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柘始終低著頭,毫無表情,像極了治療室里的陸眠曦。靳云清回頭看了看室內(nèi)的陸眠曦又看了看顧柘,嘆了口氣。對著顧柘勸道“顧三,去洗洗吧,你這樣只會讓小曦更加自責。來的匆忙估計也沒準備多余的衣服吧,一會兒我?guī)闳ジ浇纳虉鲞x一選。辦公室里有我的備用衣服,去處理下吧。”
顧柘保持著剛才的動作,有些恍惚的往靳云清辦公室的方向走。走廊上的聲控燈一盞盞的亮起,走廊里響起規(guī)律的腳步聲,一聲一聲敲在陸眠曦的心上。
她的面上依舊是淡淡的,思緒卻飄回了剛認識顧柘的那一年。有些畫面已經(jīng)不甚清晰,但她清楚的記得,媽媽去世的那一晚,是顧柘陪著她。他當時說:“小曦別哭了,你不哭了哥哥就告訴你一個秘密?!?p> 年幼的陸眠曦真的就吸了吸鼻子,愣生生的看這個他,顧柘也沒見過這種畫面,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尖。想起顧梁聲“男子漢一言九鼎”的教導,抬手仔細的擦干陸眠曦臉上的淚痕,小聲對仍抽抽搭搭的女孩說“其實哥哥沒見過自己的媽媽?!?p> 陸眠曦不解,反問道“那卓阿姨呢?”
顧柘當時非常認真的說道:“她是母親,也是很重要的人?!?p> 思緒突然混亂,陸眠曦好像又回到了那個令她遍體生寒的夜晚。陌生男人不斷靠近,嘴里滿是骯臟的話語,他們說“什么陸大小姐,不過是個沒人要的野種。現(xiàn)在顧梁聲也死了,誰還能管她!她能不能活著出去都不一定,又是個絕色美人,玩玩兒又怎么了。”
接著腦海里就是他們的嬉笑聲伴隨著各種污言穢語,陸眠曦痛極了也不愿開口,他們就開始掌摑,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呢?記不清了……
陷入回憶的陸眠曦痛苦的抱著頭,她想起今天顧柘看她的眼神,曾經(jīng)會在最艱難日子里對她細心疼愛的哥哥,現(xiàn)在也開始嫌棄她了吧,畢竟,她真的好臟啊……
右臂又一點點的失去了知覺,慢慢垂了下來。左手被層層白色的紗布纏繞著,明明是那么純潔的顏色,為什么要用在她身上呢,她怎么配的上?。?p> 大概是因為陸眠曦逐漸安靜下來,護士便帶著她回了病房,她的病房里有她最愛的白色洋桔梗,現(xiàn)在不是花期,弄到這些大概很不容易吧。她也很想堅強的活著,但這對她,實在是太困難了……
陸眠曦進門后就有些近乎癡狂的盯著那束花,包括那玻璃制的花瓶,整個人顯得激動又警惕。護士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叫人拿走了那個花瓶,并給了她今晚的安定,盯著陸眠曦吃下藥,又將病房里所有的利器收走,才放心的離開。
靳云清知道顧柘根本沒有心情購買衣服,便自作主張幫他選了幾件帶回別墅。一路上,顧柘都在沉默寡言,靳云清也不同他交談,兩個人都極盡疲憊。靳云清不放心陸眠曦的情況便驅(qū)車回了醫(yī)院,護士見他回來,忙跟他匯報情況“靳醫(yī)生,陸眠曦患者的情況有些糟糕,她本人并不愿意開口同我們交談,普通的心理干預根本無法達到治療效果……”
靳云清很清楚護士說的再正確不過,對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護士便也很知分寸的離開了,她之前也是聽說了的——靳醫(yī)生啊,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可惜,最后因為抑郁癥在衛(wèi)生間割腕自盡了。
護士離開之后,靳云清盯著桌子上的合照出了神——這是他和姜黎敏唯一的合照。他的姜姜當時也真的很脆弱吧,可一向以專業(yè)第一著稱的他也沒能將姜姜拉回來。姜姜走的時候給留了一張字條:
我的愛人云清,姜姜愛你這件事,希望全世界都知道。可世界那么大,姜姜沒有陪你看完全程的勇氣了。云清,下次再找女朋友,找個門當戶對的,至于我,忘了吧!
姜姜割腕用的是他的剃須刀,是他帶姜姜走的時候,姜姜說:“日子再艱苦,人總要清清爽爽的?!蹦鞘撬H手選的,自己的歸宿……
靳云清拿起相框,撫摸著姜黎敏的臉,一遍遍重復“靳云清永遠只愛姜姜……”
顧柘回到別墅后也沒有睡著,他進了陸眠曦的臥室,看著那扇被撞破的窗戶,陸眠曦的血跡還隱隱可見,此刻的他,陷入了無盡的迷惘。
他感覺他的眠兒,正在飛快的遠離他,他卻什么也抓不住。這種感覺就像一把無形的手,壓的他透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