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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雍京都開遺像館

第十一章 棺前眾生態(tài),丑。

我在大雍京都開遺像館 不戒何須煙 2055 2021-04-17 01:12:54

  尊隆者崇隱,位卑者好顯。

  瘦高個擲銀子時仿佛印章落戳,聲音很脆,其一身的氣質(zhì)瞬間鮮活起來,好仆人總是知道,什么時候該不給主子省錢。如今長安城里不是沒有其他畫師,可家大爺催的急,為什么,老爺是懸梁死的,提刑司查驗要日子,喪事發(fā)辦指不定要拖到哪一天,再不趁熱,老爺該餿了。

  “溫相公,您看?”

  溫書有點意動,錢不錢在其次,主要是這事有意思啊。

  有人說滄海桑田,來形容世事變幻之巨。而這種變換之間的場景溫書暈暈乎乎,睜開眼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那么樂趣何在,要找,且先從這新世界的夜晚去看。

  “走吧,我不認路。”

  將桌上的銀錠撈起,溫書點頭。

  “哎,您瞧好了?!笔莞邆€露出笑臉。

  之后便從臥室的矮塌上找到了一個提包,里面裝著原身慣用的文房四寶,一番準(zhǔn)備,這才跟隨著這位名喚唐丑的仆人出了門。都城夜晚有宵禁,可宵禁禁不了兩類人:權(quán)、貴。瘦高個唐丑身后的唐家假假也曾是個權(quán),待出了鳥籠子巷,他便擎出了一個“借道燈籠”。

  黃油紙封面,小紅木桿挑著,奇奇怪怪。

  何謂“借道燈籠”,大雍鄉(xiāng)間人迷信,多有鬼怪之談,晚間路人行走在野外,便是沖撞了某些不是人的東西的道,所以有人遇到事不得不外出,便會點亮一個香燭燈籠,以香火借道。

  長安城里有沒有鬼溫書不知道,但這燈籠是真好用,巡城的兵丁,令夫,見到這種燈籠都沒上來打問,順順利利的,兩人就走到了西斜街唐府門前。

  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多時辰。

  溫書心中感慨,該讓轎子來接的,走的腿疼。

  “鐺鐺?!?p>  唐丑帶著溫書敲響了側(cè)門。

  “什么人?”

  一聲質(zhì)問傳來。

  “小的是唐丑,出去尋畫師的,報備過。”

  唐丑諂媚地應(yīng)道。

  溫書有些奇怪,你回自己家還這樣,果然富貴人家規(guī)矩大。

  吱呀,側(cè)門開了個縫,唐丑雙手遞上燈籠,對方接過查看了兩眼這才敞開門,黃嫩的燭光照亮了開門者的半拉身子,溫書眼睛一瞇,烏魚袍?

  “箭袖裝,皂靴,四方冠,繡烏魚,配烏鞘刀,一身黑,提刑司黑卒也?!?p>  零散的記憶傳來,溫書明白了對方的身份,這唐府老爺貪了多少錢,死了還有黑卒來查夜?

  正對著大雍的官方刑管人員,要說不緊張是假的,面上努力裝的坦然,對方開了門第一個打量的就是溫書,沒問話,只囑咐了一句‘規(guī)矩點’,就讓開了身子。

  唐丑率先,溫書跟上,進了門后直穿廊道,宅子不大路就近,幾步路功夫就來到待客中堂,堂中早已有人等在那了。

  一中年人,長須,兩鬢斑白,身穿常服坐在主座,背后是一副猛虎下山的大幅長軸,左右各有對聯(lián)曰:“山居霜雪晴雨四時冬夏,家藏詩書禮義百代春秋。”

  一烏袍黑卒,黑臉,年紀(jì)不大,穿著吏員袍坐在下首,背后倒沒啥對聯(lián)詩句,但面前了不得了,停著一口大紅壽材。

  溫書朝那口沒蓋的棺材看去,里面躺著的大約就是今晚的客戶了,沒多瞧幾眼,中年人發(fā)話了。

  “你便是唐丑招來的畫師?”

  語言不大客氣,畢竟中堂燈很亮,溫書的模樣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三人眼里:一身松松垮垮的袍子,批頭散白發(fā),肩上挎著個小包。

  若不是臉上干凈,說是逃荒的多過像個正經(jīng)人。

  溫書還沒說啥,旁邊的唐丑臉一下就崩了,“大爺,這個時辰,找人實在不容易......”

  沒人愿意來的話倒沒說出口,畢竟有外人在場,得維護主家的面子,但這話溫書就不愛聽了,啥叫‘找人不容易’,自己不是人,是鬼?

  咳,破廟那檔子事剛過去,有點敏感,溫書緩了緩,拱了拱手。

  “您便是主家吧,說說要怎么畫吧?!?p>  唐家大爺皺了皺眉頭,似是對溫書的無禮反感,但這片刻他也想明白了,自家仆人的忠心他是不懷疑的,連帶著對這位找來的畫師多了些容忍,便從座位上站起,只是,卻沒和溫書先說話,而是看向了那個坐在椅子上的黑臉吏。

  “人到了,能不能畫,你們提刑司不下個令嗎?”

  黑臉吏連忙跟著起身,“唐大爺就愛說笑,能畫,怎么不能畫,唐侍郎為國盡忠一輩子,一副遺容當(dāng)然要留好。”

  這氛圍就奇奇怪怪。

  溫書掂了掂包袱,“那我可就畫了,您家仆人花了十兩巨款請我過來,我可不敢耽誤功夫。”

  陰陽話誰不會說似的。

  唐大爺一揮手,“畫吧?!?p>  唐丑連忙從中堂邊上扛過來一張桌子,邀著溫書來到桌子邊,又砌了壺?zé)岵瑁皽叵喙?,您請,您請。?p>  放上包袱,展開,取出家伙事一一擺好,然后,溫書朝唐大爺看去,“您還沒說到底怎么畫呢?”

  都問兩遍了,考慮到這人剛沒了爹,就不計較對方耳背這事了,唉,真受累。

  唐大爺也皺起了眉,沒法不皺,倒不是對溫書不滿,而是給親爹畫遺像這事,人一輩子也干不了幾回,實在沒經(jīng)驗。

  瞧出了對方的無知,溫書立刻好心地開口:“這種畫像講究倒不太多,一般皆是坐像,畫像時人不能亂動,當(dāng)然了,唐老爺躺著更好,看得仔細,另外就是表情要畫怎樣的,是嚴是慈....”

  話很多,人話不多,句句戳心窩子,唐大老爺眉頭皺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就很扭曲。

  溫書從來不承認,但身邊的人時不時會詆毀他小心眼.....

  “......最后,畫什么衣服,唐老爺是個官,要畫官服的話,得麻煩您給擺個衣服出來?!?p>  溫書一指棺材里的主顧,對方身穿黑色壽衣,這件衣服往遺像上畫的話,那不太像話吧。

  唐大爺又一揮手,“按畫師說的去辦?!?p>  “哎?!碧瞥竽_步麻利,這就要轉(zhuǎn)身去吩咐,卻沒想到旁邊一直不太動靜的黑臉吏突然說了句話。

  “官服,大許是不行?!?p>  大許是,大約,可能,有時也是“一定”的委婉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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