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進宮第二天就被封為皇后,但喬媚兒依然不開心,似乎總有些心事。
朱由校興沖沖的拿著一摞紙張:“來,媚兒看,這是咱家的土地,夠多吧,養(yǎng)活你沒問題吧。”
喬媚兒“噗嗤”一笑,被強行帶到宮中的郁悶一掃而空,這皇帝,太好玩了。
“皇莊嗎?”
朱由校點頭:“對,皇莊的統(tǒng)計資料,以后,就歸你管了。”
喬媚兒推開:“皇帝別鬧,我可沒本事管,數(shù)也數(shù)不清的皇莊啊?!?p> 數(shù)也數(shù)不清的藩王,數(shù)也數(shù)不清的皇莊。
藩王是每天都在生,無時無刻都在增加,而皇莊,也是每時每刻都在生,從哪里生,當(dāng)然是從民田生了。
藩王占用的土地,根本無法計數(shù),但皇莊占用的土地,卻可以統(tǒng)計出來的。
耗費半個月時間,才粗略得出個總數(shù):十萬頃。
明朝一頃是一百畝,一畝約600平方米,一頃約等于0.6平方公里,6萬平方公里,約一千萬畝,而且全是上好的水澆地。明朝總耕地不會超過十億畝,皇莊自個就占了一千萬,還是最好的那部分。
為什么藩王分封土地,都不在京城周圍啊,因為京城周圍的上好田地,都給皇莊占了。
這就是老朱家的統(tǒng)治邏輯,簡單明了。
士大夫那點投獻(xiàn)算什么,加起來也就和老朱家子孫差不多。
明承宋制,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你老朱家占那么多,咱讀書人也要占。
十萬頃是什么概念呢,按五畝養(yǎng)活一人的傳統(tǒng)種植方式,可以養(yǎng)活200萬人口,要是推廣紅薯,單純吃飽,起碼能養(yǎng)活五百萬人口。
按十分之一的比例練兵,起碼練出二十萬兵,能吃飽的兵。
現(xiàn)在,這十萬頃土地,全部收入供皇帝和后宮太監(jiān)等享受了。
翻看著統(tǒng)計資料,喬媚兒嘆氣:“這也太多了吧!”
朱由校一把摟住,笑瞇瞇的:“多了不好嗎?就算畝產(chǎn)一百斤,也能收十億斤糧食呢,還不用交稅的那種,你可是大明第一富婆了?!?p> 喬媚兒推開,不開心呢:“你是皇帝,你交稅給誰去!”
可不是,封建社會的稅,本質(zhì)上就是一種掠奪,所謂“皇糧國稅”,這里的“皇”是指皇族,“國”指國君。
民眾的稅是交給皇帝享受的,皇帝自個的產(chǎn)業(yè)當(dāng)然不用交稅了,問題是,皇帝太貪了啊,十萬頃,自個貪還不算,還要給自個的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貪。
朱由校嘆氣:“媳婦,有啥不開心,不能跟我說說嗎?”
喬媚兒低頭,有些不好意思:“想真兒了?!?p> 喬真,喬媚兒親弟弟,五六歲的小屁孩。
朱由校直翻白眼,寵弟狂魔,沒跑了,上午剛剛見過,下午又想了:“去帶過來,在宮里養(yǎng)著好了?!?p> 喬媚兒更加不好意思了,這合適嗎?那些大臣不會反對嗎?
朱由校大手一揮:“帶來帶來,也熱鬧熱鬧,至于那些見鬼的臣子,藩王沒搞定之前,不會找咱們麻煩的!”
被萬歷皇帝放養(yǎng)了三十年的文官系統(tǒng),已經(jīng)徹底掌握了軍權(quán),財權(quán),他們才是大明真正的主人。
皇帝開口了,法理上走得通了,整治藩王,并不困難。
藩王在干嘛,起碼福王已經(jīng)崩潰了。
悔不當(dāng)初啊,為什么會聽從這個混蛋的教唆,去爭什么皇位,好好的當(dāng)一個藩王他不香嗎。
但這個混蛋太能說了,直說到心坎里面了,說什么這天下不能落在其他人手中,這太祖打下的江山,必須有德高望重的人來帶領(lǐng),不能任由他朱由校亂來。
作為受過正統(tǒng)皇室教育,深受萬歷喜愛的皇子,深諳老朱家的統(tǒng)治之道。
土地為王,所以就藩的時候,求當(dāng)時的萬歷給了他四萬頃土地,守著土地生孩子,多好,為什么趟這趟混水呢。
都怪這個混蛋。
福王氣喘吁吁的試圖追打眼中的混蛋,但是,他太胖了,壓根追不上,哪怕對方已經(jīng)五十多歲,老態(tài)龍鐘。
而這位老人也后悔的要命,鬼知道,這福王怎么這么能折騰,折騰到現(xiàn)在所謂的清君側(cè)的隊伍,就剩他倆,一個快三百斤的胖子,一個五十多的老頭。
要知道,他們剛出發(fā)的時候,有五千人的隊伍,有好幾個總兵帶隊,還有無數(shù)的太監(jiān)宮女伺候著,更離譜的是,帶著十幾個大車的金銀。
老人回憶起過往的一幕幕,不由得苦笑。
軍隊開撥,人家都跟隨你造反了,總得給點開撥銀子吧,沒,福王說的很明白,跟我上京城,那是從龍之功啊,還要銀子?想什么呢。
帶隊的軍官也是苦惱,皇帝要削藩,咱趟這趟混水干嘛,老朱家的性子,誰還不知道。
但皇命無法違抗,上面也沒有撥下銀兩,嗯,對外都說跟隨藩王造反了,不可能從中央領(lǐng)銀子了吧,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但誰知道福王竟然這么扣呢,實在是讓人無法想象。
那也得開撥,不開撥自個前程難保。
那就走吧,走了幾天,軍戶受不了了,老早的,軍戶的屯田就被軍官,士紳,藩王占光了,餉銀更是一欠幾十年,軍戶只能給這些豪強們打工做活,吃飽都難。
這開撥一沒有開撥銀,二糧食也沒,餓著肚子陪你去造反?
于是央求軍官去要軍糧,要餉銀。
軍官無法,只能去求福王,怎么也是跟您造反了,不給口吃的?
不給,就是不給,哪怕帶了幾十車金銀,也一點不給。
開始的時候,軍官還能靠少量的家丁壓制隊伍,但很快,連家丁都扛不住了。
咱不帶這么玩的,你福王守著大把金銀,讓我們挨餓跟你造反?
于是大家一商量,干脆點,也別去造皇帝的反了,咱先造這福王的反吧。
這個時代,很少有人會和底層人溝通想法的,你聽話就行。
上層的文官武官知道,這是個針對藩王的局,但底下人不知道啊,還當(dāng)真造反呢。
造反就造反吧,反正也那么回事,但總不能連口吃的都不給吧。
于是,軍隊嘩變,財產(chǎn)一搶而空。
跟隨的太監(jiān)宮女,要么跑了,要么被搶走了。
好歹還保留著老朱家最后的尊嚴(yán),沒動福王,老頭裝死,好歹躲過一劫。
僅剩的倆人,互相怒目而視,老頭也不在乎了,都到這份上了,哪里還顧得上皇親國戚。
福王憤怒的臉上扭曲著:“等到了京城,本王一定治你個誅九族的罪!”
老頭滿臉無奈,到了現(xiàn)在,這福王,還抱有迷之自信,他朱由校要削藩,咱福王到了京城,就能輕松干掉他自個當(dāng)皇帝,要是朱由校不削藩,咱就幫忙干掉出主意的小人,順便再跟皇帝要點土地。
也懶得反駁他,話說,你這死胖子,已經(jīng)被徹底削光所有頭銜知道嗎?
起碼咱這老頭子,還頂著個舉人的身份,還有大量的同窗同年,還有官府的秘密任務(wù)。
不靠咱這個老頭的臉,能從各地官府混到銀子路上吃喝?
老頭也能耐,沒多久就不知道從哪里弄來兩匹馬,這才出封地沒幾天啊,離順天府老遠(yuǎn)呢,難道走過去?
老頭五十多了,騎馬有點困難,好歹能騎。
福王就慘了,光上馬這個動作就摔了好幾個跟頭,好不容易騎上去了,馬兒不走了,沒有專業(yè)騎士指導(dǎo),這馬啊,會怠工的,尤其是馱著個三百斤的胖子的時候。
一路凄凄慘慘,折騰了兩個多月才走完了這不到一千里路。
眼看著,要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