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公演
學院的方形草場上，里維帶著的學生整齊地列著隊，他則帶著吉姆站在隊列前方，格拉斯大概是想置身事外，躲在遠處觀望。
在草場上進行實操訓練的其他學生都好奇地往這邊看，這學院里沒人不認識吉姆，今天還是頭一次看到他這么乖巧文雅，簡直太陽打西邊出來。教員們督促學生認真練習，自己卻也偷偷往這邊瞥。
“各位，接下來我將向你們展示傀儡術(shù)的可怕力量，如果不想中敵人的招，我建議你們在接下來的課程里集中注意力?！?p> 里維在隊列前走了一圈，回到吉姆身邊，微抬下巴道：“坐下?！?p> 吉姆像只小狗一般坐下，滑稽的動作引得眾學生想笑不敢笑，幾個孩子臉憋得老紅。
“乖狗狗，起來?！崩锞S壞笑著命令道。
吉姆重新立正，委屈和惱火的淚水嘩啦啦地流。
“打自己五個耳光，大力點?！?p> 啪！
遵循里維的命令，吉姆狠狠地朝自己臉上扇去，打得自己眼冒金星，但手卻怎么也停不下來。
“如果傀儡術(shù)施展完全，不將媒介去除便無法解術(shù)，在強大的意志力也無濟于事，因為它直接作用于肉體而非精神。即便是施術(shù)者讓你自行了斷，你也無法違抗分毫?！?p> 吉姆邊打著耳光，里維邊目若無物地講解，學生們靜靜看著吉姆把自己打得眼淚橫流，臉頰紅腫，也沒人發(fā)聲，即便是他的小跟屁蟲們。
里維也不打算再拐彎抹角了，徑直走到吉姆跟前，冷冷道：
“校規(guī)我稍微看了一下，里邊有這么一條：不尊重教員，對其辱罵乃至進行攻擊傷害的學生，學院有權(quán)利收回學籍，或依惡劣程度進行相應的懲罰。”
“剝奪學籍就算了，畢竟我也不是什么惡魔，斷人前程的事就不干了，”里維微微一笑，“說說看，你有沒有錯？”
吉姆當然不想認，但此時他的嘴巴也已經(jīng)失去了控制，他仰起頭，聲音夾著哭腔回蕩在空曠的操場上：
“我有錯！我不該說里維教員和格拉斯教員是草包！我才是草包！我甘愿受罰！”
這一喊，操場上的學生齊刷刷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教員們也沒差，甚至樓里都有人探出頭來，諸多目光投到了吉姆身上。
“很好，浪子回頭金不換，”里維壞笑道，“既然你愿意受罰，我也不勉強你，繞著草場跑二十圈吧，跑完一圈喊一次‘我是草包’，就當是報數(shù)。”
里維一聲令下，吉姆撒開步子，在傀儡術(shù)的強制作用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跑圈去了。
整個學院歸于寂靜，學生和教員們受到的心理沖擊不比得知自己老婆是親生妹妹小多少。
“好了，實際演示就到這里，我們回去上課吧?！崩锞S率先打破了沉默，對自己的學生們投去一個微笑。
接下來的一節(jié)“詛咒學”課程，沒有一個學生敢把目光從黑板上移開，這位新老師實在過于恐怖。不過里維講課倒是確實淺顯易懂，生動形象，甚至有些學生忘了他是個敢在課堂上當眾使用黑魔法的狠人，投入地聽起了課。
至于窗外吉姆那“我是草包”的報數(shù)聲，大概沒幾個人有心思聽見。
下課后，約爾頓把里維喊到了校長室。
“魔法始祖在上！”一進門，約爾頓捶足頓胸，萬般無奈地看著里維，“你這才剛上任沒到一個小時，怎么就能搞出這么大動靜......”
里維不慌不忙，吞了口茶：“你急個啥？這不挺好的么，教訓教訓那小子，也幫你整頓下學院的風氣?！?p> “他可是霍頓公爵的兒子！”
“我可是血夫人特別推薦的教員。”
約爾頓半張著嘴，想吐點什么話出來，但始終是無言以對，長長地泄了氣，癱軟在椅子上：“這下子有的忙了......”
里維無奈地瞥了約爾頓一眼：“要我說，你果真還是不適合這份工作，你就該回魔導院去搞研究?！?p> 約爾頓愣愣，眼簾低垂：“唉，有什么辦法，你以為我不想啊？人爬的越高，越身不由己啊......”
“那是你爬的還不夠高，位置也挑錯了，你覺得斯黛拉和我會有這種煩惱？”
里維斜了眼約爾頓，心里想到個詞：怒其不爭。
同作為學術(shù)癡，他原先倒也想過進入魔導院，但斯黛拉讓他看清了王公貴族的權(quán)利糾葛和操弄手段，他隨即明白：只要和這幫自以為是的肉食者混在一起，自己就沒辦法安安心心搞研究。
也因此，他最終成為了凌駕于表規(guī)則與潛規(guī)則之上的人物，成為了“千面傀儡師”。隨心所欲，不受大部分的束縛，為自己而活。
見約爾頓垂頭喪氣的模樣，里維笑著搖搖頭，開口道：
“放心，我自己搞出來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妥當，霍頓公爵如果找上門，交給我就行。”
約爾頓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兩雙眼睛瞪得老大：“你說真的？”
里維沒回話，只是點頭。
但約爾頓又稍稍泄氣：“但霍頓公爵不是那么好惹的啊......就算你想一人包辦，他也未必不會找我算賬?！?p>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崩锞S把紅茶一飲而盡。
一天下來，里維沒再搞什么事，把課老老實實講完，下班走人，就是走在走廊上的時候，所有人幾乎都把目光偷偷落在他身上。
跑完二十圈，吉姆身上的傀儡術(shù)便自動解除，但他沒回課室，里維聽人說他緩過氣來后，掛著鼻涕就沖出了校門。
至于格拉斯，則是直接沒影了，估計是不想和里維再扯上關(guān)系。
里維在市郊一風景優(yōu)良處買了棟三層宅子，早上吩咐傭人打理，現(xiàn)在應該搞定了。
推開房門，管家老拉爾夫早早為他準備了茶水和點心，并在大堂內(nèi)迎接。
“里維先生，歡迎回來，”老拉爾夫行禮道，“教師生活感覺如何？”
“老爺子辛苦了，”里維對老管家笑笑，不是平常那種冰冷隱晦的微笑，這時他的笑容尋常且親和，“還行，比預想的刺激?！?p> 包括老拉爾夫在內(nèi)的所有傭人，都知道里維的真實身份，他們也是一直跟隨里維左右的忠實朋友。
老拉爾夫早年被原主趕走，又逢孫女重病，無錢醫(yī)治，走投無路之時遇上里維。
里維不僅治好了他孫女的急病，了解情況后還隨手送出一筆可觀的生活費，老拉爾夫無以為報，發(fā)誓至死追隨里維。
里維手下的傭人，大多都是如此。
老拉爾夫顯然沒搞懂他什么意思，但也不多嘴，簡略道：“您吩咐的傳話水晶和傳送陣已經(jīng)準備好了，就在地下室。”
里維謝過老拉爾夫，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原本是個酒窖，里維不喝酒，干脆清空了這里，房間中央漂浮著一面形似鏡子的透明水晶。里維簡短詠唱一句，水晶中顯出斯黛拉的身影。
“下午好，”斯黛拉永遠都是那副淡淡的微笑，“新工作感覺怎么樣？”
“托你的福，亂七八糟，”里維不正不經(jīng)地隨便回了一句，“你沒告訴那書呆老頭子？”
“哎喲，看我這記性，”斯黛拉故作歉意地笑笑，敲敲腦門，“終歸是老了啊。”
里維懶得和她計較：“別扯淡了，我來找你要點小東西，‘血夫人的徽章’?！?p> 斯黛拉半垂的眼睛微微動了一下，微笑更明顯了：“你這才第一天上班，就惹到人了？”
“霍頓公爵?！崩锞S回答。
“那個只想著怎么發(fā)戰(zhàn)爭財?shù)幕熨~啊......不得不說，他其實挺難搞的?！彼棍炖鲁鲆豢跓煔獾馈?p> 霍頓公爵是斯凱爾王國最有勢力的貴族之一，主要還是因為他有錢，他掌握著幾處主要的魔鋼礦脈，而魔鋼又是反魔法器具必不可少的材料，摻入盔甲可以抵御魔力攻擊，鑄成利劍則能輕易砍穿法師引以為傲的魔法護盾。
斯黛拉在那頭簡短詠唱，通訊水晶下的法陣紫光一閃，一塊血紅的圓形紋章出現(xiàn)在里維手心，圖樣是一朵盛開的帶血玫瑰。
這原本是洛夫特家族的紋章，而帶血玫瑰則是血夫人的象征，只會派發(fā)給斯黛拉的親信，這紋章出現(xiàn)在哪，就意味著血夫人的意志也在。
“多謝。”
里維簡單謝過，把玩了一下手里的紋章，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話說，你為什么突然想讓我當老師，肯定不是為了幫約爾頓解決人手短缺的危機吧？”
斯黛拉意味深長地笑笑：“放心，不會坑你就是了，至于原因，我不方便說，不過估計你慢慢就會明白。”
里維皺皺眉，也沒多問，他了解斯黛拉，不說就是不說，血夫人的嘴拿劍都撬不開。他收好紋章，離開地下室。
第二天天剛亮，里維便早早來到學院，繼續(xù)熟悉了下學院的環(huán)境。
學院會為有需要的學生提供住宿和伙食，他試著和學生們一起用了餐，味道還行，畢竟是王立學院。
用餐期間，他也依然是食堂的焦點。
吃過早飯，鐘樓敲響，里維先去了校長室，期待能早點碰上該碰上的人，盡早把這麻煩事處理掉。
老天應了他的期望，推開校長室的門后，一個身著華服的高大男子帶著兩個護衛(wèi)模樣、腰間佩有利劍和燧發(fā)槍的騎士，正和約爾頓交談著，語氣和動作透出隱隱的火藥味。
聽到開門聲，霍頓公爵和他的騎士一起轉(zhuǎn)身，前者看了里維幾秒，便猜到這就是他要找的那人。
“早安，霍頓公爵?！崩锞S面不改色心不跳，微笑對著公爵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