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別急,圣上現(xiàn)在并未明確下旨要怎么處置你大伯,只是盛怒之下將人交由了大理寺和三司會審,直到你大伯交代清楚全部罪行后,再做打算?!辟R令澤拍了拍她的背,試圖讓樂言冷靜下來。
“那依你看,還會有別的更過分的事情嗎?”
“現(xiàn)在還不好說,下朝的時候,我同你三哥一道回來的,路上你三哥皺著眉跟我說,他原本還想要再繼續(xù)調(diào)查近一年你大伯在京畿的往來,可圣上卻嚴令此事只能大理寺和三司來辦理,其他人不得任意插手,擺明了現(xiàn)在圣上已不再信任樂家。不過剛剛宮中來報,你四叔父領著你六哥和清丞格格進了宮為樂家作保,想來,你四叔父是圣上登基時的功臣,曾舍命為圣上殺了亂臣賊子保圣上順利登基,有他在,樂家老小的命自然是能保得住的,只是不知道大理寺那邊還能查出來什么,如若查不出來,一切還好說,倘若查出來什么更過分的,那未來還真是不可知?!?p> 樂言聽了他的分析,心里稍稍穩(wěn)當了些,的確,賀令澤說的沒錯,有四叔在,樂家老小不會有危險,只是這樣一來,父親和幾位哥哥的前途恐怕是一片迷茫了。
思索間,書房的小廝來報:“侯爺,老侯爺身邊的長郡來報,讓您和夫人去一趟前廳,有要事相商?!?p> 公公這個時候招他們夫婦二人過去,所為何事?難道也是聽說了大伯父的事情?樂言不敢再深想,定了定神,隨著賀令澤去了前廳。
到了的時候,前廳一屋子的人,連二嬸嬸,三嬸嬸都來了。賀家在老侯爺這輩,總共有三個兒子,老侯爺排行老大,先皇派兵征戰(zhàn)西壤的時候,二叔和三叔相繼陣亡,為國捐軀。故而先皇很器重賀家,早早就封了督侯爺。
“見過父親,母親,二嬸,三嬸。”樂言給長輩行了禮后,隨著賀令澤身后坐了下來。
“哎呦,這不是我們金尊玉貴的侯夫人嗎?家里的伯父都下了大獄了,還能這般淡定的坐在這與我們這幫老骨頭閑話家常,果然非凡人,難怪能得圣上親賜以皇子之禮迎娶,這般風光大嫁卻不知道規(guī)勸規(guī)勸娘家人要謹言慎行!貪污受賄不說,還敢克扣災民的賑災款,這等大的膽子,還真是亙古未見?!?p> 斜刺里突然被潑了一兜子酸話,樂言頭都沒抬就知道是二嬸嬸的作風。當初嫁進來認親的時候,按祖制,磕一個頭就足以,可唯獨到了賀家二嬸嬸這,硬是要她磕夠三個才肯喝認親茶,樂言耐著性子沒有駁她的面子,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她磕了三個頭,此事才算罷了。
現(xiàn)如今,大伯出了事兒,她又來旁邊敲邊鼓說酸話看熱鬧,本想忍耐的樂言,終是忍無可忍的開了口:“二嬸嬸此言差矣,我跟侯爺,夫妻一體,我的娘家出了事情,二嬸嬸怎知會不好連累侯爺乃至整個賀家?既然是一家人,出了事情,齊心協(xié)力解決了,才是正道。我是小輩,嬸嬸自然是說得的,不管您丟給我多少酸話,給我多少難堪,我都接著,只要嬸嬸能高興能痛快,我們做小輩的受多大委屈都無妨?!?p> 這一席話說完,坐在對面的二嬸嬸臉青一陣白一陣,惡狠狠的瞪了樂言許久,最終還是沒說出來半個字。整個屋子也隨即安靜了下來,樂言鎮(zhèn)定的端起了手邊的茶盞,淡淡的喝了口茶。
一旁的賀令澤臉色卻變得愈發(fā)陰沉,他回過頭佯裝教訓起了樂言:“二嬸怎么說也是長輩,大庭廣眾的怎可如此對長輩說話?愈發(fā)沒規(guī)矩了!二嬸就算不拿你,不拿我,不拿父親母親當一回事,也輪不到你一個婦人家出來說話,自有父親做主,這個家終歸還是姓賀?!闭f完了還煞有其事的將手中的茶盞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
原本很擔心大伯的樂言,硬生生被賀令澤這番話逗得,在心里大大的笑了一番,這里外里就是告訴這位二嬸嬸,你只是個嬸嬸,這個家還輪不到她指手畫腳。
二嬸老臉被氣得通紅,氣呼呼的拉著丫鬟婆子就走了,臨走前還狠狠的宛了一眼樂言。
“好了,還是先說正事。”賀老侯爺擺了擺手,沖著樂言說到:“言兒,現(xiàn)下你父親那邊定需要人安慰,不妨這樣,今晚回去收拾好東西,你們回雄茳那住幾天,有什么事兒也好及時幫幫忙。至于家里的事情,我與你母親商量過了,先由你母親管著,不妨事的。大理寺正卿盧延正好負責主審此案,他曾是我的學生,我剛剛親自去問了問他,他說此案確實有些棘手,前后涉案官員不下十人,如若后續(xù)還有新的罪行被查出來,難?;噬喜粫霞优?,真的牽連到樂家,到時候恐怕你的父母、兄長都會跟著遭殃。所以你和令澤回去照應照應,我這邊也會繼續(xù)暗中打探情況,有什么消息我會著長郡親自告知你們?!?p> 樂言再次拜服賀老侯爺?shù)纳蠲鞔罅x,從未在樂家和自己陷入絕境的時候置之不理,總是在第一時間挺身而出,力所能及的為樂家,為自己做著一些讓她深深感動的事情。
拜謝過公公婆婆后,就回到了水榭。回來后樂言就立馬讓劉媽媽帶著幾個小丫鬟,簡單收拾些衣物,用品,還著小廝提前去樂府通報,告知父親他們明日回去小住。那邊樂父得知此消息后,立馬著人將樂言之前的院子又重新打掃了一番,添置了些新的物品。
夜深了,樂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原本背著身的賀令澤,忽然翻了個身,強行將她摟在了懷里:“不許翻了,好生睡會,再翻下去床都要塌了?!彼糜沂州p輕的拍著樂言的背:“乖,不必擔心,我們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家人齊心齊力,再大的困難都會過去的。有我們在,你擔心什么?”
樂言在他懷里慢慢的抬起了頭,黑暗中,左手順著他的胸膛,摸到了他的臉,深深的嘆了嘆氣:“我自認我是一個很樂天派的人,再大的困難,只要我活著,于我,就肯定會過去??勺詮募藿o了你,似乎身上多了一些膽小,少了一些樂天,我開始會害怕了,會害怕因為我的到來,讓你,讓賀家受到傷害。你不要瞧著我下午在前廳,噎二嬸嬸的話說的那般從容淡定,其實我內(nèi)心也是怕的,怕我自己的話真的應驗了,連累了整個賀家,那我存在就真的沒有任何意義了?!睒费缘难蹨I不爭氣的從眼角滑了下來,天知道她有多怕,在這個不公平的時代,因為大伯的事,會連累了她的父母兄嫂,會連累了待她這般好的賀家。
她的眼淚浸濕了賀令澤的左臂,他心疼的低頭一點一點的吻掉了她臉上的淚水。
面對賀令澤的溫柔,樂言再也控制不住的撲到了他的懷里,嚎啕大哭了起來。想起來自己前世苦讀了十幾年還只是考了個普通的連名字都沒人知道的二本學校,想起來自己莫名其妙來到了這個世界,想起來疼愛她的樂父樂母可能會被連累下獄甚至丟了性命,想起來面前這個她愛的男人可能會被連累的耽誤遠大的前程,她便再也無法忍耐,放聲大哭,她好想對這個時代說不,讓這個時代能公平一點。
賀令澤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抱著她,讓她慢慢的釋放心里的壓力。等樂言的哭聲慢慢的小了,他溫柔的問道:“哭一哭,可有好些?如果還沒好,我換個位置,讓你繼續(xù)哭,可好?”
樂言被他逗的不由一笑。
賀令澤松開他,翻身下了床,點亮了床頭的紅燭,起身去外間拿了熱帕子來給樂言擦了擦臉:“哭的丑死了,也不怕你家侯爺被你嚇跑了!”
“你休想走,這輩子你都注定是我樂言夫君,想跑都跑不掉!”樂言一手搶過他手里的帕子隨意一扔,另一只手勾過了賀令澤的脖子,給了他一個深深的吻。
“你這個小妮子,本來念你擔心家里的事,我還在隱忍,你卻跑來撩撥?!辟R令澤順勢將她放倒在了床上,貪婪的吮吸著她的唇,不舍離開。
這一夜,她低低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一句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賀令澤,這輩子遇見你,認識你,愛上你,嫁給你,真的是我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
自那日,他們夫婦便回了樂府。因為大伯父的事情,父親和母親日日擔憂,但自從他們二人回來小住后,二老開心了不少,賀老侯爺也經(jīng)常親自跑來樂府告知他們最新的案件審理情況,幾個人圍在一起商量對策。
十三日后的晌午,賀令澤在宮中的眼線突然來報,大理寺少卿和三司主理一同上了折子要覲見圣上,現(xiàn)下人已到了宮門口。
終于,該來的還是來了,總算捱到了案件審理結束,一切都要塵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