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楊露白一直沒有選擇自己具體要吃些什么,裴玄度最后帶著她去了家中規(guī)中矩的中餐廳,兩個人選了個不大的包間,相對落座以后,一旁站著的服務(wù)生給他們分別遞上了兩份菜單。
畢竟是裴玄度請客,吃免費晚餐的楊露白當(dāng)然不好意思點得太貴太多,很快就選好了自己簡簡單單的那份飯菜。抬頭想把菜單遞給服務(wù)生的時候,她才注意到服務(wù)生都快把裴玄度盯穿了。
她沒忍住輕笑了一聲,見裴玄度還是沒什么反應(yīng),她索性清了清嗓。
裴玄度這才抬起頭來。
燈光把他的眼睛照得亮亮的,他帶著笑問楊露白,“怎么了楊老師?”
楊露白沒說話,只是輕輕轉(zhuǎn)了一下臉,示意他看旁邊。
裴玄度的目光便移到了一旁站著的服務(wù)生身上,小姑娘的臉?biāo)查g唰地紅了。
楊露白注意到了這點,但是她體貼地裝作沒看見,拿起桌上放著的免費茶水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兩口。
余光里,她看見裴玄度給那個服務(wù)生簽名,又聽見他禮貌地謝絕了她合照的請求。
服務(wù)生的臉從被裴玄度看的第一眼一直到她拿著兩份菜單出去時都一直紅著,楊露白并不覺得意外——被大帥哥含情脈脈地盯著,誰會不臉紅呢?
你問裴玄度為什么要含情脈脈地盯著那個服務(wù)生?
用楊露白的話來說,裴玄度那雙眼睛,就算是盯著個大南瓜看都會讓人覺得他很深情。
簡而言之,他大概也不是故意的。
楊露白現(xiàn)在回想起和他在劇組拍戲那段日子還覺得有些丟人。自己好歹也是科班出身的,可是最開始那幾天的戲,每次和裴玄度稍微挨得近些、被他盯得緊些,她就會臉紅笑場,次數(shù)多了她都不好意思了,只好用請大家喝水來抵消愧疚。
那時的她本來就賺得不多,平時自己用錢就很省,劇組那么多人,請大家喝水對她來說還是挺肉痛的。
后來很神奇的事發(fā)生了,不知道從哪天的哪場戲開始,裴玄度總是在她快笑場的時候先她一步笑出來,搞得大家都很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
她也很莫名其妙。
她不敢認(rèn)為那是裴玄度看出她繃不住了,要故意替她解圍。
好在后來拍得多了她也就有些習(xí)慣了,專業(yè)性壓過了砰砰亂跳的心臟,她便不再輕易笑場。
過了一些時候,剛剛的那個小姑娘開始陸續(xù)給他們二人上菜。她顯然也是強(qiáng)迫自己變得專業(yè)了,沒有再不住地看裴玄度,倒是裴玄度稍微和她交談了幾句,她也都淺笑著得體地回了。
菜品很快上齊,門卻再次被敲響,是一個穿著和那小姑娘相差無幾的服務(wù)生制服的小伙子拎著幾瓶啤酒過來了。
他把酒放下后就轉(zhuǎn)身離開,帶上了門。
楊露白看看那些酒,又狐疑地看看裴玄度。裴玄度笑著對她說,“一晃這么久不見,總覺得楊老師和我生疏得很,以后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合作,一起喝頓酒可以熟悉熟悉?!?p> “是嗎?裴老師的酒量我可是見識過的,不要又把自己喝吐了?!?p> 楊露白沒有裴玄度那么愛笑,平時就算是笑也都是比較收斂的?,F(xiàn)在說著調(diào)侃裴玄度的話,她少見地笑得很開心,看上去像是詭計得逞的狡黠小貓,又像是學(xué)生時代在課堂上忽然想起好笑事情,憋不住笑容的女同學(xué)。
她也是確實是想起好笑的事了。
差不多一年前,《兩捧月光》剛剛定下了各個演員,即將面臨開機(jī)。裴玄度在那個時候就找她喝過一頓酒,說是這樣可以增進(jìn)感情,以免到時候演起來太僵。
楊露白很少喝酒,但多少遺傳了都很能喝酒的爸媽的酒量,她酒量完全不算差,反倒是裴玄度,喝著喝著把自己灌多了,像只找不到路的大狗狗在路上走得搖搖晃晃。
好在那時候他們兩個都還是沒人在意的十八線小演員,沒人發(fā)現(xiàn)醉醺醺的他們。
就在楊露白快把裴玄度塞進(jìn)一輛出租車的時候,他忽然直起身子說,“等等,我開了車的。”
想起自己還有輛車的裴玄度執(zhí)意要送楊露白回家,可是他喝酒了又不能開,最后只好狼狽地叫代駕。
楊露白拗不過他,就陪著他坐在車后座上等代駕過來。
那時候天色已晚,車?yán)餂]有開頂燈,楊露白多少也是有些暈乎乎的,就沒有拿手機(jī)出來看。
裴玄度手機(jī)屏幕的光是整個車?yán)镂ㄒ坏墓庠础?p> 楊露白懶懶地偏過頭看他,看著看著,忽然就想起了高中的時候。
裴玄度的座位總是在窗邊,夏季太陽毒辣,他卻偏偏不愛把窗簾拉起來。每當(dāng)她故作不經(jīng)意地轉(zhuǎn)頭向他看去,都能看見他被光照得明晃晃的側(cè)臉,養(yǎng)眼得仿佛是遺世獨立的神明。
然而下一秒,楊露白被強(qiáng)行拉回了現(xiàn)實。
因為神明同志吐了。
楊露白雖然和裴玄度相識良久,但是后面有幾年畢竟是斷了聯(lián)系的,高中時期的熟絡(luò)在重逢時磨滅得不剩多少。所以后來在劇組里的時候她也沒有當(dāng)著別人的面拿這事嘲笑過他。只是自己偶爾想起的時候?qū)嵲谑侨滩蛔∠胄?,再比如現(xiàn)在這個時候——裴玄度竟然又拉著她喝酒。
裴玄度一開始似乎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在說什么,愣了一會后,他的耳廓微微紅了,像個不服輸?shù)纳倌暌粯影炎约旱男渥泳砥饋砹艘稽c,對楊露白說,“楊老師,我今天就要一雪前恥?!?p> 楊露白被他這一本正經(jīng)的逗到,于是笑得更加開心。
咯咯咯地笑了一陣,楊露白好不容易才順過氣來,一抬眼就看見裴玄度正在用一種非常溫柔非常深情的眼神盯著她。
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不會再被他這雙眼睛蠱惑了,她自然地撇開目光,拎起一瓶啤酒用開瓶器打開了,倒了滿滿一杯推給裴玄度,又倒了滿滿一杯給自己。
她拿起自己的那杯酒,笑瞇瞇地說出了一年前他們喝酒時裴玄度對她說過的話,“干杯,祝我們合作愉快。”
然而裴玄度只是呆呆地望著她,好像走神了。
過了兩秒他才拿起了自己的那杯酒和她碰杯,用一如平常的含笑語氣說出有點官方的話,“希望明天拍攝順利,更希望能早日和楊老師二搭。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