蟈蟈對章紅梅一點不了解,如果不是代表講話,不是領(lǐng)學(xué)生打仗,她對這個女人根本沒有印象。
她回味著同事們的那番話,發(fā)現(xiàn)句句是針對她說的。
難道這個女人就是深藏不露的狐貍精?
這些相片,他很顯然要回避,回避她,所以藏了起來。
她感覺到屋外很黑,屋里很冷,哆嗦著打顫。
女兒喊了幾聲:“媽媽,我寫完作業(yè)了,我可以玩一會兒嗎”?
她無力的:“可以”。
女兒很高興媽媽沒附加任務(wù),就快樂的抱娃娃去了。
她機械地下了地,往爐子里添了些煤,煤煙冒出嗆鼻子的味道,她環(huán)顧著黑乎乎的廚房,這個清貧之家是她們的愛巢,此刻好冷。
她無比信任他,此刻他變得那么陌生。
她曾經(jīng)也是文藝范兒,也曾經(jīng)蹲下身掬捧落葉,也曾仰望高天流云,也曾寫過:“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但什么時候她不再關(guān)注這些了?自從畢業(yè)就投進(jìn)了柴米油鹽。
而這個章紅梅也是凡俗纏身,卻更留心美好:關(guān)注新芽,垂憐野花,向往藍(lán)天白云,閉目聽春,這就是她的與眾不同吧,這就是詩意女子,千年狐貍精吧。
被同樣心懷詩意,拿著相機找靈感的丈夫發(fā)現(xiàn)了,跟拍不止,是這樣吧?
但愿只是這樣。
她安頓好了女兒睡覺,坐等他回來。
近九點時門外有跺腳聲,撲騰撲騰,好像下雪了。
他帶進(jìn)來一身寒氣,果然下雪了,他肩頭的雪花眼瞅著在融化。
這若在平時,她會趕緊拿起笤帚拍打,他伸著雙臂,一邊躲閃一邊讓她打。
今晚,她坐著沒動,也沒看他,他俯身看了眼熟睡的女兒,把大衣脫下來,掛在衣架上,輕聲說:“外面的雪好大”。
轉(zhuǎn)回身,納悶地問:“怎么不鋪被褥?睡覺得多涼啊”?
“喂,發(fā)什么呆?拿被子呀”!
“你怎么了”?
蟈蟈扭臉沖著墻,一言不發(fā)。
他走過來仔細(xì)地看看她的臉,一轉(zhuǎn)頭看見她身旁的影集,影集平展地打開,里面的內(nèi)容他還不知道嗎?
他愣了一下,隨即臉色一變,盯了影集一會兒,雙手往褲子口袋一插,踱到地中央,忽地走過來合上影集,往寫字臺上重重一摔。
女兒翻了個身,他也看到了,聲音不大,卻充滿怒氣。
“你不無聊嗎?”
“你這么做有意思嗎,蟈蟈?你什么時候?qū)W得這么庸俗?”
蟈蟈只是不答,她怕開口就失控,他還有理了!
她低著頭,委屈的淚水滾下來,撲簌簌流過臉頰,進(jìn)嘴角的又咸又澀。
他不耐煩地說:“你這樣擠占我的心里空間對你有什么好處?
我攝影你不知道嗎?拍一個人多了幾張,放在一起好管理,這能說明什么?
幾張相片影響你什么了?你沒發(fā)現(xiàn)時不也很愉快嗎?
你發(fā)現(xiàn)了不在意依然能快樂呀”!
他振振有詞,理直氣壯,也明顯的色厲內(nèi)苒。
她猛的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我說什么了?你咋知道我要和你談相片?你咋知道我因為相片生氣了?”
他一下子噎住了,眨巴幾下眼睛,又笑了,走過來,依然手插褲兜,挺拽的樣子,說:“我以為你生氣了,不生氣說明你……”
“說明我什么?說名明我傻”?
他一聳肩,走前一步,把她攬進(jìn)懷里笑嘻嘻地:“說明你是我的知己”。
蟈蟈一推他,“怎么說都是你有理,你就是沒理攪三分”。
他繼續(xù)嬉皮笑臉,“你不就喜歡這樣的我嗎?上學(xué)時風(fēng)花雪月,上班后案牘繁雜,沒有點愛好那還是我嗎?
我在保持真實的我呀!這世間總有美好讓你發(fā)現(xiàn),有一雙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活著多有意思。只有那些蠢人才是瞎子”。
如果不怕驚動孩子,她非得大罵他一頓不可。
他又像大學(xué)時那樣胡說八道,真能把人氣個半死,更可氣的是自己還說不過他。
她以數(shù)學(xué)老師的思維抓重點,她問:“你為什么關(guān)注她?這樣被人說閑話!我也不理解,你給我解釋”。
他松開她,手又插進(jìn)褲兜,因為屋里挺冷,他在地上兜圈子,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澄清:“我告訴你,我清清白白。
她也清清白白。我們之間清清白白。我拍照她根本不知道。我用長焦鏡頭拍的。你別生她的氣,跟她無關(guān),有氣你也該沖我來”。
這番話把蟈蟈又氣的不輕,她克制著,問了一個最不想問的:“你喜歡她”?
他站定,轉(zhuǎn)身,像是做了個決定,嚴(yán)肅地說:“蟈蟈,我和你算是知己吧?為了讓你信任我,我只得出賣一次良心。
人家……她,心有所屬!但不是我!我只能說到這里,其他的你別問。
你更不能說出去,如果說出去,你的錯誤就嚴(yán)重了,就不是我的知己了”。
蟈蟈驚異的:“你怎么知道的?是誰啊”?
他把臉一沉:“我說什么了?不許打聽不許傳!這個話題就此打住,轉(zhuǎn)臉就問?”
他的目光嚴(yán)厲嚇人,蟈蟈鄭重地點點頭,許諾說:“我知道了”。
他們都沉默下來,各有所思。
蟈蟈看著他的眼睛問:“你說我無聊,你知道我為什么無聊嗎?”
老佟在她身邊坐下,洗耳恭聽。
蟈蟈:“我分析了一下,覺得大家對你和……她,有誤解”。
蟈蟈大意說了一下同事們的話,老佟半晌不語,他蹙著眉頭說:“讓我用福爾摩斯的思路分析一下,我就不信揪不出來真相,先不想這事,得先完成大事”。
為了表達(dá)他的誠意,他親自打造被窩,把老婆哄了進(jìn)去。
擁著賢內(nèi)助,他愧疚地保證:“以后我注意自己言行,不讓心懷叵測的人抓住把柄,更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你對我的付出我懂”。
蟈蟈淚灑他胸膛,這是百感交集的淚。
知己嘛,他也敞開心扉,發(fā)表他的理論:“男人嘛,誰沒點秘密?女人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了。
知道了怎樣?不知道怎樣?自尋煩惱,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蟈蟈懶得理他,他這個樣子又不是一天兩天,在外面冠冕堂皇,在家,就是個無賴。
那一夜,這對神仙眷侶鴛夢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