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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詩

第十九章 鳥散

法詩 芙蓉采 2466 2021-04-15 19:30:00

  對于方舟世界,尤其是華衣族居住的天啟大陸來說,魔法師是其上最為高貴的職業(yè)。

  不論是出身學(xué)院的序列法師,還是行走在天地間的古行法師,都是備受尊崇的。

  可以說腳下這片土地上除去那位皇帝,就要數(shù)魔法師的身份最管用了。

  據(jù)說慕斯帝國的現(xiàn)任護(hù)國法師,正是古往今來的華衣法師第一人。

  對于天生沒有魔力走廊的華衣人來說,法師是萬中無一的珍貴資質(zhì)。掰開指頭大膽數(shù),就算把伊萊爾學(xué)院都算上,能數(shù)出的魔法師都不超過百人。

  這樣可以說是天潢貴胄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身份,很難想象會放下尊嚴(yán)去入伙一幫盜賊。

  魔法師缺錢是真的,但不會把比什么都重要的面子拿去換錢。

  所以,要么杜勿是個瘋子,要么就是這次行鏢中有關(guān)乎他性命的東西。

  杜勿自然是個腦子正常的家伙,雖然之前差點(diǎn)就被學(xué)校驅(qū)逐,但即使是現(xiàn)在他,也是當(dāng)之無愧的天才魔法師。

  因此被打落到懸崖底下的杜勿不僅沒怎么受傷,甚至面對柏拉圖揮手間飛流直下的軒然長瀑,都只是震撼居多,恐懼幾無。

  杜勿抬頭望著崖尖青石上站立的高大身影,心中有了對策,他低聲頌咒,手中過人高的細(xì)長白杖兀地炸成一團(tuán)白霧。緊接著他的視野模糊變換,眼前是瀑布源頭,身處青石之上。

  他面對云霧海重新坐下,看上去好整以暇,只是不聲不響地熄滅了金絲法袍之下,把手臂燒地糊爛的急促魔焰。

  有點(diǎn)像是棋盤上的王車易位,不同的是黑色的車棋易了白色王棋的位置。

  柏拉圖眼前一陣扭曲,周身的元素有了一瞬微妙的斷層,自己被移形換影的法術(shù)困在了崖底。而真正的柵欄,正是自己丟出的、近在眼前的那一道瀑布。

  轟!

  倘若直接被這樣一道瀑流當(dāng)頭砸下,就是高山戰(zhàn)士也沒幾分生還的機(jī)會,但柏拉圖顯然不會這么輕易死去。

  枯枝腐葉堆積的地面上,并未水淹五尺,瀑布被柏拉圖頭頂之上,一面透明得幾乎不可見的空氣圓鏡阻截,圓鏡看似搖搖欲墜,柏拉圖掌心朝上不斷飛出明亮咒文,維持著這一面小鏡子。

  身邊歡流而逝的深藍(lán)水流,猶如精靈般地攀上柏拉圖的衣服,逐漸恢復(fù)成一副法袍模樣。

  柏拉圖呼了口氣,撫平衣袍上不存在的褶皺。不看也知道,那個有些胡鬧的年輕法師,這會兒肯定是端坐在那塊方石頭上,一臉洋洋得意。他抬起頭,同時抬起右手,對著高處的那面崖壁虛畫了一條斜線。

  與湖畔那一手如出一轍,他的手指在空中斜斜提起,像是撩起一扇門簾。

  一指之后,云霧凝滯。

  山巒崩摧!

  ......

  主車這邊的霧淡了些,車廂里外霧氣稍減,血腥氣卻濃郁了起來。

  牽引苦笑著面對著灰衣女刺客,她手臂上的血滴落在門口的地毯上,覆蓋在先前林賊的血痕上,猩紅交疊。

  這名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女人眉間陰郁,一身刺客裝束,兩只手里各拎著一柄短刀,單看眼神就知道這惡茬肯定不是自己這邊的。

  牽引又向她的身后看去,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可惜這次沒有彈弓其下。

  他的背后還是火辣辣的生疼,巨型弩箭留下的擦傷沒有時間處理,疼痛愈發(fā)嚴(yán)重起來。

  車廂里的氣氛在短短幾秒之內(nèi)凝成了冰塊,只剩下三種不一樣的呼吸。

  女刺客漠然的眼神下微不可察的呼吸聲,歐雪近乎屏息的呼吸聲......牽引,他嘆了口氣,抱著萬分之一的期望,開始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胸口。

  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期望中一條溪流橫貫車廂的景象根本沒有出現(xiàn),自己畢竟不是魔法師,沒辦法調(diào)用畫家留在自己身體里的溪水,牽引嘴里發(fā)苦發(fā)澀,自己的人生還不過短短十天就要結(jié)束了嗎?

  阿婭是想徑直往中心貨車去的,然而在無意間看見了大車廂外的尸體,吃癟一晚上的她沒怎么想就走了進(jìn)來,讓她沒想到的是車廂里居然是今晚多次死里逃生的那個小男孩。

  阿婭冷笑,被我誤打誤撞遇上了,看來是你是福過災(zāi)生了。

  牽引猛然拍胸口的動作讓阿婭愣了下神,不過緊接著她抬起手臂,抿嘴擲出了短刀。

  讓他們都沒料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隆!

  如同地震一般,外面馬匹驚叫,車廂被狠狠地整個拋起,牽引跌坐在凳子上,連帶著凳子也翻了過去,歐雪更是不知道被摔到什么地方了。饒是有過平衡力修行的阿婭也被甩出車廂,在最后一刻失控脫手的短刀釘在了車廂木頂上。

  顧不上地毯毛刺蹭在背上的灼痛,牽引在地上打了個滾猛撲在自己的弓上。

  被摔到車外尸體上的阿婭一陣泛惡心,她瞬間跳了起來,再次沖進(jìn)車廂。

  直面她的,是狼牙般的冷光。

  箭在弓上,弓已滿弦!

  ......

  青灰色的古老崖壁被切成兩半,堅(jiān)硬的青石在強(qiáng)大的魔法下宛若豆腐一般。

  柏拉圖并沒有算到自己的斷崖魔法造成了余波,順帶還救了牽引一命。

  名貴的金絲法袍破碎不堪的杜勿也不會想到,阿婭此時已經(jīng)死在了那個小男孩手里。

  杜勿躺在滿是裂痕的崖頂上不再探頭探腦,手中緊緊扯著那根連著床弩的銀線。自己根本沒能力釋放這種等級的魔法,就算只是抵擋,也付出了一身本命法袍的慘痛代價。

  他在賭,賭即使是傳說中的那個柏拉圖,也沒法短時間這么濫施魔法,賭他一定不會放過來做強(qiáng)盜抹黑學(xué)院的自己。

  賭他擋不住這根頂級的附魔箭矢。

  不知道是霧太濃,還是先前的瀑布水,整片殘崖都下起了小雨。

  小雨中,杜勿賭對了,柏拉圖沒有再次施放大型魔法;他賭對了,柏拉圖乘風(fēng)又登上了這片山崖。

  頭向著外面躺著的杜勿看著柏拉圖,他眼中的世界是倒著的,他用力拉動銀線。

  他賭錯了最后一個。

  巨大的弩箭插進(jìn)柏拉圖的胸口,而柏拉圖的臉上沒有一絲痛苦,胸口也沒有一絲血流出。

  他只是微笑著說:“你知道你這次截的是什么貨嗎?是一對雌雄鋃鐺雀。”

  杜勿神情呆滯,柏拉圖沒有理會,接著說道:“對了,這是我的咒骸,你打碎也沒用?!?p>  胸口處箭與身體的縫隙,膚色如銀。

  “不可能,不可能!”

  杜勿喊叫著,他眼睛血紅,滿臉絕望,絕望映著殘忍,“那就,都死了算個球吧!”說完,他身上燃燒起墨水般的魔焰。

  柏拉圖搖頭道:“你還真不配做伊萊爾的魔法師?!?p>  胸口的弩箭和遠(yuǎn)處釘在核心車廂上的弩箭同時亮起赤紅的光芒,然后同時轟然爆炸。

  伴隨震天的轟然一響,霧中的所有人都陷入了耳鳴,巨大的爆炸聲從兩個方向先后傳來。

  青石山崖在爆炸中蕩然無存,然而未知材質(zhì)的核心車廂只是被炸翻了老遠(yuǎn),抵著一棵樹停了下來,車廂竟是沒有多少損壞。

  鷹鉤鼻的守衛(wèi)被摔了個七葷八素,搖晃著爬出車廂,一對青白色的鋃鐺鳥從弩箭的破口飛出。

  嘰嘰喳喳,放肆啼鳴。

  柏拉圖從不遠(yuǎn)處的山澗緩步走來,他看了眼石崖,想到自己的咒骸換了年輕法師的性命,心情復(fù)雜。

  于是高聲唱起了風(fēng)的咒:微微風(fēng)簇浪,散作滿河星。

  霧散,剩余的林賊也如鳥獸散。

  月光重新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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