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決堤
張母沒聽明白，張午卻看了這人好幾眼，并默默把這句話記在心里。
常州府城會寧裴府，彗星滑過西北天空那一瞬，裴故心有所感，放下筆從書房走了出來，看到天象，唇角微微勾起。
鐘蘭新端著茶水走來，笑問道：“有什么好事嗎？”
裴故看向她，“國君將亡，這個月朝，終于要滅亡了?！?p>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西北天空，笑意涌動，再次道：“如此無道王朝，終于要覆滅了?！?p> 鐘蘭新也很解氣，前些日，她的父母和族人已經(jīng)被裴故一一找到接到了常州，月朝怎么亡都和她家無關(guān)的。
裴故道：“你早點休息，我去和將軍商議一下近來的軍事布置。”
鐘蘭新點點頭，“我等你回來?！?p> 這一夜，五大勢力都蠢蠢欲動，尤其是西北的陸家，知府陸鄺和幾個幕僚商議大半夜，最終一定第二日卯時就向朝廷發(fā)文自立。
陸鄺終于有光明正大的借口擺脫朝廷的控制，天象都顯示國君該死了，他還能逆天而為嗎？他的心情很好，但想到自家膝下只有一個兒子，直接就去了新納的姨娘院兒里。
得再多生幾個兒子，以后自家的家業(yè)大了，一個兒子可守不住。
各方只因為一個彗星就風(fēng)起云動，是羅袖完全沒想到的，夜里，她睡得正香，突然有震動極大的咕嚕咕嚕聲在耳邊響起，那聲音很悠遠(yuǎn)很空洞，像是一個巨大輪子的空車在荒原上哐當(dāng)哐當(dāng)行走。
羅袖終于被吵醒了，揉著眼睛坐起來，就聽到蒼生正在她意識海里的空間內(nèi)嚶嚶哭。
“你怎么了？”蒼生哭的不嚇人，羅袖就不和他計較了，“你怎么還不睡？”
“主人，主人”，蒼生都哭的打嗝兒了，“漳河決了?！?p> 河決了？
羅袖心想這不是正常的嗎？她那里，看古代文獻，黃河母親也是經(jīng)常決堤的，但這都是朝廷的事兒，蒼生哭有什么用呢。
“怎么了，很嚴(yán)重嗎？”羅袖決定安慰安慰祂。
“漳河，有十八道彎，走到平原地區(qū)，堆積了很多泥沙，以前的皇帝還治理一下，但是月朝現(xiàn)在的這個皇帝只管自己享樂，有臣子說漳河好幾處堤壩都要修治了，皇帝就嫌浪費錢?！鄙n生一邊哭一邊抽抽搭搭，“他說以前就經(jīng)常治理漳河，但還不還是該溢溢該決決，索性放任自流?，F(xiàn)在上游一解凍，下游立即支撐不住了，從西州到常州，多處潰堤，因為上一年雨雪多，這一下子如千軍萬馬，會有很多百姓被沖走，很多很多人無家可依?！?p> “主人，他們這個朝代所有的人加起來，才有五千九百萬余，他們?yōu)槭裁床恢勒湎О傩盏男悦窟@個爭那個奪的，都不心疼人口的減少嗎？”
蒼生越說越生氣，甚至義憤填膺，但羅袖并沒有直觀百姓流離失所，也就沒有什么感受，安慰道：“別生氣了別生氣了，我們的土豆擴展了，百姓們有了果腹的東西，生育率就會大大提高的，人口自然會上漲。”
蒼生嗯了一聲，順桿爬道：“主人，你要好好做任務(wù)?！?p> 羅袖無語地笑了笑，裹上被子繼續(xù)睡覺，這一晚上會有多少人被水沖走流離失所，她操心也沒什么用。
過了好一會兒，才睡著。
第二天一大早剛醒來，腦海里就傳來蒼生的聲音，“主人，昨天晚上張平和許振、許槐等人又給你漲了幾點感謝值?！?p> 昨天下午給他們分兔子時，才開始有他們的感謝值出現(xiàn)，但沒個人都只一兩點，蒼生說了羅袖也沒在意。
聽說又漲了，羅袖伸伸懶腰，道：“現(xiàn)在他們幾個人一共有多少？”
蒼生道：“有五十點了，張平一人就有二十點，主人，他真是個知恩感恩的好人?！?p> 羅袖笑道：“那你是忘了小三子？”
“沒有”，蒼生道，“他不是一般人。”
“主人，這些人的感謝值到一百點，您就能開啟個人商店了?！?p> “都能買什么？”羅袖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
蒼生道：“一開始不能購買具體的東西，都是增強體質(zhì)、敏捷度之類的無形商品。”
“那還挺好的”，羅袖笑道，“我豈不是輕輕松松就能成為格斗高手了。”
蒼生想說沒有那么美，還得自己在意識海里的空間內(nèi)訓(xùn)練，但想了想，還是先讓主人美一會兒吧。
羅袖起來時，季三兒已經(jīng)在院子里忙碌起來了，還有一盆打好的清清涼涼的水放在她門口。
“小三子，早上好。”
季三兒靦腆回道：“姐姐早上好?！?p> 高高興興地吃了早飯，羅袖拿齊工具便又帶著自家侄子侄女出門上山去了。
月朝很大，昨晚半夜不知有多少處因為河水暴漲而決堤，在羅家洼依舊炊煙裊裊雞鳴狗吠如昨時，常州府靠北的垣城已經(jīng)成了一片澤國，到處一片哀鴻。
因為河決在凌晨時分，此時掛在樹枝上、躲在屋頂上僥幸逃得一命的百姓都只穿著單薄的里衣，昨晚上的洪水太猛了，百姓們又都在睡夢之中，滔滔洪水襲來，許多人都在沒有反應(yīng)過來時就被沖走了。
天色平明，來勢迅猛的洪水漸漸平息，但驚魂未定的百姓們還沒有松一口氣，轟隆幾聲中，有些站了很多人的屋頂終于不堪重負(fù)，在混濁的洪水中如泥沙一般散開。
上面的百姓跌入水中，又是一片哀嚎。
不遠(yuǎn)處一棵高高的楊樹枝上，躲在上面的兩個小男孩扯著嗓子朝這個方向直喊爹娘。
大一點的小男孩就要下水，在水中沉浮的一個婦人嗆著水也在竭力朝這邊喊：“別，過來，老實，待著。”
小男孩沒聽，跳下來抱著一個漂浮到身邊的木盆就往母親處去，抱著樹干的小男孩忍不住哭道：“哥，你一定要把娘和爹撈回來?！?p> 話沒說完就嗚嗚哭起來。
水中的小男孩抱著木盆邊沿，途中被漂浮過來的物品撞到，差點整個仰到在水里。
婦人已經(jīng)在丈夫的幫助下攀在一個木柜上，見此情景心口緊緊提著，吭也不敢吭一聲。
正在這時，遠(yuǎn)處有人喊道：“胡家軍來了，我們有救了?！?p> 在這一片澤國之上，頓時響起了各種各樣的呼喊。
常州府北面，有兩個縣城是漳河的流經(jīng)地，昨晚河決，河水四溢，本地知縣立刻就派人去聯(lián)系駐扎在本地的八百胡家軍，請求他們到受災(zāi)村鎮(zhèn)救黎民。
胡肅野心勃勃，又有裴故等一眾謀士輔佐，自然治軍嚴(yán)明，當(dāng)?shù)貙㈩I(lǐng)也是上面挑選的公正有志之人，知縣派的人還沒到，魯姓小將已經(jīng)帶著一部分人分散去受災(zāi)地援救百姓了。
漳河從西北的高蕪山而下，途中蜿蜒十八道而至偏南一些的東州府吞?？谌牒＃?jīng)多年多地決河，但從來沒有哪一年像今年這樣均勻，凡是漳河所經(jīng)城鎮(zhèn)，從西北到東南，共決了十幾處。
其中流經(jīng)月朝都城那一段，堤壩決口最為嚴(yán)重，然而因為這條漳河支流并沒有直接經(jīng)過皇城大辰府，這兩年同樣沒有修治，這一決，頓時淹了京畿東南一百余里的地方。
其他受災(zāi)地方如陸、胡、冷所占，甚至一些只占據(jù)一城的小勢力，也都能在洪水過后緊急組織救災(zāi)。
反而是皇城腳下，百姓們只能自己在無情的洪水中掙扎，一身濕漉漉的掙扎出一條性命，然后懷揣著希望向沒有被水淹到的縣城或是皇城行去。
泥濘的路上坑坑洼洼，偶爾一個混濁的小坑里還會有一條翻著肚皮的指頭小魚兒，兩邊的樹干上粘著泥濘，但因為此處地勢高，沖過來的洪水已經(jīng)流往低洼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