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影緊張的神情被主持老道士看在眼里,先行嘆了一口氣。
崆峒掌門:“天師年幼,何以執(zhí)掌神霄雷霆?”
林文才笑了笑,這是他預判的第一個問題,肯定有人會問年僅18歲的林影能不能承受掌門重任,沒想到崆峒派的第一個就問了。
林影趕緊檢索昨晚背的,此時他的手心手背都是汗,“回...回...長老,我...哦...余...余嘗聞,余嘗聞秦之甘羅十二為相,取趙河間;漢之軍神十八將兵,封狼居胥;蓋...蓋英雄莫以年幼視短,而以天資視長也...弟子...弟子執(zhí)掌雷霆,自當效天法祖,禮敬三清,唯道是從;多求諸于前輩,善助于同門...”
雖然磕磕巴巴,但文辭還算典雅,有的長老點頭,但也有長老搖頭,好像看出來這文案是他預先背過的。
又有長老問:“那小天師你如何看待生死?”
“生死?”林影腦子里一團亂麻,好像有幾部道經都提到了什么生啊死啊的,突然想起了前天晚上張艾玉來找自己時背的《莊子》,于是回答道:“關于生死弟子和南華真人所見略同,天地齊物故莊子曰:‘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p> “嗯...”長老捻須點頭,這回答得還不錯。
林影心里想:“得虧有林外公的答案,這些老道士一上來就探討生死哲學,干脆殺了自己得了?!?p> 張肅衡卻在后排冷笑,他明知林影只是個少不更事的學生怎么會去讀莊子?這些東西一定是林文才給的預稿。
考完莊子,緊接著有幾位長老考林影《道德經》,張肅衡心想歷史上的長老稽考每一次都是“老莊”兩部經書,問題轉來轉去就那么幾個,什么生死啊,什么天地本原啊...有林文才的預稿林影姑且還能應付,眼看著大多長老都點頭微笑,林影心想這要命的考試總算是要結束了。
眼看著沒什么長老bb了,林影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林小天師!貧道有一問。”張肅衡是輩分最低的長老,跪坐在最后一排,當然他有資格考問林影,就算是頂著他師父難看的臉色。
林文才和張羽清對看一眼,然后一同看向遠處的張肅衡。
張肅衡問:“看來小天師年紀輕輕,卻熟讀老莊,文言優(yōu)美,頗有文采;試問小天師,何謂之‘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林影:你這牛鼻子總給我過不去是吧?能背下來就不錯了,我怎么知道這方死圓生的是什么玩意兒?
林文才攥緊拳頭但又不能說一句話,所有長老都靜靜等著林影的回答,可林影實在是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張肅衡站起來,得意忘形的樣子繼續(xù)補刀,“再問小天師,‘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一章節(jié)下一句是什么?”
林影低著頭,仿佛被揭穿了作弊而晾在臺上批斗,這時候如果能打一架,他一定把張肅衡打得鼻血橫飛滿地找牙。林影回頭看了一眼林文才,像個無助的小綿羊,他感覺五六十個觀眾的眼光快把自己點燃了。
林文才也無可奈何,也恨不得把張肅衡拖山上埋了。
張肅衡居然違背規(guī)矩走到大殿中央,對林影蔑視道:“‘天地長久,天地所以長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我女兒九歲就會背了,小天師你也許都不知道這是第幾章吧?”
全場一陣騷動,左右微議,看來林影的對答的確是作弊的預稿。林文才終于忍不住了,“張肅衡!你太放肆了!”
“肅衡,下去吧?!崩咸鞄熞埠軣o奈,好像他并不想管這些事,能封他就封,不能封便等以后再說。
張肅衡今天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要和神霄派對著干,不僅僅是上次在鋼鐵廠被打傷,然后送進監(jiān)獄的西裝男里有一個是他弟弟,另外在廣東的生意上和張學誠也有些摩擦。
“諸位請看?!睆埫C衡竟然上前奪走老住持手里林影的度牒,“此子前天才傳度入門,在學校中也是個不學無術之人,成績長期墊底,時常打架斗毆,何以能成一宗門之長?只因為他爺爺是林秋生,他手中有兩件神器嗎?”
林影真的第一次在這么多陌生人面前受委屈,而且他還跪著。
這些猛料猶如一時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在議論林影居然是個問題學生,還是個學渣,這樣子的心理和天賦要是掌控了神器,那可不得鬧翻了天。
“不行不行...”
“愛打架怎么能行呢?那不得提起天宸劍砍人啊?”
“我一看此子便是花枝招展,華而不實...”
七嘴八舌...
一時間搖頭者、咋舌者無數(shù),主要是神霄派要修煉法術,茲事體大,不得不謹慎選擇掌門繼承人,不然天師出不了,選個天魔出來就完犢子了。
林文才也懵了,傷口作痛,伴隨著心口也一并發(fā)痛,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不知道該什么辦...
林影還跪在中間,終于繃不住,哭了。他討厭大人嘲笑他成績不好,討厭大人說他愛打架,他只是個學生才滿18歲,他不想當什么天師了。
突然在大殿之外闖進一個人,因為有些超時,她在大殿外偷偷看了一會兒,便恰好撞見張肅衡欺負林影。
“你們真的是太過分了!”張艾玉跑到林影身邊,跪下來用紙巾給他擦去眼淚,“影豬,你真是...干嘛...干嘛要受他們欺負...”看見林影哭張艾玉也忍不住跟著哭了。
張艾玉指著滿殿的道家長老說:“你們這些臭道士,不選就不選,干嘛合伙來欺負我男朋友,他成績差那你們的子女就都是好成績嗎?他愛打架,那也只是為了保護他想保護的人!”
林影跪坐在張艾玉身后,看著自己女朋友給自己出氣,心里瞬間好受多了。
一位老邁慈祥的坤道站出來對張艾玉細聲道:“小姑娘,若好勇斗狠如何駕馭兩件神器呢?如果拿來為非作歹,豈不是禍害了蒼生?”
張艾玉繼續(xù)道:“真是服了你們了,就算我家影豬不當什么破天師,神器你們拿得走嗎?還不是屬于他?再說了有哪個男孩子上學時候不打架?我看呀都是我家影豬仁慈,要是我手里有神器,此時此刻非召來天雷把你們都給電死!哼!”
張艾玉的話竟然嚇了張肅衡一跳。
林影突然也被張艾玉這股可愛勁兒逗笑了,跟著附和道:“對!把他們都電成麻瓜!哼!”
“哎呀呀,瞧這說的什么話...”
“這這這...太不教人子了!太不像話了...”
一群耄耋老道被張艾玉氣得站起來跺腳,說是氣,但也有幾分怕。的確,神器到底是屬于林影的。
張艾玉繼續(xù)安慰林影,仿佛屏蔽了四周的嘈雜,她告訴林影不管當不當什么天師,她只要兩人好好在一起。
張艾玉低著頭,捧著林影的臉,這份深情的表白,就像一位女王在冊封自己的騎士,而見證她們愛情的,正好是三尊巨大的三清。
三清大殿上亂作一團,青城山掌門當場飆起了四川話,“硬是鬧麻了,張?zhí)鞄熌愫鹨还??!?p> 張肅衡也跪在他師父面前,攤牌道:“師父,您看那小女娃說的,弟子請您一定要收走兩件法器!”
林文才當庭拍案大喝:“張肅衡!暗奪不成,你想明搶嗎?”
張肅衡也硬氣道:“林文才!別說你受了傷,就算是沒受傷也絕不是我?guī)煾笇κ郑憧茨隳昧朔ǖ涓傻暮檬聝?,除了撈錢還干了什么?兩件法器早就該收回正一派祖庭了!”
“對!神器應該收回天師府封存!”人群中有掌門附議。
事態(tài)開始緊張,要是人群起哄,怕是要哄搶起來。
林文才道:“哼!神器在此誰敢來拿!敢動我神霄至寶者,縱使我傾家蕩產也要除掉他!”
真是蓋了帽兒了,才將還是一片生機勃勃的和諧問答,現(xiàn)在就演變成了要死要活,真應了今天考的莊子:“方生方死,方死方生?!?p> 生死不斷在相互轉化,事態(tài)也不斷在反復變化。
大殿上指指點點了半會兒,到最后還是要張?zhí)鞄煱l(fā)話,張?zhí)鞄焻s又像才睡醒一樣,銜接起現(xiàn)場直播,“哦...好了好了,大家靜一靜,神器傳自王林二祖,固然是屬于神霄派,至于神霄天師頭銜...”
張羽清看了一眼主持,主持點了點頭,“稽考不過,拒封神霄天師?!?p> TM散會。
看著陸陸續(xù)續(xù)跨出大殿的背影,林文才還愣坐在椅子上,終于捂著胸口,一口鮮血吐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