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玄傳說》第二十九章婚變
面對段無涯的疾言厲色,我并未答話,而是深吸一口氣,縱身躍出朝柔濯清掠去,踏出兩步便見段五福大袖揮出,五指成爪向我頭頂抓落,與此同時,旁邊的段辰龍合身搶上,一拳遞出,二人攻勢又快又狠,但是“萬象縱橫”畢竟是天下第一的輕功身法,我引頸反顧,曲折游蕩,眨眼間便脫出二人夾攻,隨即硬接迎面而來的新郎官段辰彥一掌,借勢穿出人群,來到柔濯清身邊。
這幾下兔起鶻落,恍若雷霆電閃。眨眼之間,我已從段家三大高手的夾擊之下脫身,這過程看似容易,但早在輪回谷時我已向柔淵宗前輩詳細打聽段家諸人的武功家數(shù),并與柔淵宗模擬對練數(shù)十場,期間窮盡攻防中可能發(fā)生的各種變化。今日進門之時我就在打量地形,計算如何進退,再加上“萬象縱橫”的身法玄妙非常,才能一舉成功。
只聽兩聲喝彩同時響起,卻是華岳掌門端木崇天和少林派的元垢大師。我不待回應,段五福與段辰龍臉色鐵青,身形展動,拳掌齊施,再度向我攻來!
我突然嘬唇長嘯,半空中忽的響起炸雷也似的一陣琴聲,二人攻勢突然變緩,未近我身邊三尺就已停住不動。
只聞琴聲愈來愈響,八方環(huán)繞,驚雷也似,也不知從何處傳來,就似數(shù)十架古琴同時彈奏一般。片刻之間,琴聲漸急,到后來猶如金鼓齊鳴一般,穿云裂石,摧肝斷腸,讓人忍不住氣血上升,心跳加劇。我只覺胸中氣血一跳,忙握住濯清左手,一股內(nèi)力度了過去,待與濯清內(nèi)力相連之時,運轉(zhuǎn)“三心玄同大法”,將我二人與這琴聲隔離開來。
這一下在場諸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只有段無涯與元生方丈、獨泊真人等寥寥高手尤能保持神色不變,此時琴聲忽高忽低,越變越奇,在撫琴者內(nèi)力的催逼下,銷魂奪魄,十分難當,不過數(shù)息之間,有些內(nèi)功不濟的,甚至當場暈倒。
段辰龍與段五福二人在琴聲的催逼之下,只有苦苦支撐之力,我左手趁勢提起“星魂劍”,連鞘點出,封了二人穴道,二人緩緩倒下。
就在這時,琴聲倏爾停止,萬籟俱寂,就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般,場內(nèi)諸人的臉色才逐漸趨于正常。只見段無涯臉色鐵青,朗聲道:“琴魔先生到了么,煩請出來一見!”聲傳數(shù)里,陣陣回響。
我哈哈大笑:“琴魔先生若要現(xiàn)身,就不會以這‘九霄九弄’之術(shù)遙遙發(fā)聲,只因岑先生欠在下一個人情,所以今天屈尊前來,只為保證在下能與段家好好和談,而不是一上來就動手動腳,傷了和氣。段宗主,在下這出自《玄牝經(jīng)》的‘萬象縱橫’身法可還使得?以宗主的法眼,自不會再懷疑真?zhèn)瘟税?!?p> 段無涯哼了一聲,淡淡道:“那老夫就賣岑先生一個面子,聽聽你這小子能說出什么道理來!”
我此刻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一半,要知方才是楓晚林冒充岑水心御琴發(fā)聲,才讓段無涯不得不忌憚。岑水心行蹤飄忽,武林中向來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只知他的標志就是“九霄九弄”神功,一人奏琴,八方皆響,卻無法察覺操琴之人的方位蹤跡,且岑水心能以琴聲控制人體氣血運行,傷人于無無影無形之間,楓晚林的“雷動萬物”雖然也有此效果,但與琴魔相比,差距甚遠,而且如果有樂道高手在場,仔細一聽,便知其方位所在,從而將其識破。
我苦思冥想,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讓楓晚林借道喜為名,提前找人去幫段無涯安排張燈結(jié)彩,由于她乃樂禮官,說這是皇上的意思,段無涯也沒有起疑,楓晚林命人在段府四周的竹林就地取材,將數(shù)顆粗竹中間掏空,彼此相連,粗竹頂部開口,套上一個喇叭形狀的無底鐵桶,由于有紅色彩綢遮掩,旁人無法看出,而將這這些粗竹再度相連,通向隔壁楓晚林租下的庭院,只要楓晚林在院中彈琴,聲音就會通過空竹管道,傳向四面八方,造成無法追蹤來源的效果,本來若在場的高手仔細一聽便會聽出破綻,可是一來岑水心名頭雖響,卻極少現(xiàn)身,二來以琴聲控制氣血讓人防不勝防,人們本能反應只能運功壓制,哪有心思分辨真?zhèn)巍K跃瓦B段無涯,元生方丈,獨泊真人這等絕頂高手,都沒看出破綻。再者柔淵宗曾言道段無涯當年曾有幸在皇上手里看過《玄牝經(jīng)》,所以我只要施展“萬象縱橫”身法,他必定認得,我先讓楓晚林將我身懷《玄牝經(jīng)》的消息散發(fā)出去,然后再來自投羅網(wǎng),他必定會想辦法將我留下。
此時段辰龍與段五福穴道都被解開,因為沒有段無涯吩咐,所以都沒有動手,只是狠狠瞪著我。
我看了一眼柔濯清,只見她看著我,眼睛有些濕潤,似是惱怒,又似歡喜,嗔道:“我已與你再無關系,你還來此做什么!”
我笑道:“我已知曉全部內(nèi)情,今天就要帶你離開,我不需要什么‘五行六合針’,若是沒有你,縱然活一百年又有什么意義,只要我們在一起,哪怕只有十天八天,也勝過千年萬年!如果你今天不隨我走,葉湛存當場自盡,絕無虛言!”
柔濯清握緊我手,眼淚簌簌而下,道:“你為了我,竟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了么,我有什么好的……”話未說完被我打斷:“今生今世永不相負,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除此無它!”
濯清點點頭,咬緊貝齒,再不言語。
我扶住濯清,朗聲道:“在下與柔濯清姑娘情投意合,經(jīng)柔淵宗前輩允許,已將柔濯清許配給在下,這是物證!”說罷掏出一封信,和一塊玉佩,道:“這是柔前輩親筆書信以及他的隨身信物墨龍玉佩,可以證明我所言非虛!”
眾人聞言議論紛紛,段辰龍叱道:“你隨便拿出個東西來,有誰知道是真是假!”
我笑道:“就知道你要如此說,元生大師,我聽柔前輩說過,當年曾與您論過佛法,可有此事?”
元生方丈點點頭,道“確有此事,柔施主當時還送了貧僧一部梵文手抄的《金剛經(jīng)》?,F(xiàn)在想想,已有十年了!”語氣有些感傷。
我聽他聲音清越,語氣柔和,不由好感大增,將手上信封運勁一揮,帖子飄飄揚揚,凌空飛向元生方丈,只見賓客中有不少人訝異出聲,我心想得虧練成若水真氣,才能借助風勁,凌空送物,包括剛才硬接段無涯掌力,都是若水真氣之功。
見那信封飄來,元生方丈“咦”的一聲伸手接過,道:“小施主好強的內(nèi)力!”打開信封仔細看了看,道:“不錯,確是柔施主的親筆?!闭f罷將信遞給段無涯,段無涯接過一看,面色微變,放下書信,冷冷道:“就算你說的是對的,那現(xiàn)在兩家已然定下親來,諸般禮節(jié)都已行過,即便他柔淵宗親身前來,萬事總抬不過一個理字,縱使你今日有琴魔先生相助,也不敢不顧這禮教大防!”
我朗聲道:“在下方才說了,今日并非強行搶親,而是為了段家與柔云世家的清譽著想,因為在下與柔濯清情投意合,已在柔淵宗前輩的見證下結(jié)為夫婦,但是在下身中‘封心蝕脈術(shù)’,命不久矣,濯清姑娘去求‘雪醫(yī)仙’出手,結(jié)果薛素臨趁火打劫,以治愈我的沉珂絕癥為條件,逼得濯清下嫁段家五公子,此時柔淵宗前輩信中都有提及,我若不來搶親,段家與柔云世家的聲譽豈不是會受損?此事柔淵宗前輩的信中都有提及,元生大師,在下說的沒錯吧!”
元生大師眉頭微皺,道:“這個……信中倒是說了此事……”群雄聞言一陣嘩然。段無涯還為說話,一旁的青陽郡主卻起身喝道:“放肆!簡直一派胡言,自古男女婚配,講究門當戶對,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柔夫人曾與我提起,說道念在你救了清兒與滌玄公子一命的份上,才施針救你,不料你恩將仇報,竟敢偽造柔云世家前代宗主的書信,滿嘴胡言亂語,妄圖攀龍附鳳,不但壞了清兒的名聲,也壞了柔云世家與段家的清譽,你若還有一絲良心,快快給我滾出這里,否則死無葬身之地,可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
青陽郡主詞鋒凌厲,堵的我啞口無言,但見旁人臉上神色各異,或是驚疑不定,或是不以為然,顯然相信青陽郡主的話,卻聽柔濯清揚聲道:“段宗主,青陽郡主,小女子本就是為薛素臨所迫,只有我嫁于段辰彥,她才能以‘五行六合生滅針’醫(yī)治葉湛存所中的‘封心蝕脈術(shù)’,這并非小女子的內(nèi)心所愿,但是現(xiàn)在湛存甘愿赴死,也不愿丟下我,我自然與他生死與共,至于得罪之處,還望段大人與郡主能夠見諒!”
此言一出,群情激動,眾人臉上無不變色,或是尷尬,或是不屑,或是不以為然,青陽郡主臉色有些發(fā)青,卻見段無涯微微皺眉,道:“茲事體大,就算你二人說的都是事實,那也與老夫無關,今日柔段兩家既已結(jié)親,便無法更改,否則傷的不只是小兒的顏面,更是段家與柔云世家兩家的顏面,姓葉的小子,你若識相,便快快離去,否則縱有琴魔先生相助,今日怕也討不了好去!”
我笑道:“段宗主,今日我定要帶走濯清,想來以‘橫無際涯’的大名,也不會恃強凌弱,以多欺少,但在下也不會拍拍屁股就走,總得交代一下場面。”說完深吸一口氣,朗聲道:“小子不才,就與段宗主打個賭,若今日段家能有人勝過在下手中長劍,那么岑先生立刻袖手離去,絕不干涉,在下束手就擒,《玄牝經(jīng)》雙手奉上,如何?”柔濯清又加了句:“如若有人勝他,柔濯清任由段家處置!”
在場賓客頓時一片嘩然,人聲鼎沸,全當我失心瘋了一般。我內(nèi)心激動不已,知道濯清此言無疑已將自己全盤托付與我,不由一陣感動。
段無涯怒極反笑:“哦?你是完全不把段家放在眼里了?”
我笑道:“不敢,段宗主名聲在外,如雷貫耳,在下只是憑著一腔癡情熱血,妄圖以卵擊石而已,不過為了不讓人說段家恃強凌弱,以多欺少,咱們只比招式,不用內(nèi)力,要不然,就算在下有段宗主般深厚的內(nèi)功,恐怕也扛不住這車輪戰(zhàn)法。”
段無涯面無表情,緩緩道:“五福,不用內(nèi)力,將他擒下,繼續(xù)拜堂行禮,別誤了時辰!”
段五福一拱手:“是,宗主!”說完踏步而出,朝我走來,我只感覺他身上氣勢隨著一步步行來,越拔越高,重如山岳,圍觀賓客不由齊齊退后,我忖道這段五福果真不是浪得虛名,就這氣勢看來已然勝過“驚寒掌”段長天。卻見他走至我身前,冷笑道:“我外甥尚修文是死在你的手里吧!”
我還未答話,濯清冷冷道:“尚修文跟隨朱由欽犯上作亂,死有余辜!此事陛下已有明旨,怎么,段大總管,對陛下的旨意莫非還有疑慮不成?”
段五福冷哼一聲,不再言語,濯清對我說:“此人的轉(zhuǎn)輪斷滅指……”話未說完我便握住她手,沉聲道:“放心,十招之內(nèi),敗他不難!”
段五福哈哈大笑:“十招!小子未免太狂妄了些,你以為不用內(nèi)力,我就奈何不了你嗎?”
我拔出長劍,運足內(nèi)力,聲如重雷:“秦羽飛前輩親傳星魂神劍在此,在下已是當代劍神,十招已是給你極大的面子了!”此言一出,全場嘩然,我環(huán)目一掃,只見包括六大派掌門再內(nèi),在場一些年長的武林耆宿見到星魂劍,面上無不變色。
這就是我的計劃!先拋出《玄牝經(jīng)》為引子,然后以柔淵宗信物、楓晚林假扮的琴魔與劍神佩劍鎮(zhèn)住全場,再拿話將住段家人不與我比拼內(nèi)力,最后憑借“隨心所欲劍”將段家諸人一一擊敗,不僅名揚天下,從此讓任何人都不敢再輕視于我,還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救出濯清。我去見柔淵宗的目的就是為了印證自己完整版的“隨心所欲劍”是否真的能夠技壓群雄。而且請柔淵宗將段家諸人的武功家數(shù)一一告知,從而能夠模擬演練應變之道。
段五福似乎沒有見過此劍,道:“什么劍神佩劍,臭小子胡吹大氣,出招吧,看看你是如何在十招內(nèi)擊敗我!”
我還劍入鞘,將劍連鞘遞給濯清,笑道:“對付你又何須用劍?我向來尊老愛幼,段總管盡管出招,在下就以這雙手,來接一接總管聞名天下的‘轉(zhuǎn)輪斷滅指’!”
段五福道:“對付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子,還不需要動用‘轉(zhuǎn)輪斷滅指’!”說完袍袖一拂,雙手暴伸,五指瞬間成爪向我抓來,我知他浸淫指法多年,即使不用內(nèi)力,單憑指勁就可開磚裂石,千萬不能讓他挨著,否則必然受傷,想到這里我身子不動,雙足一點,退出三步,避開這一抓,可段五福身子快極,前爪未消,次爪又到,一時間我眼中盡是爪影,心想不能讓他得勢,左手虛托,拿向段五福左腕,右手斜揮,切他脈門,段五福伸臂一隔,反手抓來,我雙手輕揮,以“密云不雨”之勢連環(huán)擊出,只聽刺啦一聲,只見我的左袖已被抓破,露出三道血痕,只覺傷口處火辣辣的一陣疼痛,不由心道幸虧躲得快,要不這只左手很可能就廢了,只聽段五福笑道:“怎么了,小劍神,不是說十招打敗老夫么?這才接了兩招龍爪手就受傷了?”
我正疑惑自己剛才明明已經(jīng)破了他的招式,為何還會被其抓傷?思緒轉(zhuǎn)動片刻,方才恍然大悟,原來逆云掌的厲害之處全在內(nèi)力變化,疏于外功練體,如果不用內(nèi)力,那這掌法的威力就去了七成,而段五福的龍爪手卻是實打?qū)嵉耐忾T硬功,我以無對有,不受傷才怪,這下可失算了。
我此刻心中雖然叫苦,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笑道:“在下尊老愛幼,自是應該讓你三招,沒想到段總管卻下如此狠手,也罷,那在下也就不再留手,五招之內(nèi),勝負立分,還望段總管言而有信,不要死纏爛打哦?”
段五福氣極反笑:“你既然自己送死,那就怪不得我了!”說完雙爪交錯,再度抓來,我不慌不忙,左手高,右手低,正是“逆云掌”的一式“海立云垂”,但此刻不運內(nèi)力,這一招也就只成了個樣子,段五福見我又用“逆云掌”,心下大喜,雙爪更不停留,轉(zhuǎn)眼與我雙手相接,我微微一笑,間不容發(fā)之際右手上舉,左手下落,形若抱球,正好擒住對方手腕,段五福臉上變色,雙爪回勾,便要發(fā)力,我不待他使勁,忙帶著他向右踏出一步,同時雙手運勁,左卸右彈,不僅化解了段五福的氣力,還帶的他立足不穩(wěn),幾乎摔倒,段五福臉色發(fā)青,急忙拿樁站住,道:“你這不是逆云掌!”
我笑道:“我有說自己使得是‘逆云掌’么?”方才這招以“海立云垂”的勢子用出太極拳的“白鶴亮翅”,正是從“萬里無云”與“攬雀尾”的結(jié)合中想到的辦法,只是之前使來徒具其形,無法運勁,現(xiàn)在練了“若水真氣”,體內(nèi)真氣可剛可柔,雖然仍未混融如一,但已能用逆云掌的招式施展太極拳法。
段五福冷哼一聲,雙手齊出,龍爪疾舞,我腰身反轉(zhuǎn),擺出“遏云繞梁”的式子,實則左手虛,右手實,展開太極拳的“野馬分鬃”,雙手分別粘他手腕,四手甫一相接,我勁力陡轉(zhuǎn),左右分鬃連續(xù)對調(diào),借他勁力穿其腋下發(fā)出,段五福大驚,雙手接連發(fā)力急攻,卻被我?guī)У脛派⒘ο?,身子左搖右擺,我成竹在胸,正要一氣將其擊倒。卻見段五福怒吼一聲,手腕猝翻,右手食指點出,如走龍蛇,我只覺這一指玄妙非常,“野馬分鬃”竟瞬間被破,急忙展開身法,想要脫出控制,卻覺得這一指點出后不住顫動,竟籠罩了我雙手數(shù)處要穴,無論自己如何動作,都免不了將自己穴道送到對方指下。
我明白這應該就是段五福的絕學“轉(zhuǎn)輪斷滅指”,暗道果然厲害,但既然你讓我不動,那聽你的便是,當下按兵不動,任他點中,在指尖加身的剎那,手臂向后一縮,身子漸向右轉(zhuǎn),左手斜起向上劃弧,右手變掌粘他左手,段五福伸指再點,我的“云手”已然發(fā)動,雙手接連劃弧,變成一個個大圈、小圈、正圈、斜圈,將他套在其中,無從發(fā)力,段五福雙手點點戳戳,指法行云流水,渾然天成,但卻無法傷我分毫,情急之下,連內(nèi)力也用上了,無奈我太極已成,他使力越大,所受的反擊越狠,被我?guī)У臇|倒西歪。
片刻之后,段五福臉色坨紅,直如醉酒一般,雙手傳來的勁力也越來越小,我明白這是真氣用盡的前兆,再這樣下去恐怕他辛辛苦苦練的內(nèi)功要毀于一旦,我與他又無大仇,自不想趕盡殺絕,雙手松開,變招“風云不測”,一掌拍在他胸前,段五福內(nèi)力告罄,沒有絲毫反抗,應掌便倒。我退后兩步,斂衽一揖,道:“正好五招,段總管承讓!”
全場一片寂靜,眾人面面相覷,完全沒料到段五福在使出“轉(zhuǎn)輪斷滅指”后依然被我牽著鼻子走,最后連內(nèi)力都用上的情況下卻依然擋不了我五招。只聽元生方丈緩緩道:“小施主以‘逆云掌’之勢借力使力,四兩撥千斤,招數(shù)間毫無斧鑿痕跡,就連老衲也看不出是哪一派的功夫,就運勁法門來看,倒有些像道家神通,如此年紀就能創(chuàng)出這等絕學,實在讓我輩有些汗顏?!?p> 一旁的獨泊真人也道:“這位少俠的掌法似逆云掌而又神非,卻能以柔克剛,確有道門神髓,看來長江后浪推前浪,咱們都有些老咯!”
我心道若不是之前柔淵宗曾告知段五福的武功家數(shù),自己又將太極拳與逆云掌做了初步融合的話,這一場無論如何也勝不了如此容易,看來不能因為自己妙悟神功,就小覷了天下英雄。連忙雙手一拱,道:“在下胡亂出手,歪打正著,倒教二位前輩見笑了!”說完朗聲道:“還有誰來賜教?”
話音方落,一旁的段辰彥緩步踏上,我方才眼中只有濯清,就沒拿正眼瞧他,此刻抬眼望去,見這“四絕公子”著一領緋紅金線繡花袍,身如玉樹,軒昂挺拔,五官猶如刀削,輪廓分明,鼻挺唇薄,目似星辰,我雖對自己相貌頗有信心,但與之相比也不禁有些自慚形穢,忙將雜念一掃而空,沉聲道:“段公子可要賜教?”
卻見段辰彥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復雜,說道:“葉兄將生死置之度外,只為心中所愛,段某佩服!”
我不料他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想到自己攪亂了人家的婚禮,心中忽而有些慚愧,卻聽段辰彥接著道:“可是葉兄為了一己私利,沽名釣譽,任性妄為,在下卻不敢茍同!”
我心道你此話何意,說道:“倒要請教!”
段辰彥道:“葉兄身中絕術(shù),命不久矣,縱然今日帶走清兒,也無法與她長相廝守,況且段柔兩家結(jié)親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江湖,即便你二人能夠安然離去,他日在江湖上也是身敗名裂,葉兄一死萬事皆休,卻讓清兒如何自處?這難道不是任性妄為?”
對方侃侃而談,直說的我心亂如麻,正要細想,段辰彥的聲音再度響起:“其二,今日江湖同道齊聚于此,葉兄明言以一當百,比劍奪帥,倘若僥幸獲勝,葉兄自然名揚天下,段家名譽勢必大損,即便葉兄落敗,傳出去,江湖中人也會說我段家恃強凌弱,以多欺少,葉兄單人只劍,英雄救美,仍可為一段佳話,如此精明算計,不是沽名釣譽卻是什么?”
說到此處,在場諸人紛紛點頭稱是,我信心動搖,不禁啞口無言,段辰彥見我不吱聲,愈發(fā)咄咄逼人:“第三,清兒以自身換取葉兄性命,段某好生相敬,今日若能成婚,必然一生一世好生照顧清兒,絕不相負,雖然清兒姑娘暫時無法回心轉(zhuǎn)意,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段某相信,總有一日,清兒姑娘會被我感動,與我白頭偕老,這樣一來不但葉兄得已生還,清兒姑娘與在下也能夠幸福,此乃雙全之美,為何葉兄執(zhí)迷不悟,想要破釜沉舟,玉石俱焚?即便葉兄不為自己,至少也應該為清兒的后半生著想吧,若是如此,說葉兄自私自利,看來也不為過!”
段辰彥詞鋒犀利,剖析入微,偏又說的合情合理,這一番言論尤勝刀劍,將我的信心摧殘殆盡,一時間我真覺得自己如他所言,自私自利,任性妄為,卻聽他接著道:“第四,男女婚配為何講究門當戶對,是因為只有門戶相當,所言所想才能趨同,豈不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清兒姑娘自小才思敏捷,尤其喜好詩詞歌賦,在下不才,于此道也算小有所得,若她嫁我,定當琴瑟和鳴,互為知音……”
我已經(jīng)無法再聽,只想拔足而去,可有實在舍不下濯清,正自彷徨無依,一個柔美女聲悄然而起,“段公子此言差矣!”正是濯清開口。
我聞言精神一振,只見濯清雙目清亮,朱唇輕啟:“兩情相悅,自然眼中全是對方的好處,湛存為了我,性命可以不要,我為了救他,也可以身相代,至于其他,不過身外之物而已,又何足掛齒。原本我為了救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可直到此刻我才明白,若是不能兩相廝守,那么縱然再活一百年也全無用處,只要我與他能夠在一起,即便只有一時三刻,也勝過旁人千年萬年!”
這番話一出,當真語驚四座,大周梁國發(fā)源盛唐,民風較為開放,但仍舊遵循上古禮法,濯清這番言論在眾人聽來無疑石破天驚。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不屑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嘲諷者亦有之。
我心里明白濯清對我至死不渝,心中感激無以言表,忽然靈光一現(xiàn),朗聲吟道:“問世間,情為何故,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一詞吟罷,全場久久無聲,我才反應過來這是元金之際文學家遺山先生所作,此間尚未出現(xiàn),但見在場諸人神色各異,想來都為這首詞所打動,濯清更是情難自已,喃喃自語:“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濯清反復念了幾遍,展顏笑道:“湛存臨時所作,便能傳誦千古,看來若論文采,恐怕也不輸段公子半分呢!”
段辰彥臉色微變,道:“既然你們二人如此執(zhí)迷不悟,段某也無話可說,只是今日葉兄如此踐踏我段家顏面,段辰彥無法任由你逍遙離去?!闭f罷轉(zhuǎn)過身去,對著段無涯夫婦行了個大禮,道:“父親母親大人,今日之事可否讓孩兒處置,孩兒保證不損半分段家聲譽!”
青陽郡主看著段辰彥,神色轉(zhuǎn)為柔和,張了張嘴卻沒出聲,只是眼望段無涯,卻見段無涯面無表情,只是緩緩點頭。
段辰彥道:“孩兒多謝父親大人與母親大人成全!”說罷轉(zhuǎn)過身來,沉聲道:“段某但感念葉兄對清兒至死不渝的深情,今天就給你一個機會,與你賭上一賭,不知葉兄可有膽量應戰(zhàn)?”
我此刻信心盡復,說道:“段兄但說無妨,在下接了便是!”
“好!葉兄真乃豪爽之人!”段辰彥微有訝色,“既然葉兄文武雙全,那么除了比武論劍之外,另有吟詩作對,填詞譜曲,五局三勝,若然葉兄得勝,那么段家今日便吃了這個啞巴虧,葉兄盡可攜美離去,段家不會為難你半分,若是段某僥幸得勝,清兒不僅要繼續(xù)與我拜堂成親,而葉兄也要向我段家磕頭賠罪,所謂的《玄牝經(jīng)》原本也得交出來,讓諸位武林前輩一觀,以證真?zhèn)?。不知葉兄可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