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告別（1）
程郁青一句又一句地在那重復著‘對不起’這三個字，試圖想通過說對不起來彌補自己未及時求救溫忻鈺而導致程旭無藥可醫(yī)的過錯。
明明她也知道劇情發(fā)展的，也知道找來溫忻鈺的時候，程旭的病早已入了膏肓。那為何……為何自己不提前幾個月，甚至提前兩三天去找呢……
或許，還會有一線生機的啊……
感受到膝蓋上濕了一片，程旭的心也疙瘩了一下，垂著頭溫聲對她說，“傻丫頭，你又對不起什么？”
程郁青早已不顧及形象，抬起頭來時兩只眼紅腫的像個桃子，惹得程旭看到都笑出聲。
他伸出手拭去臉上的淚，哭笑不得，對著站著的三人打趣道，“我倒沒見過我丫頭這么狼狽過?！?p> “去你的，”她打開程旭的手，而后垂下眼來，滿臉失落，小聲嘟囔道，“要不是因為我沒早些發(fā)現(xiàn)，你也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
程旭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這凡人肉眼一心只看著吃的，怎么發(fā)現(xiàn)的出來？”
“……”
見她不吱聲，他只好細心安慰著，“與你無關的，這毒遲早會漸漸侵入我的心臟，即使你早幾天，甚至早幾個月叫來忻鈺，也沒救的?！?p> 他倒是一下子就猜透了她的心思，不僅戳穿它反而還拿來安慰她。
可這下，倒是讓程郁青更內疚了。
委屈的眼淚又再次涌了上來，她低下頭慌亂地擦眼淚，可怎么擦也擦不完。
“哎呀……”
而被郁青推在一旁的聶清顏，倒是待在地上不動了，她兩手顫抖地撐在地上，手上火辣辣地疼。
可手上的疼已經全然忘記了，此時的她大腦中一直回蕩著自己在現(xiàn)代時的遭遇……
當時的她，竟與程郁青現(xiàn)在幾乎一模一樣！
她的父親無錢治病，她跑去找已經改嫁的母親要錢，母親卻一腳把她踢下了臺階。她無能為力，只能在父親的病床前哭，那時的他也是那樣安慰自己的：
“這和你有什么關系？傻丫頭，你別把事事都怪在自己身上……”
……
江濁發(fā)現(xiàn)了聶清顏的不對勁，走到她身邊想將她扶起，卻被她給制止了。
聶清顏撐著地，慢悠悠地站了起來，神情卻是十分恍惚。
江濁跟著她，在她差點踉蹌摔到時很自然地扶住了她。聶清顏走在溫忻鈺身邊，臉色難看，眼中只有痛苦與絕望，他聽她問，“溫忻鈺，師父你救不了，對嗎？”
見她如此模樣，溫忻鈺實在不忍回答，遲遲不肯開口。
聶清顏看他不回應她，就知道連這醫(yī)死人的神華佗也是無能為力。
她癱坐在地上，雙手蓋住臉，眼淚不停地流。
溫忻鈺隨即蹲下想攬她起來，而她卻始終坐在原地，不理會溫忻鈺。
“清顏，你看看我。”
而她卻是一手將他給推開，氣道，“連師父都救不了，還算什么華佗再世！”
江濁見此，將她攬入懷，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狠狠盯了溫忻鈺一眼，示意讓他離清顏遠些。
他們三個倒是吸引住了對面兩人的注意力，程郁青止住哭聲轉頭看著他們，見他們蹲在一起摟摟抱抱的，心中想著這三人是要湊齊來玩斗地主么……
聶清顏的狀況卻是不對勁，她緊按著頭，腦中不斷回憶著父親死在自己面前的場景……
“爸……”
忽的，她垂下按著太陽穴的手，如同散架般倒在江濁的懷里。
江濁晃了晃，喊道，“清顏！”
喊了幾聲都沒有應，見此，坐在床上的程旭說了聲，“將清顏放到郁青房間吧，郁青，帶過去?！?p> 程郁青吸了吸鼻子，按了按已經麻了的腿，“好?！?p> 待幾人都走后，程旭才看向溫忻鈺，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知曉他是有話對自己說，溫忻鈺走了過去，隨手拉了個椅子坐下。
程旭深吸一口氣，將懷中玉佩遞給了他。那枚玉佩上刻有‘青’字，上點綴著幾朵蘭花。
溫忻鈺輕蹙著眉，“這是……”
“郁青出生時便懷揣著玉佩，后來我才知曉這枚玉佩便是她的靈。若郁青以后有難，便將她的魂魄收歸于此，能保住她的性命?！?p> 他垂下眼盯著那塊玉佩，笑道，“最好，永遠都不要用它?！?p> 溫忻鈺頓了頓，將玉佩攥在手心里，“仙人信任溫某，溫某定不會負您所托?！?p> “好，郁青以后……就拜托你了?！?p> 話畢，程旭身上似有光芒閃爍，點點吸入玉佩之中。
他頓時慌了起來，“仙人……”
“噓。”程旭仍是笑吟吟地看著他，待他反應過來，眼前早已沒了程旭的身影。
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便是，
“照顧好郁青?！?p> *
程郁青帶著江濁到了自己房間，轉頭看著他，道，“你將她放在床上罷?！?p> 江濁刻不容緩，見著她的面容，滿臉憂色。
見此，她不禁安慰道，“沒事的，也許是因為爹爹傷心難過了吧，待會就會醒來的。”
聶清顏并不是為了程旭，而是同自己一樣，為了自己的父親。
現(xiàn)實當中，她的媽媽見死不救，留她和她的爸爸兩人，爸爸重病無藥可醫(yī)，又眾籌不到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爸爸停止了心跳。
她現(xiàn)在倒是真真正正感同身受了，失去至親的痛苦，實在是不好受。
江濁愣了愣，面前這個眼睛紅腫的女孩子明明最應該需要安慰的，卻是反過來安慰他……
他不禁開口問了句，“你沒事吧？”
“有事。”她毫不猶豫地回答，如今程旭命不久矣，她說沒事都是在勉強自己，那還不如不要勉強自己。
躺在床上的聶清顏卻是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猛地坐在床上。待緩過神來，江濁已經坐在了自己的旁邊。
對上他略微有些擔憂的眼神，她一時竟想著是怎樣躲閃。
“清顏，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此刻的她還未在爸爸去世的悲傷之中走出來，面對情景的再現(xiàn)，只覺身上軟綿無力，直冒冷汗。
江濁小心翼翼地挽著她的肩膀，輕輕拍打著，“沒事了沒事了，那只是夢而已?！?p> 她也并未對江濁的行為感到反感，眼神空洞地望著程郁青的裙擺，剛才她跪在那兒，裙子都臟了。
察覺到她落在裙角的目光，程郁青立馬彎腰拍了拍，道，“啊，臟了?！?p> 拍打時無意間卻感覺到小腿的疼痛，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都擦破了皮，血已經染紅了那片衣角了。
顯然，聶清顏注意的是這個。
她卻覺得無所謂，只怕待會程旭會瞧見到，從柜中拿起藥箱，邊放在桌上邊講道，“沒事，我擦擦就好了?！?p> 可是她不知道，此時的她，已經再也見不到程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