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江無聲的呢喃這兩個字,交換,交換,交換……
她無意識的伸手在自己脖子上不安分的隔著衣裳揉搓了一下,放在身下的手不由緊緊的握住裙擺。
為什么她的人生之中就是逃不過這種那種的交易呢?小時候,她母親拿她換了二十斤糧食跟五十兩銀子。
為了修煉雪域之花,她拿了她家的人命換。
為了雪域之花的第五重,她拿自己換。
后來,她才知道,那些從慕藍(lán)房間抬出去的一具具傷痕累累的尸體是怎么來的了。
慕藍(lán)告訴她,人生種種,不過就是一樁樁,一件件,這樣或那樣的交易罷了。
你得到你想要的,就必然要付出一些什么。
只有當(dāng)你足夠強(qiáng)大的時候,你想要什么才能輕而易取的拿什么,可,這世間,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沒有逼迫任何人,所有交易,都是自愿,可越是這樣,陸江才從心底里,恨透了這個人。
“你不是喜歡寧辰羽么?我可以把他給你,但作為交換條件,你要告訴我你是如何得知神陰令在萬府,以及,萬府那夜的一切?!比f沐傾看著陸江略有些失神的眼眸,還有她不斷在脖子上揉搓的手,說道。
陸江一聽,當(dāng)既輕諷了一聲。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還是要通過交換才能的得到。
可,真是諷刺呢。
“我為什么要跟你交換?我只要?dú)⒘四?,寧辰羽不也是我的?”陸江放在脖子上的手終于落了下來,握住了酒杯,輕聲道。
夜里的風(fēng)變冷了,萬沐傾看著自己放在桌上手掩蓋了一層雪霜,逐步的成了一層冰。
她漠然的收回了視線,說道:“那也許,你把北陵城掘地三尺,只怕也挖不出一個寧辰羽?!?p> “哦?是嗎?”陸江不以為然道,
“是?!比f沐傾說。
兩人對峙了半刻,被冰凍的手忽然獲得了自由。萬沐傾眼眸閃了閃,嘴角上揚(yáng)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陸江先退了一步,按照她的性格來說,很是反常,大概是今日心情不佳,或許,是有些累了不想殺了,又或許,是想現(xiàn)在就看到寧辰羽那張溫潤如玉的臉跟他身上似有似無的蘭花香。
又或許,這個交換對她說來,有利無害,畢竟,萬家那夜的事,本就不是什么大秘密。
“我去臨南,一是因?yàn)榍f主讓我去參加臨南的萬朝宴玩玩,二是因?yàn)樗槭敢宦返搅伺R南,我知道神陰令在萬家,是那夜有人送了一封信。信是誰送的得,不知道。但那夜去萬家的人,都收到了這樣的一封信。”
“那人應(yīng)該是知道神陰令在萬家,但自己又無法得到,故意將江湖人士吸引臨南,想要趁著混亂,拿走神陰令?!标懡碌?,那位送信之人,不僅她好奇,所有人都好奇,慕藍(lán)甚至特意派人去查了,但什么也查不到。
“所以。神陰令在萬家?”萬沐傾神情復(fù)雜的問道。
“對。那夜我去的時候,宋縣令剛好帶人圍了萬家,但你大姐本來并不承認(rèn),只說并不知曉什么神陰令,你姐真的不愧是萬家家主,喚了幾聲“來人”,都不見有人來時,仍是臨危不亂,與那宋縣令對峙著。”
陸江想起那場景,莫名的有些想笑,故而說話得聲音便帶了笑音:“她猜到萬府其他人出事了,但她一定沒想到,萬家上下一夜之間除了她自己,都被下了毒,直到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口吐鮮血倒在地上忍著劇痛,宋縣令的下屬抓了她妹妹時。她慌了。”
萬沐傾心口猶如燒了一團(tuán)火,緊握的手,指甲都已經(jīng)深陷入了肉里,而她卻不自知,表面上依舊是那副淡而略帶蒼白的神情,那雙眸子連動都沒動一下。
天知道,她現(xiàn)在有多隱忍才沒有殺了眼前的人。
陸江見萬沐傾聽著沒什么反應(yīng),那想要刺激她的心理,漸漸的也沒了。她道:“后來,你姐為了親人,交出了神陰令?!?p> “萬沐金拿出的神陰令?”萬沐傾喉嚨干澀的有些疼。
“嗯?!标懡溃骸澳悴挥贸泽@,在場的,誰不吃驚?一塊藏著絕世神功的江湖東西卻藏在了一個商人手里,想想,都覺得不敢相信。更何況,萬家,還沒個武功厲害的。”
“神陰令被誰奪走了?”萬沐傾暗啞的問道。
“宋縣令也是個警惕的人,先是讓身邊的下屬驗(yàn)證了真?zhèn)危皇撬麤]想到,自己也成了那夜的刀下魂。場面便混亂了起來,神陰令在好好的夜空之中,落下又拋起。拋起又跌落,本來是被冥界門的門主搶到了手,但,趁著所有江湖人士開搶的時候,錦衣衛(wèi)帶人圍住了萬家。”
“屋頂,院子,都是一排排弓箭手。大多數(shù)人為了自保,趁亂逃了,凝微跟那錦衣衛(wèi)的頭頭對上了手,并未占什么便宜,加上還有一排排弓箭手,只能是把神陰令給了那錦衣衛(wèi)?!?p> “所以,神陰令被錦衣衛(wèi)奪走了?”萬沐傾有些不相信的道。
要是被錦衣衛(wèi)奪走了,又為何不惜耗費(fèi)人力假裝做出萬家逃亡的假象?
“原本是在錦衣衛(wèi)手里,等他從萬家撤走后,被夜羅門五主偷襲了,落在了江天龍手里?!标懡娦蝿莶粚?,便帶著人撤了,打算找個機(jī)會在下手,可沒想到,江天龍帶著門下五主傾巢出動,偷襲了錦衣衛(wèi)。
萬沐傾心想:沒想到,這來來去去,還是落在了夜羅門的手里了。
“寧辰羽在畫舫的水月鏡花廂房。”萬沐傾珉了一口酒,淡道。
“你不怕我騙你?”陸江看著萬沐傾連一絲質(zhì)問的聲音都沒有,不由疑惑道。
“你不怕我騙你?”萬沐傾將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了她,在她眼里,陸江不過就是一個黃毛丫頭罷了。
陸江哼了一聲,刷的站了起來,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
“如來經(jīng)在一個從西域而來的和尚手里,人被夜羅門的人抓走了,若是下次跟他交易,就拿這個消息換吧?!?p> 陸江轉(zhuǎn)過去的半邊的身子,猛的又轉(zhuǎn)了回去,整個人如同蒼雷貫體,渾身一震!
她只跟兩個人做過交易,一個是慕藍(lán),一個是她。
這話,很明顯的是在意有所指,那一瞬間,像是有人剝光了她身上的衣服,將她那些丑陋不堪的交易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她與慕藍(lán)的交易沒人知道。
即便是玉琴她們,也不過只是以為她被慕藍(lán)體罰了而已。
“你,你是誰?”陸江壓制的聲音微不可見的顫栗了起來,一個萬府的病弱小姐,怎么可能知道這等事!
萬沐傾輕笑了一聲:“陸姑娘不是說了我是朝廷重金懸賞的犯人嗎?怎么又問我是誰了?放心,我沒有偷窺別人隱私的愛好,我只是,很了解你的義兄是個什么人?!?p> “哦,不對,他壓根是,不配,為人?!比f沐傾說完,又煞有介事的更正道。
陸澤鳴這人雖說好男色,可他至少懂得什么叫憐香惜玉,風(fēng)流但不下流。
他這個徒弟可真是讓她不敢恭維,男女通吃也就罷了,偏偏還有那令人作嘔的戀童癖。
除此以外,還喜歡對莊內(nèi)的弟子下手,明面上說的是做交易,實(shí)際上,讓人壓根沒得選擇。
“所以,你說這個,是想威脅我嗎?”陸江這句話幾乎是咬著牙從牙縫里蹦出來的。她全身都在輕顫,不知道是因?yàn)闃O力的壓制,還是因?yàn)楹ε隆?p> “陸姑娘多想了,這只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一點(diǎn)點(diǎn)善意?!比f沐傾目光忽然變得暗沉,低聲道:“我非常厭惡,那樣看似自愿的交易?!?p> 陸江目光忽而一顫,她看到了萬沐傾眼中那種跟她一樣的憎恨,僵硬的身子漸漸放松了下來,奇怪的接受了她這樣的善意。
“江天龍發(fā)現(xiàn)神陰令是假的,朝廷的那張懸賞令并非故意為之,錦衣衛(wèi)是真的在找你姐……”陸江有些迷惑的改口道:“萬家家主?!?p> 萬沐傾整個人驚雷灌頂,呢喃道:“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