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他們來了
宋時雨搖頭。
“提了,沒用,不肯走?!?p> 路非斤也只能嘆氣。
“老一輩就這樣,不愿意離開故土?!?p> 火鍋咕嘟咕嘟地冒泡,空氣里都是辛辣的味道。
宋時雨和路非斤吃到晚上八點,散了伙。
路非斤忽然問:“對了,柳江霖已經(jīng)離開永城了,你知道嗎?”
宋時雨這兩天一直忙得沒有時間注意柳江霖,忽然聽到路非斤這么一說,有些詫異。
路非斤說:“我跟邊斯語聊天的時候,聽邊斯語說的,柳江霖有一個臨時拍攝,離開了?!?p> “哦,我跟她之間沒有聯(lián)系?!彼螘r雨神色淡淡,又問,“你和邊斯語什么時候聊的天?你跟她熟?”
路非斤:“之前碰上了,就聊了聊?!?p> “哦,這樣?!?p> 宋時雨回了酒店,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思考了很久。
他媽一直在催他回去工作,但他一直沒走。這自然不是因為柳江霖,雖然說兩個人住在同一家酒店給宋時雨帶去了些期待,但在宋兵進了醫(yī)院以后,宋時雨就已經(jīng)沒什么時間去想柳江霖的事情了。
他一直沒走,是因為有幾個關(guān)鍵的人還一直沒來。
這件事不解決好,他不放心走。
一早,電話忽然響了。
電話鈴聲把他從睡夢中驚醒,他一只手揉自己惺忪的眼睛,另一只手去拿手機。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陳桑平三個字。
他還愣了一下,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疑惑:陳桑平是誰?
過了兩秒他才想起來,陳桑平是他托路非斤找來的護工。
這么早打電話,難道是醫(yī)院那邊出了什么事?
宋時雨是跟陳桑平說過,如果醫(yī)院那邊出了什么事的話,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
他接通電話。
“喂?”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好一點,不那么帶著“起床氣”。
“宋哥,有兩個人過來,說他們是、是您父親的老婆和孩子。”
陳桑平的聲音有點小聲,好像這個電話是偷偷地打過來的,還有些緊張。
宋時雨的睡意瞬間就抖了個干凈。
對方終于來了。
宋兵出事,成了個植物人,這件事不僅僅是他和他媽的事情,別忘了,他還有另一個事實上的老婆,另一個事實上的兒子。
宋時雨囑咐:“盯住他們,不要讓他們有任何舉動,等我過來?!?p> 也許是他的語氣聽上去過于嚴肅,陳桑平立即應(yīng)了一聲,說:“好的!”
聲音干脆。
宋時雨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刷了個牙,又弄了一下頭發(fā),把自己倒飭得能見人了,才去醫(yī)院。
這是宋時雨第一次見他們。
宋時雨知道他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同父異母的兄弟時,也曾產(chǎn)生過要去見一面對方的沖動,但最后他忍下了這個沖動,因為他覺得如果去見那個人一面,是對他母親的背叛。
這種判斷也沒有任何根據(jù),就是一種情感上的直覺。他不允許自己這么做。
但現(xiàn)在總算要見面了,卻是因為一個讓他們雙方都很不愿意接受的事實。
宋時雨來到醫(yī)院,輕車熟路地上樓,朝看護病房走去。
隔著還有一條走廊那么遠,他就看到了那兩個人。
一個穿著打扮都很時髦的女人,一個穿牛仔褲和黑色羽絨服的少年。
他們站在病房門口,似乎是想要進去,但是被一個瘦小的小姑娘擋在門口,不讓進去。
“我是被雇來看護里面的人的!我不認識你們,誰知道你們是什么人,你們說是他的老婆孩子就是啊?拿證明出來!”陳桑平看著身板小,氣勢卻一點不小,嗓子又亮,說話跟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個字不打磕巴的,“結(jié)婚證有沒有?”
這一下戳中了這對母子的軟肋。
宋時雨走過去。
陳桑平見到他,眼前一亮,喊了一聲:“宋哥!”
宋時雨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示意她剛才做得好。
他看向這對母子,這對母子也看向了他。尤其是這個女人,當她用紅腫含淚的眼睛看向他時那復雜的眼神,其中夾雜著很多宋時雨都分辨不清楚的情緒。
看她看向他的眼神,宋時雨就知道,自己沒有弄錯。
就是他們了。
“你是宋時雨吧?”這個打扮得有些時髦的女人見著他,竟然有些討好似的主動開口,聲音還帶著幾分哭過的意思,賠著點笑,“我、我是……”
宋時雨打斷了她,“我知道你是誰?!?p> 口氣并不好。
這時,站在這個女人身邊、神情有些桀驁的少年惱火地瞪了他一眼,面色不善,說:“你禮貌點。”
少年嗓音有種處在變聲期的少年特別的嗓音。
宋時雨根本沒搭理他,繼續(xù)目不斜視地看著這個女人,同時對陳桑平說:“桑平,你先進去?!?p> 陳桑平感覺到幾個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奇怪。
但是她機智地沒有多話,進去前還說了一句:“宋哥,有什么事情你喊我?!?p> 一副好像如果要打架的話,她也是一把好手的口氣。
宋時雨對她說:“我們下去找個地方聊聊吧?!?p> 女人點點頭,抬起手背抹了一下流出來的眼淚,說好。
女人叫周娜娜,并不是永城人,但和宋兵在同一座城市打工,然后,又在那座城市安了家。
“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見到我?!敝苣饶纫婚_口就露出抱歉的笑,咬了一下嘴唇。
她的眼眶還是紅的。
宋時雨看著眼前坐著的這個女人,她已經(jīng)四十多歲,當然,比他母親年輕,但已經(jīng)顯年紀的臉龐還是看得出年輕時的俏麗。
那個少年坐在離他們不遠的一個座位上,時不時眼神不善地瞪他一眼。
和她比起來,他似乎一點都沒有傷心難過的意思。
宋時雨沒說話,等著她繼續(xù)說下去。
周娜娜哽咽了一下喉嚨,說:“這次過來,我是來看看老宋的,本來跟他說好了,我絕對不會帶著嘉燦來永城,不給他添麻煩,只是現(xiàn)在也顧不得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和你母親,其實我早應(yīng)該來給你們道歉的?!?p> 她抿住嘴,下頜顫抖,又要落淚。
宋時雨看著她,有些諷刺地笑了笑,說:“你覺得,這種事情,道歉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