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家和趙家正商量著后事處理，何連喜勘察現(xiàn)場緊張地進行著。
何連喜觀察尸體，可以排除自縊或者掐死，就現(xiàn)場判斷，幾個人渾身上下、面孔、胸口略呈深青黑色，嘴唇破裂，兩耳脹大，指甲呈青黑色，有的腹部膨脹，口里吐血，有的肛門瀉血，有中毒癥狀。他便使用銀針插入喉部驗色，隨后又將銀物放入三人口中，等明早檢驗。《諸病源候論·蠱毒病諸候下》認為，銀器可測試“不詳藥”、“藍藥”、“焦銅藥”、“金藥”、“菌藥”五種毒藥：“欲知是毒非毒者，初得便以灰磨洗好熟銀令凈。復以水楊枝洗口齒，含此銀一宿臥，明旦吐出看之。銀黑者是不強藥；銀青黑者是藍藥，銀紫斑者是焦銅藥?！?p> 何連喜聞到屋內(nèi)強烈的酒味，再看看死者，覺得酒過量中毒的可能性也有。他仔細檢查了屋內(nèi)的殘留的食品，其中就有茶樹餅。用銀針測試并無毒，而且張嫂也說吃了餅。也就是說，屋內(nèi)的食品都是無毒的。
那么這三人究竟是吃了什么中毒而死？毒又從何來？
趙銘文眼看蔣老爺不肯善罷甘休，只好將蔣奉天與胡杏花不倫之事道出，蔣老爺吃驚地看著趙家人，不再說話。這時門外傳來聲音，那是趙崇武的聲音，原來是李家財?shù)牡艿芾罴姨飦砹恕?p> 李家田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父母死得早，快四十才結(jié)婚，老婆叫姚香姑，是個寡婦。平日里在李家村居住，靠給別人打短工度日。他平時沒事的時候，也來趙家走走，還挺羨慕哥的。
趙銘文看到李家田，禁不住流下了眼淚。他說：“家田啊，你哥死了，我們趙家很痛心，事情出了沒辦法是不？你也是明白人，趙家一定把你哥的喪事辦得象象樣樣。你看？”
李家田代著頭，看來有些害怕，他聽了老爺?shù)脑挘聊艘粫f：“我哥侄子怎么死的？”
“唉，他們在外面誤食有毒的東西，真是不幸啊。你是家財唯一的親人，趙家是不會虧待你的，早點把李叔殮埋了，總不能讓你哥就這么挨著冷吧？你得有個態(tài)度?！?p> 李家田沉思片刻：“我聽老太爺?shù)??！?p> 李家田被帶出去客房休息。
到了客房，尹發(fā)亮對李家田說：“家財父子暴死之事，我們都非常痛心，他們畢竟在趙家呆了幾十年啊，我們兄弟之間有感情啊。家田啊，趙家人是明理之人，一定會妥善處理兄長的喪事。你是家財?shù)牡艿?，趙家不會虧待你的?！?p> “尹管家，李某雖然是個粗人，但是有件事心里還是明白的，既然人死在趙家，人是怎么死的總得給我李家有個交代吧，剛才趙家的人說是暴死，有證據(jù)嗎？”
尹發(fā)亮吃了一驚，心想這小子還真有心眼，他說：“家田啊，不是暴死還能怎么死？你可要想好啊，趙家是大戶人家，難道要害死兩個下人？這對趙家有什么好處？”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要對李家有交待?！边@李家田雖然是大字不識的農(nóng)民，但他心里明白，兄長和侄子不會無緣無故死的，這肯定有問題。趙家越是想盡快處理，越是心虛，越能說明問題。他表面不露聲色，心里盤算著這事情能夠得到多少好處。
尹發(fā)亮有些害怕，生怕李家田滋事，弄出枝節(jié)，連忙將事情跟大成和崇武少爺說了。趙崇武一聽就暴躁起來，揚言給李家田顏色看看才會老實。大成連忙制止，他說：“如今官府還沒有結(jié)論，凡事不可聲張，避免節(jié)外生枝。尹管家，你要給李家田伺候好，好言相勸，吃好住好。等官府有了結(jié)論，一個老百姓還能怎么的？我們再給他些銀子就行了。倒是蔣家有些麻煩，雖說嘴上不說了，但心里肯定不樂意，說不定會生是非?！?p> 趙大成揮揮手讓尹發(fā)亮離開，然后對崇武說：“二弟，現(xiàn)在四周無人，只有我們兄弟兩人，這件事情是不是你的所謂？”
“大哥，你不胡亂猜疑，兄弟怎么可能殺掉他們，殺掉這幾個人對兄弟，對趙家有什么好處？”趙崇武拍著胸脯說。
趙大成覺得很奇怪，尹發(fā)亮、阿根和阿根平日手頭很緊，若不是得了趙崇武的命令，不可能為李家財做壽，更不可能對蔣奉天動殺心。所以他判斷，其中肯定有問題，崇武與胡杏花藕斷絲連，與蔣奉天爭搶，他是最大的嫌疑?，F(xiàn)在沒有證據(jù)，他不好說話，只等待官府結(jié)論。
趙銘文為了這事，本來虛弱的身體更加受到傷害，終于坐不住了，躺倒在床上。郎中把脈之后，說是氣急攻心，不礙大事，需要靜養(yǎng)。
趙銘文人雖然躺下了，心還牽掛著死亡勘察。他叫狗子盯著現(xiàn)場，有動靜立即告知。
趙大成知道爹的心事，生怕這事情搞大，對趙家不利。他找到劉師爺，請到書房里說話。劉師爺也知道趙家的勢力，如今趙家兩個公子向自己獻殷勤，不就是想讓自己替他們說好話而已。倘若自己不做，趙家也會找到鄭安。既然如此，何不順水推舟，做個人情。
“趙爺，趙家是壽陽大戶，鄭安大人和本師爺都信得過趙家，誤食死亡的案例民間也不是稀奇事，等何連喜勘察完之后，本師爺立即向鄭大人稟報，盡量讓趙家快些處理后事?！?p> 聽到劉師爺這番話，趙大成非常感動，連忙掏出一張銀票說：“劉師爺對趙家的關(guān)照不是一二日了，趙某非常感激，這點茶錢請收下，不成敬意啊?！?p> 劉師爺一看是張六十兩的銀票，心里暗暗高興，推辭了一番就收下了。
劉師爺?shù)昧粟w家的銀子，便顯出熱心幫忙的樣子，來到屋子跟前察看勘察的情況。他雖然不懂仵作，但也聽說一些查案的事情。乍一看，這幾個人都是在睡夢里死去，因為衣著不亂，陳設(shè)正常。然而觀察他們的臉色，確實有些黑青，中毒死亡的可能性比較大。這一點，在何連喜的勘察基本得到了驗證。
“連喜啊，這勘察到何時結(jié)束啊？知府大人可是等著回話呢?！眲煚敼室獯叽偎?p> 何連喜因受上次趙家的案子牽連，此番更加小心謹慎，不敢有絲毫差錯，必須如實跟知府匯報，包括把握不定的疑問。
“劉師爺，這起死亡案件，死亡現(xiàn)場和尸體特征都比較清楚，可以斷定是中毒死亡。至于是何種毒，是飲酒過量中毒，還是砒霜之類，或許野外邪毒，還需仔細了解。”何連喜朝外看了看天色，說道，“劉師爺，再過半個時辰就結(jié)束了?！?p> 劉師爺點點頭，退出屋子去等待。趙大成見劉師爺出來，便上前詢問，沒有料到劉師爺竟然賣起關(guān)子，說道：“中毒死亡是可以確定的，但究竟是怎么中的毒，恐怕還要細細審查，到底如何結(jié)案，倒時候我們稟報知府大人后才能確定?！?p> 趙大成聽了沒有作聲?？辈旖Y(jié)束時，他跟何連喜打招呼，本想給些辛苦費，可何連喜似乎沒有聽到一樣，跟著劉師爺走了。再看劉師爺?shù)谋砬椋嗍且桓惫鹿k的態(tài)度，敢情這六十兩銀子并不起大的作用。
鄭安在府上一邊寫著書法，一邊思考著如何應(yīng)對當下的事情。這趙府的事情來得也不是時候，究竟是意外死亡還是謀殺，對于趙家可是關(guān)系重大。直到中午，劉師爺和何連喜才來稟報。
何連喜如實稟報勘察情況，包括仔細檢查尸體，面部、嘴、十指指甲，身體等等色斑，發(fā)現(xiàn)都是大多是發(fā)青發(fā)黑。
鄭安聽了不禁愕然，問道：“照你的說法，中毒是無異了？”
“回鄭大人，中毒是確認無異的，”何連喜說，“關(guān)鍵是如何中毒的，小人一時難以定論，還需衙門審訊當事人才能弄清楚?！?p> “何連喜，這回趙家的事你可要弄準了，不得馬虎啊?！眲煚斦f。
“小人不敢，請大人和劉師爺放心?！?p> 何連喜走了之后，看著桌上的勘察案卷，劉師爺?shù)吐曊埵荆骸按笕?，趙大成囑咐本人向大人稟報，希望早點結(jié)案，及時處理喪事。大人看如何是好？”
劉師爺因得到了好處，希望事情順當些。劉師爺看到鄭安沒有反應(yīng)，心想事情恐怕有變。不料，鄭安大人確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勘察所報為中毒，那么是何毒？如何中毒？何人所為？務(wù)必搞清楚，否則怎么向壽陽百姓交待？
“這樣吧，你立即帶人拘押涉事人員，明日本官親自庭審?！?p> 鄭安下了命令，劉師爺一驚，難道鄭安真的要搞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