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璽傻傻看著電腦屏幕發(fā)呆。眼看上班的一天即將接近尾聲。而他的PPT上,一個字都沒有落下。
他看了看劉勤雜亂的辦公桌,空空如也的辦公椅。如果有心靈感應,劉勤應該能聽到王璽對他的告白:“我不該拒絕你的幫助。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嗎?”
上周的王璽深刻的理解了一個詞:充實。他從沒這么清楚的知道,自己踏進辦公室的一天該如何度過。
他甚至摸索出了一套標準工作流程。他把劉勤給他的案例存檔文件夾做了分組。B2B,B2C分作兩類。然后,分別按“品牌建設”、“提升品牌”、“品牌轉型”關鍵詞做項目名稱篩選。根據(jù)檢索條件,他得到了3張excel文件目錄表。
他把文件表打印出來,用大頭針釘在了工位的隔斷上。一共53個項目展示PPT。肖乾要的成功案例就掩藏在這些文件里。
按每天10個左右的PPT研究量,這個星期,他就能啃完這些“硬骨頭”。
然后,下星期他再把精簡的內(nèi)容,濃縮成肖乾要的3、4張slide。這么算算還能比肖乾規(guī)定的兩星期的時限,提前幾天交稿。王璽越想越覺得自己都快有了項目經(jīng)理掌控項目進度的能力了。
王璽每看完一個案例,就在隔斷墻上的Excel表上勾掉一個文檔??粗醋右粋€個增多,他的內(nèi)心也跟著富足起來。
他眼見著他摘抄出來的slide一頁頁在增加,如同增加著打敗韓云虔的獲勝籌碼。想到韓云虔的失敗還有辛寧的詭計不能得逞,他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揚。
他的眉飛色舞,還成功引起了“鄰居”劉勤的“妒忌”。劉勤可沒有王璽這么好命,只要在現(xiàn)成的數(shù)據(jù)里挖寶。
肖乾給他的任務是要整理出三張數(shù)據(jù)表:中國紙制品未來五年增長及消費趨勢,食品用紙在紙制品中的滲透率,國際領先造紙品牌及其在國內(nèi)的市場占比。
要是放在別的行業(yè),別的企業(yè),這幾張表格做起來沒啥難度,可以叫做駕輕就熟。但是,研究紙品行業(yè)的機構不多,公開數(shù)據(jù)有限。劉勤翻了幾個他們一直合作的數(shù)據(jù)庫公司。他遺憾地發(fā)現(xiàn),就算是從數(shù)據(jù)庫買數(shù)據(jù),也沒有能直接拿來用的。
肖乾還特別把食品用紙從紙制品中分離出來分析,這個數(shù)據(jù)更難有現(xiàn)成的。劉勤只能從原始數(shù)據(jù)收集開始做,再根據(jù)肖乾的要求,組合、歸納、做不同維度的對比。這一個禮拜,劉勤是在王璽哼著的歌的背景音樂下,耕耘他的調研成果。
而這周,這兩兄弟的境遇發(fā)生了180度的反轉。劉勤已經(jīng)交了作業(yè),而且是一次通過。當劉勤看到肖乾回復郵件里,OK, thanks兩個字的時候,他從椅子上直接彈到王璽身邊,報了壓抑一周不能舒展心情的仇。
“兄弟,我搞定啦?!彼麤_王璽挑了挑眉,“怎么樣,你還要多久?”
王璽苦笑著推開劉勤,往茶水間走去。此刻他需要用“好吃的”提振自己的士氣。
“喂,你要不要幫忙?。俊眲⑶谠谒砗筇岣吡寺曊{,“不要幫忙,我可就出差啦。”
王璽站定了身體,沒有回頭,只是抬手揮了揮,以示婉拒。走出兩步后,王璽還是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劉勤。
劉勤的眼神還在王璽身上??此A讼聛恚H有些得意??磥恚醐t的自力更生還是輸給了實事求是的自我認知。
“別不好意思嘛,有需要跟哥哥說?!?p> “不用了,我自己琢磨琢磨,應該可以的?!蓖醐t更像是在說服自己。他立了“自強不息”的flag,不能這么快就認慫。
而此刻對著電腦屏幕發(fā)呆的王璽后悔了。與其現(xiàn)在傻傻不知道怎么做下去,還不如早點認慫?,F(xiàn)在劉勤是真的出差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讓手里的30張slide變成肖乾要的3,4頁濃縮精華的品牌建設成功案例。
而比無從下手的PPT更讓王璽疑惑的是大家對他投入工作的不解,“你怎么忙工作呢?”
聽多了,連他自己都懷疑,是不是工作對于他是不該碰的“禁忌”。
“下班嗎?一起走?”王璽循聲抬頭看,是背著電腦包的陳一鳴。
陳一鳴被深黑色的夜景襯托著。而他身后,對面商務樓里的燈光卻格外明亮。以他的好眼神,都能看清一樣在奮戰(zhàn)加班的打工人。
“好啊,一起去坐地鐵。”王璽拽過邊桌上的雙肩包,跟陳一鳴走出辦公室。
都快8點了,2號線上的人流也不比上下班高峰時少了多少。不過,今天他們的運氣不錯。到人民廣場下車轉1號8號線的不少。在站臺人流涌上來之前,他們瞅準了起身下車的兩個空位,邁腿過去,坐定。
“哈,你這身手可以啊。你經(jīng)常坐地鐵?”陳一鳴夸贊到。
這潛臺詞,是覺得“富二代”就該自駕?司機接送?王璽是越來越討厭身上的這個標簽了。
“我可是公共交通的擁躉。地鐵能保證通勤時間,公交還能看路上的風景。”王璽努力為自己正名。
“公交?現(xiàn)在除了老頭老太誰還坐公交啊。哪有那么多時間堵在路上?!?p> “不堵啊,我常??吹竭€能空出很多座位。真不懂大家為啥非要擠地鐵?!?p> 陳一鳴直勾勾的看著王璽。他真想一巴掌拍醒王璽的“何不食肉糜”。
“弟弟,你住在市區(qū),你的通勤跟大家是反的。我們是上班進城,下班出城。你現(xiàn)在是進城回家。自然撞不上人流?!?p> “哦……”王璽拖著尾音。陳一鳴的話讓他豁然開朗。
他家住在市中心緊鄰新天地綠地中心的大平層。下了地鐵,他要么走回家,要么坐兩站公交。要不是最近幾年2號線轉接的商務中心多了起來。他覺得完全體會不到通勤的壓力。
“你看我們這一路過來,人是越來越少。到了靜安寺又會下去一批,我也要下去換了7號線回我在大寶山的家。寶山區(qū)的居民容量有多大?那條地鐵線啥時候都不空。你呢,再坐兩站2號線就到家了?!?p> 到底還是王璽想簡單了。“富二代”終究是他無可辯駁的“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