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不錯!秋盡江南草未凋,果然是冬青?!?p> 房間里,李隆基一臉欣慰笑道:“想不到最后竟然是三十八郎勝出,而且嘴也很厲害,將李林甫當眾打臉,讓朕深感痛快!”
這會兒,他又覺得自己兒子還不錯。
高力士趁熱打鐵道:“既然三十八郎奪魁,那這個獎勵的爵位是否能授給他?”
李隆基沉思片刻道:“按照比賽規(guī)則,勝出者獲爵,應(yīng)該是給他,但這個授爵書光朕簽署還不行,還得皇兄簽署,你也知道,這個爵位原本定下來給李璀,讓他得以升為國公,所以皇兄肯不肯讓出這個爵位才是關(guān)鍵。”
“陛下,這對三十八郎不公平!”
李隆基淡淡道:“本來沒有什么公平可言,他想要的東西和朕想要的東西是一回事,他想要爵位,那明天我們就必須贏,只有勝者才有資格提要求!”
高力士沉默了,明天的壓軸比賽,天子和攝政王的射覆賭斗,李琇的個人命運也和全局的命運聯(lián)系在一起。
………..
白天的喧囂漸漸消失,夜晚又重新恢復(fù)了寧靜的本色。
房間里燈光柔和,李琇坐在蠟燭下翻閱著《史記》,
“魯仲連者,齊人也。好奇?zhèn)m儻之畫策,而不肯仕宦任職,好持高節(jié)。游於趙……..”
他慢慢推動卷軸,找到了白天那句謎語出處。
“齊威王勃然怒曰:‘叱嗟,而母婢也!’卒為天下笑?!?p> 李琇嘆了口氣,這道謎語確實很生僻。
若不是自己在后世看過這個謎語,他就被李璀淘汰了,只能說僥幸加運氣。
“呵呵!三十八郎居然挑燈看書,難得??!”
門口傳來高力士的聲音。
“高翁是給我送錢來了?”李琇笑著迎了出來。
高力士一怔,這才想起今天是發(fā)例錢的日子。
他擺擺手,“今天太忙,還沒有來得及回去,今晚簽署,明天例錢就能發(fā)出來了。”
高力士也不用他請,直接進屋坐下,“口渴了,讓公孫小娘給我倒一盞茶來!”
“小眉,倒兩盞茶,用竹杯子!”
高力士啞然失笑,他取出一張紙遞給李琇,“這是禮儀宦官的記錄,射覆一天你就違反了十九條規(guī)矩?!?p> 李琇很驚訝,居然這么多,他記得就是坐姿不雅,敲個背捶個腿而已。
他連忙接過來看了一遍,不由瞪大眼睛。
“放個屁也不允許?”
高力士搖搖頭,“正式場合不允許,憋回去!”
“我欣賞太液池風(fēng)景也算違規(guī)?”
“你是去參加射覆比賽,不是游園,而且你不是在欣賞風(fēng)景,你在看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p> “咳!咳!這個先不提,還有這個,嚼食有聲違規(guī)就不對了,吃飯肯定有聲音,證明吃得香嘛!還有,我吃兩份飯也不行?那邊可是浪費了九十份?。 ?p> “只做自己份內(nèi)之事,吃飯也不例外?!?p> 李琇懶得再看了,“我違反了十九條,會咋樣?”
“會怎么樣就看圣上的心情!”
高力士把違規(guī)記錄點燃了,語重心長對李琇道:“臭小子記住了,違規(guī)百條,不如立功一件。”
李琇立刻心領(lǐng)神會,笑嘻嘻道:“高翁金玉之言,我記住了?!?p> 高力士懶得理他,敲著桌子催促,“快拿水來,渴壞了!”
“來了!”公孫小眉端了兩盞熱茶進來。
高力士喝了口茶,冒煙的嗓子這才舒服了,他對李琇道:“我來是和你說說爵位之事?!?p> 李琇收起了嬉笑之心,等待高力士說下去。
“你奪得射覆魁首,按理應(yīng)該贏得爵位,圣上已經(jīng)批準,下午提交了攝政王那邊。”
“攝政王不肯批?”李琇隱隱意識到一絲不妙。
“他也不是不肯批,我下午找過他,攝政王的意思,等明天射覆比賽全部結(jié)束后再說。”
“再說?”
李琇冷笑一聲,“意思說明天還會有變故?”
“你的情況比較特殊,你是皇子,明天若你父皇輸了,攝政王豈能讓你獨贏?這就叫覆巢之下絕無完卵,你明白嗎?”
“如果明天父皇贏了呢?”
“攝政王告訴我,如果明天你父皇贏了,他就在你的爵位授予書上簽字?!?p> “然后呢?高翁晚上來找我,不會就只為了說這個吧!”
高力士搖搖頭,“明天分兩場賭斗,第一場是我和牛仙童的賭斗,輸贏其實不重要。
第二場才是關(guān)鍵,攝政王押上了內(nèi)衛(wèi)局,你父親押上了內(nèi)庫局,一個是安全,一個是錢財,如果你父皇輸了,他就會徹底失去財權(quán)?!?p> “后果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攝政王今天下午提出一個方案,讓后輩來替他們賭斗,他會指定一個皇子,你父皇也指定攝政王的一個兒子?!?p> 李琇瞪大了眼睛,“高翁的意思說,攝政王有可能會指定我?”
“不是有可能,而是他已經(jīng)指定你了?!?p> 高力士意味深長地笑道:“攝政王今天最后決賽押了你的注,結(jié)果他獨贏三萬貫,他對你很有興趣?!?p> “讓我出賽,父皇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你父皇也指定了攝政王的幼子文安郡公李璀,雙方都已經(jīng)簽字確認?!?p> 別人是當局者迷,李琇卻是當局者清,難怪李成器沒有偏袒李璀,伏筆留在這里呢!
李琇悠悠道:“高翁可知道攝政王為什么要選我?”
“為什么?”
“很簡單,他贏了,什么話都沒有,如果他輸了,他就說我已被貶為庶民,沒有資格參加射覆賭斗,推翻敗局,這一點高翁想到了嗎?”
高力士一驚,這一點他確實沒有想到。
越想越不對勁,高力士臉色十分嚴峻,這個方案圣上同意并簽字了,想反悔已經(jīng)不太可能。
這可怎么辦?
李琇喝了口茶,笑瞇瞇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
高力士連忙問道:“什么辦法?”
“兩個辦法,一個就說我已被貶為庶民,沒有資格參加射覆賭斗…….”
“不可能!”
高力士斷然否定,“你已經(jīng)奪取射覆魁首,再來取消你的射覆資格,這會成為天下笑柄,攝政王或許做得出,但你父皇不會干這種事情?!?p> “那就用第二個辦法唄!”
李琇的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
“讓父皇下旨取消貶我為庶民的決定,不就解決了嗎?”
高力士有點為難,“就怕攝政王不肯答應(yīng),當初貶黜你的決定是你父皇和攝政王達成協(xié)議的?!?p> “很簡單!”
李琇胸有成竹地寫了一張紙條,遞給高力士,“這就是破解之術(shù)!”
……….
高力士走了,李琇洗了腳,剛準備休息,只聽大門‘砰!’地一聲巨響,似乎被人踢開了。
“你是誰?滾出去!”院子里傳來小眉的怒吼聲。
“小娘子長得很美貌嘛!本來今晚大爺我會摟著你睡覺的,不過沒關(guān)系,明天也一樣,爺再忍一忍!”
李琇立刻知道這是誰來找事了,他走出房門冷冷道:“想來打架嗎?我奉陪!”
院子里,公孫小眉像頭小豹子一樣,拿著劍惡狠狠地盯著李璀。
李璀明顯喝多了,他晃了晃腦袋,擺手道:“父親不準我來找你麻煩,但我心里很不爽,很憋屈,我是來告訴你一些事情,讓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場!”
“哼!你想說什么?”
“我告訴你,你沒有機會了,我父親已經(jīng)下令南院做好準備,明天就會送你去南院,他們會把你關(guān)在一個小木籠里,關(guān)上一年,讓你生不如死!”
“我哪里得罪你父親了?他竟這樣狠毒待我?”
“因為你是武三思的外孫,就憑這一點,我父親就不會饒你!”
李琇吸了口冷氣,原來自己是武三思的外孫,難怪李成器仇恨自己。
“你說夠了嗎?說夠就可以滾了。”
“我沒有說夠!”
李璀的小眼睛里射出陰毒的目光,“我父親為什么不讓我來揍你,他說不值得,你就是那個賤貨生的賤種,和你打架,太丟身份了。”
李琇一陣風(fēng)似地沖過去,狠狠一拳砸在李璀的臉上,李璀慘叫一聲,連退幾步,被門檻絆倒,重重摔出了院門。
李琇要沖出去再打,卻被張瓶和趙壺抱住了,“琇哥兒,冷靜點!”
“別拉我,讓我殺了這個混蛋!”
公孫小眉一躍而出,短劍頂住了李璀的咽喉,眼中噴射出怒火,李璀是典型的欺軟怕硬,他被打懵了,嚇得不敢動彈。
李琇這時卻迅速冷靜下來,自己還有機會,不能被沖動害死。
“小眉回來,殺了這混蛋只會臟了我的手!”
公孫小眉收起劍,狠狠給了李璀一腳,“滾!”這才返回院子。
李璀見公孫小眉收了劍,嚇得連滾帶爬地跑了,遠遠大喊:“狗賊,你等著瞧,我一定會去南院好好收拾你!”
李琇輕輕吐了口氣,他算是看透了,李成器就是一頭笑面虎,冷酷無情,心狠手辣,如果明天輸了,自己的命運一定會很慘。
李琇心中燃起了熊熊斗志,事關(guān)命運,明天他將拔劍迎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