想法限制。
至于名利享受,人類需求層次一類的問題。
“呵?!?p> 法壇中央。
陳逐回來時先看一眼趙茜瀅的狀態(tài):她仍在入定,自己留下的紙條也保持原樣,沒被翻看過。
茜瀅入定的時間比預(yù)估更長,因為重鑄根基的效果比我想象得更好?
陳逐感應(yīng)一會兒,確保她沒有走上岔路,便不再擔心。
各自有各自的緣法,外人總不能幫完所有——根基重鑄就最好靠自己。
不過我在你醒來之前回來,就沒必要繼續(xù)留著紙條了。
陳逐上前兩步,彎腰打算撿起紙條。
“哈——!”
趙茜瀅突然睜開雙眼,白嫩的右臂展開,做出一副撲咬陳逐的樣子。
陳逐一愣,任由她一把抓住自己右手,大口咬過來。
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趙茜瀅仰頭笑道:“哈哈,嚇到了吧!”
“嗯,嚇我一跳呢?!标愔鹂吹搅怂谥械男』⒀?。
其實一點沒被嚇到,倒不如說,我被你狠狠可愛到了。
“哎呀,跟用水令聊天一樣...靈哥你太冷靜了!”趙茜瀅鼓起臉蛋,不開心。
“哈哈哈?!币娝龥]有放開自己右手的打算,陳逐索性坐下來,“你斂息的功夫不錯,真的瞞過我了。所以我真的被嚇一跳,只是沒太表現(xiàn)出來。”
“哼哼,誰跟你說這個了?!壁w茜瀅右手用力,整個身子靠近陳逐。
讓自己露出水面的部分更高一點,只保持肩部一下浸在水里——還在重生血肉,最好不離開‘清水’的庇護。
“我很開心...你也像現(xiàn)在這么笑,我們都好好的,我就更開心了?!壁w茜瀅用力握了握陳逐的手腕。
“以后的日子長著呢?!标愔鹦χf道。
“嗯...對了,靈哥,洽談的事情,怎么樣了?”趙茜瀅有點猶豫地問。
她有點擔心,執(zhí)行司的同事見陳逐年輕,憑白跟他產(chǎn)生沖突。
“我直接見到了樓越,沒有發(fā)生任何沖突?!标愔鸲囊馑?,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嘛。
如果自己不用氣息驚動樓越,能跟執(zhí)行司的小魔修們玩裝逼打臉的戲碼,玩上十來分鐘。
“我與樓越有共同利益,洽談很順利。倒是方敏——我對她的印象還只是王世冉的歡喜冤家,沒想到疑心挺重?!?p> “敏姐是太謹慎了一點。不過這也是她們做情報工作的職業(yè)特性,只要沒傷到靈哥就行。”
“畢竟第一次正式見面,又是我一個民間學(xué)生站在上風,有點疑慮很正常?!标愔鸩⒉辉谝?,只要不言語侮辱,切實做出損害雙方關(guān)系的舉動,有分歧慢慢消除就是。
“那什么時候開始清剿魔修?”
“明天這個時候?!?p> “這么快?那我不能參加了...”趙茜瀅有點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