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散高唐 4

　　秦行周一路舟車不停奔回家，進門即去見妻子，“我在杭州看見你姐姐了。”

　　“人生何處不相逢?！笔骜旱刂灰痪?，再無話。

　　八、九天不見，妻子容貌清減，照顧她的丫鬟婆子們說少奶奶不肯好好吃飯，如此下去，怕遲早……少奶奶每天也不肯好好睡覺，夜夜彈箏，累了，就伏在箏上睡一會兒。

　　秦行周很擔(dān)心，他從外書房搬進來照看妻子。舒窈無視他，不肯與他同宿。

　　晚上，戚淑窈伏在箏上睡覺，秦行周抱起妻子要送到床上。女孩兒驚醒，她掙扎得厲害，秦行舟不得不松開手。她隨即跑開，秦行周放心不下，便跟著她。

　　戚淑窈去針線匣里抄起剪子，回身直刺秦行周咽喉。秦行周迅疾避開，剪子戳到他上臂，舒窈丟了剪子。

　　“舒窈，你這么恨我嗎？”秦行周心痛，眼睛都濕了。

　　戚淑窈一言不發(fā)。

　　秦行周父母聞訊趕到，戚淑窈安靜地坐在凳子上等候發(fā)落，全不在意。秦行周站在當(dāng)?shù)?，以手按住傷口止血?p>　　“把這個瘋女人給我鎖起來！”秦承德暴怒。

　　仆人們上前，秦行周擋在舒窈前面，“誰敢動我妻子，我立斃了他！”仆人們都退后。

　　秦承德上前要拖開兒子，秦行周站著不動。秦承德劈手給他一嘴巴，“混賬東西，你一味護著她，你眼里還有父母嗎？”

　　“你們都站著做什么？讓人叫郎中來！”沈婉儀對女傭們說，“沒事的都散去?！鄙蛲駜x轉(zhuǎn)向丫鬟婆子們，“你們陪少奶奶去睡覺。”

　　“你說什么？你叫他們做什么？你就這樣放過這瘋女人？”秦承德轉(zhuǎn)向妻子。

　　“這是他們夫妻的事，你我最好不要插手?！彼郧爻械录{妾后，提起兩人都說“你我”，不再說“我們”。

　　秦承德甩手離去。

　　此事后，秦行周仍舊住在臥房內(nèi)照看妻子。他知道妻子喜歡看書，而且看書速度很快，幾乎一天一本，他就去書局買書，不論什么新出版的書他都買回來。沈婉儀知道了，就讓兒子也給自己帶一些。秦行周如法炮制，再買回一車。

　　“新思潮的書少買，”秦承德警告兒子，“不要讓她們看書看成了革命黨！”婉儀是婦人，自然不會革朝廷的命，他怕她革自己的命。

　　秦行周想還是父親老謀深算，可惜他這話說得有點晚了。

　　秦行周做生意時見有商人從俄羅斯帶來兩只很特別的小貓，阿契安吉藍(lán)貓，國內(nèi)未見過。商人說這貓是特意帶給湖廣總督張之洞的長孫媳的，夫人原來失子，心傷，以前送去一只貓，夫人心情好轉(zhuǎn)。這回兒再給夫人送貓。

　　秦行周以重金買下一只貓帶回家，放在臥房里，起初舒窈無視。小貓性情乖巧著人，舒窈逐漸開始關(guān)注小貓，她進而照顧小貓，與小貓一同起居。舒窈也慢慢地開始好好吃飯和睡覺了，但她只跟小貓說話。

　　“少奶奶給小貓起什么名字？”秦行周問婆子。

　　婆子猶豫，“怎么了？”秦行周再問。

　　“少奶奶管小貓叫‘秦半鎮(zhèn)’?！?p>　　秦行周險些笑出來，秦家在甪直的祖宅很大，大約占了半個甪直鎮(zhèn)的面積，鎮(zhèn)子里的人就稱秦家的祖宅為“秦半鎮(zhèn)”。舒窈調(diào)皮的本性未改，他略略欣慰。

　　“少奶奶大多時候還是叫‘小貓’。”婆子趕緊補充。

　　“小貓，我這回擺好棋局，你不許再調(diào)皮了，你乖乖的?！鼻匦兄苈牭狡拮痈∝堈f話，聲音委婉動聽，他回想曾經(jīng)舒窈伏在他背上，挽著他脖子跟他嬌嬌柔柔地說話。如今妻子卻不肯跟他言一語，秦行舟心酸。

　　貓的名字傳到秦行周的母親沈婉儀那里，沈婉儀就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