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進來的人,眉目間英氣逼人,目光中雖然帶著笑意,卻又透著掩飾不住的凌厲。
她一身銀色貼身武斗裝,腰上掛了兩把反曲刀,身形看著就給人矯健有力的感覺。
木盆城的人對她很是愛戴,個個都呼喊著“城主”。
而這位城主進了客棧后,并沒有直接朝丁文過去,而是忙不迭的把受傷的人仙扶起來,旁人紛紛都擠過來幫忙,一個個人仙都安置妥當了,她才過來,在丁文對面坐下。
“我是木盆城城主、混沌主獨孤善。事情我聽說了,想問你幾個問題,可愿意回答?”混沌主獨孤善,這名號如她人一樣,讓丁文搜索了雷熊和食色魔的記憶后,仍然覺得費解,他們竟然對木盆城的這位記憶彷如空白。
就好像,根本就不存在木盆城這么一個地方似得。
食色魔也就罷了,雷熊那等權力欲強的混沌主,沒道理會對其它城市的混沌主毫不關心。
“除了‘我是誰’這個問題、必須在離開時告訴你之外,其它的你盡管問?!倍∥恼f罷又丟了顆花生進嘴里,目光卻毫不客氣的打量著獨孤善的容貌。
“你今天幫助的幾個老人分別住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木盆城城主原來是要借此求證,倒也是個辦法。
“有三處地方?jīng)]有標識,只能大概描述途徑的飯店名字?!?p> “你何時來的木盆城?落腳哪里?”獨孤善突然又發(fā)問。
“南北客棧,昨日下午?!倍∥幕卮鹆耍肟纯椽毠律迫绾蜗敕?。
“說說途徑的地方?!豹毠律坪皖亹偵?,一副耐心傾聽之態(tài)。
丁文就把經(jīng)過的路線上的飯店說了,送去的街巷環(huán)境也大概描述了。
“第一處應該是西城區(qū)柳花街十七巷的劉老太家里;第二處應該是東城區(qū)發(fā)財街陳老頭家里……”獨孤善竟然僅憑丁文的描述,就把幾處地方全都說了出來。“……最后一處我前幾天恰好經(jīng)過,門前有塊劃痕是最近一些頑皮孩子的杰作?!?p> “你莫非把木盆城的街巷圖景全都記下來了?”丁文十分震撼,木盆城可不小啊!
獨孤善竟然能憑他一個初來乍到者的描述,就準確說出具體位置,簡直是神了!
混沌主獨孤善背后的城護長十分驕傲自豪的道:“你以為我們城主是別處的那些能比的嗎?木盆城的一磚一瓦,城主都記得清楚!城主每日在城里街巷的時間比誰都多!”
“佩服!”丁文真心實意的作禮。
“理所應當?!豹毠律普f到這里,突然身形前探,丁文下意識的回避,卻又覺得對方不是惡意,后仰之勢立即頓住,就見獨孤善兩指從他外衣上夾起了一小塊花生的紅皮衣,放到桌上堆骨渣的盤子里。
做完這些,丁文看見混沌主獨孤善眼里分明透出來那種、很滿足很愜意的神態(tài),就像食色魔每次吃完藥之后那樣。
‘原來這混沌主獨孤善的念想就是助人!倘若不幫別人忙,她就會痛苦難受的猶如食色魔沒吃藥那樣……’丁文深切知道混沌之體念想得不到滿足時的滋味,也就知道這獨孤善不幫人就不舒服的滋味。
“他落腳的客店一問就知情況,剛才我說的幾處地方你們去確認就有分曉,以我看來,他所言不虛,他早上路線記得的街景很多,午后路線記得的全是飯店,也符合一天沒有機會吃飯的饑餓處境。”混沌主獨孤善對背后的人仙說罷,轉而又對眾人說:“大家都散了回去休息吧。”
“城主說的有理,是我們誤會了啊!”
“原來是誤會了啊……”
“看不出來,這人還真那么好心……”
眾人真的沒有繼續(xù)逗留,都散了回去。
飯店的老板也招呼食客們繼續(xù)吃飯,剛才受到波及,打壞了的桌子,撞的、摔掉的飯菜盤子,城主的護衛(wèi)長說都算城護府賠。
飯店的老板給食客們重新擺桌,上原來的菜。
末了,還沒忘記前事的端了盤花生米過來給丁文,說:“人無信不立!說了如果錯怪你了,就請你吃花生,那就算話!”
“那我就不客氣了?!倍∥倪€沒來得及伸手,混沌主獨孤善已經(jīng)搶先接手,把盤子放到了桌上,放下的那一刻,她眼里透著滿足和歡喜。
這樣的混沌之體,丁文實在覺得沒什么好懷疑了,只要她沒有別的惡性念想,那她活著就會一直給人幫忙,完完全全的不幫人就不舒服的存在。
“城里客棧為了方便外來的客人,一直提供價格合理的薄木箱,你應該知道,但沒有買,又鬧了這么一出,為了什么?”混沌主獨孤善目光爍爍的緊盯丁文的神色?!叭绻悴皇莿e有目的,那就是對我個人、或者是對木盆城有什么不滿?!?p> “談不上不滿,確實有些疑問?!倍∥木桶殉抢镌S多人因為幫忙的事情不堪重負,以至于演變成了自欺欺人的應付對策的情況說了,又說:“城里互相幫助的氛圍確實不錯,但不幫忙就成了有罪,這合理嗎?”
“不合理?!被煦缰鳘毠律坪芨纱嗟姆穸?,倒是讓丁文頗為意外,但更意外的是,獨孤善又笑著說:“至于你說的情況,我一開始就知道,那些負擔也確實不好。”
“所以?”丁文倒是好奇了。
“但不如此不能夠推行互助,正因為不幫忙有罪不合理,我對此的懲處才避免傷人,更避免害命。實在不能接受的人會遷居到城外的村子。至于那些負擔,我實在沒有想到更好的解決辦法。你提的問題的確是副作用,但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之前,承擔這種程度的副作用,以換取木盆城的現(xiàn)狀,很值得?!被煦缰鳘毠律普Z氣態(tài)度都很坦率,一番話也沒有多余的繞圈。
丁文反倒意識到,他的質疑,倒是成了雷熊治理向仙城的經(jīng)驗中,最討厭的那種聲音:只說如何不好,卻并沒有更好解決辦法;或者以為有更好解決辦法,其實并不知道那辦法根本不可行。
丁文想了一會,發(fā)現(xiàn)已有的記憶里,真沒有可以整理出更好辦法的主意。
一旦沒有懲罰,就不會有這種互助的氛圍。
眼下的木盆城固然不是完美的,卻并不需要外來人拯救。
事實上,雷熊也好,食色魔也好,仙人們也好,全都沒有木盆城這樣的類似經(jīng)驗可以參考。
“如果有了更好的主意,你就會采納?”丁文很認真的追問。
“對!”獨孤善說的很肯定。
“好!等我將來想到了,一定再來拜訪?!倍∥钠鹕?,告辭道:“吃飽喝足,木盆城來過,見過了。告辭?!?p> 混沌主獨孤善笑著問:“不留個名字嗎?”
“丁文。”丁文答了,站那,迎著獨孤善的目光。
他本來希望獨孤善能忘了這事,因為她問了,他就得回答。
他回答了,獨孤善恐怕就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