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異聞司

　　越陽樓笑意冷冽，牙齒摩擦作響，便有肆無忌憚的龐然殺機流露，侵入骨髓深處，叫人膽寒失語。

　　他的問話，在座無人敢答，只得齊齊望向了主位上的那道笑意盈盈的青衣身影。

　　像是絲毫沒有受到殺意影響似的，蘇曲鈴玉手輕托著臉頰，指間夾著的墨骨折扇微微晃蕩，美目中滿是認真誠懇之意，說道：“只不過想確認一些細節(jié)而已，越小哥何必這么對我們抱有敵意呢？”

　　“沒有什么好問的?！?p>　　越陽樓態(tài)度依然冷硬，看著這群人頭上絲毫沒有變化的敵意紅名，就知道這場所謂的宴席，根本就是一個表面上的幌子而已。

　　他哂笑道：“該說的我都已經(jīng)說了，你們在座的也不可能不知道，酒飽飯足，與其在這里浪費所有人的時間，還不去早些回去各自休息呢?！?p>　　“那可不行呢?！碧K曲鈴搖頭，將墨骨折扇抵在了桌子上敲了敲，動之以情理道：“祭龍之儀，乃是關(guān)乎無功縣的大事，要是因為推遲時間，而讓那頭孽龍?zhí)用?，重演當年禍亂數(shù)縣的災殃之景，縱使是長安城的那些大人物來了，也擔不住這責任啊。”

　　“嗤，按你說的，就算是孽龍已經(jīng)逃脫好了”越陽樓眉目一橫，毫不領(lǐng)情的嘿然笑道：“但既然吾師當年能獨身一人收了這孽龍，那么如今道行越發(fā)精進，到了你們這里，卻怎么畏懼孽龍，而勝過畏懼吾師呢？”

　　和隨著年老都會變?nèi)醯姆菜孜涔Σ煌?，道術(shù)帶來的力量可是只會隨著年齡越接近死亡而增長的。

　　就算有囚龍觀再怎么聲名不顯、涉及超凡之事又再怎么隱秘，像蘇氏這種能綿延數(shù)朝仍存留血脈后裔的大族，也不該為了一些金銀，而做出向囚龍觀發(fā)難這么愚蠢的事情啊。

　　“越小哥你真的想知道？”蘇曲鈴玩味問道，沒有立即回答。

　　“……”

　　越陽樓隱約意識到了她想做什么，便本能的摸上了長刀，轉(zhuǎn)為笑吟吟的說道：“蘇公子你但說無妨便是?！?p>　　“好膽魄。”蘇曲鈴贊了一聲道，再度用折扇敲了敲桌子。

　　呼。

　　這一刻。

　　在瞬息間，越陽樓便又感覺到了和之前在鬼佛廟、和囚龍觀時，類似的“深度變化”的感覺，不過是僅僅局限這個房間、而規(guī)模和質(zhì)量上也相差頗大而已。

　　就像是失去了其余的色彩一樣，黑白灰三種顏色將房間內(nèi)原本的事物覆蓋，給人以一種肅穆的死寂之感。

　　越陽樓挑了挑眉頭，默默將“暮垂雪”按到了桌子上，把一寸鋒刃推出了鞘中。

　　“十步之內(nèi)，我的刀只會比你的反應要更快?！彼f道、

　　“只是象征性遮掩一下對外的動靜而已?！碧K曲鈴表示舉手投降，見到他一瞬間表現(xiàn)出來的適應力，心中也是越發(fā)確定了，對方有極大可能具備部分妖魔血脈的事情。

　　“詭異”是流出世間靈能的源頭，而妖魔憑借天眷，不僅出生便有著道人煉出命叢后才有的抗性，其調(diào)制過血脈的后代，則更是修習武道、煉做“黃巾力士”的好材料。

　　想到這里，蘇曲鈴心中道了一聲可惜，從腰間取下一塊腰牌，丟到了桌子上，說道：“白渡子碰了某些不該碰的事物，當死，這是朝廷中某些大人物的意思?！?p>　　朝廷？

　　越陽樓接過那塊腰牌，卻只見其正面赫然銘刻著“異聞司”三個篆字。

　　這一切已知的信息的聯(lián)系在一起，他心中便忽然想到一件事——給自己帶來《地罡召考箓》的那個死鬼，好像就是因為得罪了朝廷中的某些人，才大老遠從汴梁跑到關(guān)中的吧？

　　一個是得了北道門樓觀真?zhèn)鞯那酏埖廊?、一個是身上攜帶著南玄門秘密經(jīng)典的遠走逃難之人。

　　碰了不該碰的事物……難道說，這和他那個已經(jīng)死了的四師兄也有關(guān)系嗎？

　　“白渡子當死不當死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算你、或者說你背后的異聞司，在孽龍未死的情況下，想要對他動手的話，為什么要派陳元卿一個人來送…不，打草驚蛇的呢？”

　　“要是行動失敗，驚擾了祭龍之儀，這無功縣不就成了你們的犧牲品？”

　　越陽樓沉聲問道，表現(xiàn)的極為符合他的身份背景——和囚龍觀感情還沒有多深、像是可以用大義說服，輕易轉(zhuǎn)化成二五仔的市井輕俠。

　　蘇曲鈴表現(xiàn)的毫不猶豫道：“以北道門手段，所謂的祭龍之儀，本質(zhì)也不過就是通過獻祭來進行安撫而已，就算是用陳元卿這個炮灰試探失敗，我異聞司之人，也自有玄門手段，可以控制住后果！”

　　“況且……”她笑了笑，輕聲道：“又是誰告訴你的，白渡子如今還有當年的實力？”

　　“難道沒有？”越陽樓頓時反問，內(nèi)里說的卻是自己的真實見聞——起碼，從他的角度看來，事實恰恰和蘇曲鈴所說完全相反。

　　“天災、地劫、人禍，這是修成基本命圖之后的三個境界，據(jù)我異聞司的卷宗記載，當年的白渡子也不過就是堪堪入劫了而已，要想降伏達到了[地劫]之境已久的漆水孽龍，除了必然付出了某些不為人知的代價外，同樣有很大可能是因此而身受了難以治愈的重傷！”

　　蘇曲鈴的話頓了頓，接下來的言語中更是充滿了平靜的自信：“恰巧，關(guān)于北道門的一些避劫秘術(shù)，我們異聞司中同樣有著記載?！?p>　　“難道說囚龍觀的命叢有問題？”越陽樓忽然打斷——他聯(lián)想到了“塵根”與“拘制”之間的差異。

　　說到一半被打斷，以蘇曲鈴的良好教養(yǎng)也難免是心中嘖了一聲，然后才表面上絲毫不惱的繼續(xù)解釋道：“根據(jù)異聞司調(diào)查到的，魏虎師和秦紫劍兩人在長安城中突然死亡的事情，本公子推測，這門避劫之法的原理，恐怕正是依靠將自身的命叢移植到他人身上，同時來進行逐步的傷害轉(zhuǎn)嫁，及延續(xù)生命！”

　　等等。

　　說著說著，越陽樓忽然發(fā)現(xiàn)了蘇曲鈴這話中最大的漏洞和問題。

　　——假如說……

　　——因此而死者不止是這兩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