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錢鋒和錢杰
已經(jīng)午夜十二點了,楓葉谷樂園小鎮(zhèn)里的酒吧還在營業(yè),現(xiàn)在的年輕人顯然精力特別充沛,白天在樂園里玩得昏天黑地,晚上又跑到酒吧里盡情買醉。
在酒吧的吧臺處,坐著兩個身形差不多的年輕男子,他們正拿著酒杯、看著舞池中央勁歌狂舞的美女,時不時地還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年齡稍長的錢杰忽然嘆了口氣,視線離開舞池、轉(zhuǎn)身靠在了吧臺上。
一直嘻嘻哈哈的錢鋒看出了端倪,也跟著轉(zhuǎn)過身來,“怎么?有心事?”
“唉,老頭子準備結(jié)束海運生意了?!?p> “???原來這是真的啊?!?p> 錢杰有點疑惑地看著錢鋒,“你早就知道了???”
“我也是聽我老爸老媽說的,他們也是猜測?!蓖nD了一下,“我聽他們說,自從你家小妹傍上了這榮州首富的公子后,你家老頭子就打算靠女婿養(yǎng)老了?!?p> 看錢杰還是沒有反應,錢鋒繼續(xù)說:“這有什么不好的。我看甄連德那小子對你家小妹言聽計從的,到時候,你再去哄哄你家小妹,讓你妹夫給你謀個更好的差事,這不挺好的嗎?”
“我是這樣的人嗎?我有手有腳,再怎么落魄也不會去求我妹妹的。”氣憤地說完這句話,錢杰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你是什么樣的人,我不清楚嗎?”錢鋒諂媚地笑著。
錢杰用一道凌厲的眼神看著錢鋒,錢鋒絲毫沒有退讓。錢杰最后像是敗下陣來,低頭看著吧臺臺面。
“這次參加完我妹妹的婚禮,你還回馬來西亞嗎?”錢杰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有氣無力。
“不想回去了?!?p> “怎么?之前你不是挺喜歡那里的嗎?”
“剛到那的時候覺得挺新奇的,后來漸漸覺得還是國內(nèi)好。我早就想回國了,我父母沒回來的打算,我也只能留在那里了?!闭f完錢鋒也嘆了口氣,“要是我們以前沒有做那件事,或者沒鬧得那么大,現(xiàn)在不知道多自在呢?!?p> “別跟我提那件事。”錢杰低聲怒喝。
“不提就不提。”錢鋒順手拍了拍錢杰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他。
兩人又喝著酒聊了一會,期間有幾個年輕妹子主動過來搭訕,兩人覺得姿色普通直接拒絕了。
“我要回去了,你呢?”
有了幾分酒意的錢鋒搖搖頭,“我還在等今晚的女主角呢?!?p> 錢杰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小心,別讓女鬼帶走了?!?p>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卞X鋒笑著大聲高歌起來。
錢杰搖了搖頭,離開了酒吧。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酒吧里的人少了一些,錢鋒還是沒有看到讓自己動心的美女,正自猶豫要不要回去睡覺的時候,酒吧門口走進來一位紅衣女郎。
身穿紅色連衣裙的美麗女子一步一步向錢鋒走來,波浪卷發(fā),白皙的肌膚在燈光的照射下,如珍珠般閃亮,不帶言笑的冰冷面孔,自帶著成熟的氣質(zhì),光憑這點,就不是酒吧里任何一個小丫頭能夠攀比的。
紅衣女郎在經(jīng)過錢鋒所坐的吧臺時,她身上的一股似曾相識的迷人氣味撲鼻而來,充滿了誘惑。
女郎找了個角落,獨自坐了下來,她將披在肩上的薄紗取下,隨手放在椅背上,跟著向服務員要了一杯酒,靜靜地一個人坐著喝酒。
女郎有意無意地看了錢鋒一眼。在酒精的刺激下,錢鋒有點意亂情迷,他將酒杯里剩下的一點酒一飲而盡,然后步履蹣跚地向女郎所坐的角落走去。
她似乎發(fā)現(xiàn)錢鋒正向自己走來,隨即站起身來,拿起披肩,從舞池的另外一邊離去。
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錢鋒看到她白皙的后背赫然紋著一個天使。
顧不得許多,錢鋒追出門去了。
“少爺,你推慢點,我有點害怕?!?p> 一塊平整的土地上,五六歲的小男孩騎在一輛快速行進的兒童自行車上,后面有一個比他大一兩歲的大男孩使勁地推著自行車。
“你真膽小,這么慢還叫害怕。”推車的男孩沒有減慢速度,反而又使了一股勁,自行車行駛的更快了。
“啊···”的一陣叫喊聲,自行車摔倒在地上,車上的小男孩,捂著膝蓋,坐在地上,沾滿泥灰的臉因為疼痛而變得扭曲。
大男孩走到他的身邊,蹲下來,準備看看他的傷勢嚴不嚴重。
這時,一個五六十歲年紀的婦人從后面小跑過來,她跑到小男孩身邊,看明白情況后,一邊查看小男孩的傷勢一邊關心地問:“怎么樣?能動嗎?”
小男孩彎了彎受傷的膝蓋,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外婆,我沒事,還能動?!?p> 婦人心疼地看著外孫,又看了看身旁的大男孩,欲言又止的樣子。
“少爺教我騎自行車呢,他說這是每個男孩子都必須要學會的。我太笨了,老是自個不小心摔下來。你不用擔心,我下次會很小心的?!毙∧泻⒎路鹨谎劭创┝送馄诺膿摹?p> “那就好,那就好?!眿D人像是放心了似的,露出了微笑,“少爺,他年紀小,你要幫我好好照看著他啊?!?p> 大男孩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于媽?!?p> “呵呵,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這天還亮著呢,我要再玩一會?!闭f完,大男孩扶起摔倒在地上的自行車自顧自地騎了起來。
于媽很是無奈地對外孫說:“那你跟少爺再玩一會,玩?zhèn)€一會就回去,不然飯菜都涼了,老爺他們怪罪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p> “我知道了,外婆。”小男孩還杵在原地。
于媽將外孫臉上的塵土擦干凈,又將衣服褲子上的灰塵拍掉,這才離去。
“你剛才怎么沒有跟于媽說,是我將你從自行車上推倒的???”大男孩將車騎到小男孩面前停了下來。
“外婆曾經(jīng)跟我說過,少爺你是好人,要我好好跟著少爺。我也覺得少爺你很好?!?p> 小男孩誠摯的語氣讓大男孩有點羞愧,他拍了拍小男孩瘦弱的肩膀說:“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欺負你了,要是我說話不算數(shù),那我就是只小狗?!?p> 小男孩開心地笑了。
兩個男孩子又玩了一會,天色有些暗了。小男孩一再催促回家去,大男孩卻不為所動。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再玩一會。”
小男孩有點猶豫,但他始終沒有挪動身子。
“你先回去吧,你回去告訴他們,我一會就回來。”大男孩推了小男孩兩下,勸他先回去報信。
“那我先回去了,少爺,你可要早點回來啊。”
“走吧,走吧,別羅嗦了?!贝竽泻ⅡT著自行車,回頭叫了一聲:“小樓,明天我還教你騎自行車?!?p> 小男孩開心地回了句:“好的,少爺?!比缓笏栂律降姆较驓g快地離去了,他邊走邊唱著一首兒歌,“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我手里拿著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嘩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不要啊······”俞小樓突然驚呼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
原來做了一場惡夢,然而他卻滿頭大汗,汗?jié)褚律溃骖a上還有淚痕。俞小樓雙手捂著臉,嗓子里發(fā)出哽咽的聲音。
上午的陽光特別刺眼,頭頂?shù)奶炜找黄邓{,天邊卻好像有幾團灰色的云層,沒有風,讓人感覺悶熱異常。俞小樓身穿黑色T恤衫,頭戴一頂深藍色的鴨舌帽走出了酒店。他的眼睛被一副墨鏡遮住了,胸前仍舊掛著一部照相機。
樂園里依舊熱鬧非常,看來昨天晚上發(fā)生在體育場內(nèi)的死亡事故,并沒有對樂園里的游客造成不利的影響,游客們還是一如既往地嬉鬧玩耍著。此時,俞小樓正漫無目的在樂園里游蕩著,就像一個攝像師,在尋找他感興趣的素材。
一小撮人群聚在一起,像是在說著什么事情,然后一窩蜂似的向樂園的南邊跑去。俞小樓看著周圍的人漸漸地都向著同一個方向跑去,不由自主地也跟了過去。
在上觀景臺的山路上,此時聚集了許多的游客,然而他們都被身穿警服的警察攔在警戒線以外,游客們私下議論著,說的最多的是:今天早上有個游客在上山途中,去林中小解,突然看到有棵樹上吊著一個人,看樣子是上吊自殺了。
俞小樓拿起胸前的相機,朝著前方拍了幾張照片。這時,一位民警將目光對準了他,并向他走來。俞小樓以為民警是來告誡自己不能拍照的,沒想到,民警走到自己身前時,目光看著自己的旁邊的位置。
俞小樓回頭看去,一個上唇留有短須的青年男子走了過來,男子劍眉星目,看上去自帶一股傲氣,他的身材挺拔,透過黑色圓領T恤可以看出他的上身肌肉非常扎實。
“馬隊?!泵窬鹁鋷?,向黑衣男子打著招呼。
叫馬隊的男子掏出了證件給民警檢查,民警看了看,隨后點了點頭。
馬隊對著民警點了下頭,跟著走進了樹林。
大約過了十分鐘,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個年輕男子一路跑了過來。
他們跑到警戒線前,值守的民警警覺地走了過來。
“警察同志,里面出事的是不是一個二十多歲模樣的小伙子?。俊敝心昴凶悠沏~鑼般的嗓音響起。
民警點了點頭。
中年男子掏出手機,手顫抖的厲害,他打開手機,然后給民警看,“是不是長這個樣子的?”
民警仔細看過后,沒有直接說話,而是抬起警戒線,對他們說:“你們跟我來吧?!?p> 中年婦女一陣昏眩,似乎要摔倒,中年男子和身旁的青年立刻扶住她,三人跟著民警向樹林里走去。
周圍看熱鬧的游客頓時又開始紛紛議論起來了。俞小樓則在旁邊趁機多拍了幾張照片。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頭發(fā)有些稀疏的中年男子突然撞了俞小樓一下,這個中年男子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俞小樓似乎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對不起?!敝心昴凶雍苡卸Y貌地向俞小樓道歉,他看俞小樓的眼神很奇怪。
俞小樓沒有說話,只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謝謝!”中年男子莫名其妙地說完這句話后,轉(zhuǎn)頭面對警戒線里面的民警,大聲喊了句:“警察同志?!?p> 民警走來,一臉嚴肅地問:“什么事?”
“我是目擊證人,我看到在這里行兇的歹徒了。”中年男子說話的口氣非常篤定。
民警動容了,“你幾點看到的?”
“今天凌晨一點左右?!?p> 民警立刻抬起警戒帶,“快跟我來?!?p> 中年男子毫不猶豫地鉆了過去,快步跟著民警走進了樹林。
樹林里有一片小小的空地,空地旁邊的一棵大樹下躺著一具尸體,幾個人以尸體為中心正傘狀向外勘察,他們低著頭,仔細看著腳底下,不放過任何細節(jié)。
“啊···啊···”悲慘的叫聲突然響起,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個青年小伙被民警帶到此地。正在搜索的民警紛紛抬起頭來,向空地望去,隨后又一個個地低下頭,繼續(xù)勘察工作,這其中只有一個身穿白色衣服、留著短發(fā)的女子沒有抬頭,她始終專心致志、不受任何干擾地看著地面,慢慢行進。
“小鋒,小鋒。啊···真的是小鋒啊?!?p> 趴在尸體旁邊的錢豫東流著淚,他的懷里抱著哭得死去活來的老婆楊之琳,而站在他們身旁的是死者錢鋒的堂兄錢杰,他像是深受沉重打擊一般,傻愣著一動不動。
站在尸體另外一側(cè)的是來自市公安局的孟警官。他眉頭緊鎖,心中自是震撼無比,昨天這錢家剛墜樓死了一個管家譚鵬,今天凌晨又有一個人上吊死了,這真的是太離奇了。
“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馬隊蹲在短發(fā)女子身旁。
短發(fā)女子沒有理會,還是看著地面,神情專注,她額頭上的汗水開始滴在泥土上。
馬隊將紙巾遞給她,“要偽造自殺也不用帶滑輪???這到底在搞什么?”
他的眼睛看著空地旁邊的大樹,大樹上一根手臂粗的樹干上掛著一個滑輪,滑輪下面是一根解開的繩套。
短發(fā)女子接過紙巾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可能兇手力弱,沒辦法將死者掛到樹上去,所以事先預備了滑輪?!鳖D了頓,“我也只能這么揣測了。
忽然馬隊拍了拍短發(fā)女子的肩膀,“一一,你得叫他們加把勁了?!?p> 游一一抬頭不解地看著他。
馬隊指了指天空,“馬上要下大雨了?!?p> 游一一這才發(fā)現(xiàn),天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越來越暗了。她拿起掛在腰間的對講機,“馬上要下雨了,大家都動作快點?!?p> 周圍的人紛紛抬頭看了看天空,隨后對講機里陸陸續(xù)續(xù)地回答:“收到?!?p> 這時,又一位民警帶著一個中年男子進入事發(fā)現(xiàn)場,孟警官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
民警看了一眼孟警官,指著身后的中年男子,“他說,他在事發(fā)的時候可能看到兇手了?!?p> “哦,是真的嗎?”孟警官幾乎脫口而出。
遠處的馬隊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站起身來,向這邊走來。
中年男子沒有出聲,而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錢豫東夫婦,然后又抬眼看著站在一旁的錢杰,接著他的臉上露出害怕的神色,走上兩步,躲在身前民警的背后,指著錢杰,“就是他,當時我看到他從樹林里跑出來,慌里慌張的?!?p> “你說什么?死老頭,你別冤枉好人?!卞X杰一聽,立刻大聲吼叫。
正趴在尸體旁的錢豫東夫婦也聽到了,他們紛紛站了起來,面帶疑惑。
“沒錯,的確是他,我沒有看錯。他當時身穿白色上衣,他那衣服在黑夜里很是顯眼?!敝心昴凶佑执舐暤貙γ暇俳忉尞斕炜吹降那榫?。
“原來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子,你為什么要害死他???”楊之琳咬牙切齒地沖了上去,一頓拳打腳踢。錢豫東沒有阻攔,似乎也相信了,因為昨天錢杰身上穿著的正是白色的T恤衫。
孟警官和另外一名民警立刻上去勸架,現(xiàn)場開始逐漸混亂。
馬隊已經(jīng)走近,他也看到了發(fā)生的一切。突然他覺得哪里不對勁?凝神思索了下,隨即發(fā)現(xiàn),這中年男子明明表現(xiàn)出很害怕的樣子,他怎么反而越來越靠近錢杰了。
“不要讓他靠近······”馬隊一聲暴喝,迅速跑過來,在場的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然而還是晚了。
一把寒光閃閃的小刀出現(xiàn)在中年男子的手里,接著小刀直接刺進了錢杰的心臟部位,中年男子應該是恨極了他,小刀直末入柄,握著刀柄的手狠狠地轉(zhuǎn)動了半圈,然后抽了出來。
鮮血從心臟部位噴涌而出,無論如何都是止不住了,錢杰倒在地上不斷掙扎,血沫子從咬緊牙關的嘴角不斷咳出來,沒過一會,錢杰瞪大著眼睛,身體直挺挺的,沒有了一絲生氣。
已經(jīng)被控制住的中年男子趴在地上,他突然癲狂地喊著:“阿嫵,阿嫵,你看到了嗎?爹替你報仇了,這兩個畜生都死了,你看到了嗎?阿嫵······”
“轟隆隆···轟隆隆···”
天空突然響起了炸雷,起風了,陰風陣陣,馬上就要下暴雨了。
“快將尸體抬走,將證物都收好······”
在場的民警開始奔忙起來了,兩具尸體由專人抬走,剛剛行兇的中年男子被兩名警員帶走了,兇器被裝進證物袋、收了起來,樹上的滑輪也被取了下來······
馬隊指揮眾人迅速收拾好現(xiàn)場,他環(huán)顧四周,查看是否還有遺漏。不遠處,一個白色人影蹲在地上,一動不動。
“一一,快撤了?!瘪R隊一邊向她跑去,一邊大聲喊著。
游一一沒有聽從指令,她雙手在地上扒著什么,接著,她取出隨身攜帶著相機,對著地面拍照。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馬隊看出了蹊蹺。
“好了,我們走吧。”游一一站起身來。
馬隊低頭看了一眼游一一剛才拍照的地方,只見泥土上,有個一指寬、很深的印子,應該是不久前留下的。
這時,大雨傾盆而下,很快,四周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水的世界,馬隊扶著游一一跑離兇案現(xi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