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姥回轉身走了幾步,站在房檐下,把燕子窩數了數,笑著指著肥瘦不勻,探頭探腦的燕子們。
“你們到會清閑啊,黑壓壓的擠在一起睡懶覺,這老老少少的好幾代人,收獲不小啊。”
燕子們不出聲的看她,正眼斜眼的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晃頭,它們都成了精。
這些年的鄰居關系讓它們懂得,和為貴。
老花貓終于沒有矜持住,趁太姥沒在屋,在我的米湯碗那咻咻的舔了幾口。
喝完后,來不及的舔干凈胡須上的,就又卷曲在我的身邊。
它這個麻溜利索的故作和無辜的樣子恰好被太姥看到,索性它就繼續(xù)裝睡,打呼嚕。
這種安逸是太姥喜歡的,房檐有燕子,屋內有人等,一切都是一個家的樣子。
她想起了自己年輕時,躲在高粱地里等那個人的事。
那時的太姥梳著黑油油的辮子,辮子稍那扎著紅色的頭繩,新做的紅白花布衣裳下是條黑棉布做的褲子,裹著小腳的雪白襪子掖進綁腿里。
十七八歲的樣子散發(fā)出比高粱還青澀的味道,在葉子的縫隙里,偷看大道上。
馬車一輛又一輛的過去,下來的人,沒有一個人長得和她手中的照片像。
直到有一天,人家那頭來人說,人不在城里了,可能不回來了。
太姥就不再去高粱地里躲著,她站在大道上看,看來往的車輛,看一排排穿著綠色衣服的人,整齊的走過去。
最后在太陽落在高粱地里時,她見到一個人。
姥姥那時候也就六七歲,亂亂的頭發(fā),亂亂的長褂,睜著大眼睛看太姥。
從那以后,太姥就有了伴,有了閨女,有了家。
過了七八年,有人來找姥姥,說是自己家的女兒,太姥啥也沒說,就把閨女還給了人家。
原本尋思事兒就這樣了,一個人,一只貓,兩只正在忙活筑窩的燕子。
誰成想,貓換了兩代,燕子也越來越多,姥姥又回來了。
姥姥回城里讀了書,結了婚,就常帶回來一幫人,太姥家就更熱鬧了。
由原來的一間房子,變成了三間房,然后那雙燕子就沒完沒了的在房檐蓋別墅。
初時,老花貓還上串下跳的想要嘗嘗飛禽的味道,久了發(fā)現,人家的翅膀可比它的小短腿管用。
老花貓也就學著默認了,它可能是想明白了,自己在這個家里是有地位的,最起碼四季都在的。
現如今,老花貓的孩子也成了老花貓,太姥家的周圍人也多了,還來了一些穿綠衣服的人,在她家的門口對面蓋了房子,一個像雞蛋糕顏色溫暖的黃色房子。
太姥心里充滿了親近感,總想著多照顧這些南來北往的孩子。
說不定這一群孩子里會有一個和她有媒妁之言那個人的后代呢,只是太姥好像有點記不清照片上的那個人了。
“大娘,俺們班長說,這些米好像生了蟲,做飯肯定是不香的,讓您煮粥喝?!毙∩綎|來了,是在太陽落下山時。
他把衣襟里幾粒紅紅的野果子輕輕地抖落到炕上的桌子上,把一小包白米放下。
然后坐在炕沿那,伸手逗我。
太姥無語的笑笑,知道這是他們故意的,這個借口真牽強。
見他想說什么又很緊張的樣子,太姥憋不住的笑了,這孩子剛剛和小玉走了,這會兒又來了,肯定是小玉說了軟和話。
太姥把那幾粒野果子用碗盛著,放些蜂蜜腌制,然后放到剛打上來井水的桶里。
“大娘,謝謝您!小玉都和我說啦,我也想明白了,等明年復員了就把我娘接來,就在這安家,這樣就都能照顧到啦?!彼K于靦腆的說出來。
“那可好,你家里也沒啥人,啥事說開了,說清楚了就好了,這世間沒有解決不了的事,只有不想解決事的人?!碧岩徽f話就能表明一個態(tài)度,有種春風化雨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