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把老唐折磨夠嗆,最后一百米時已到極限。
腳有多疼,恨有多深,但更氣惱的是,一路上也沒想出好計,三十六計,她發(fā)現(xiàn)不能隨便使用。
關(guān)鍵那兩個男人護(hù)著她,這令老唐沒轍,難道就沒人制伏她了?
校慶越來越近,除了畢業(yè)班,其他班級整個下午演練大型節(jié)目,班主任在旁跟蹤本班紀(jì)律。
科任無事可做就偷溜,那段時間,班主任累夠嗆,科任閑夠嗆,老唐趁此機(jī)會溜出去玩麻將。
這天下午,她沒出去玩,而是溜到初二組。
初二文的門大敞四開,里面空無一人,辦公桌上的紙被陣陣來風(fēng)吹得嘩啦啦響。
她往門里探明情況后,大搖大擺地走了進(jìn)去。
如入無人之境,直奔章紅梅的座位,她的三個抽屜鎖著兩個,老唐哼了一聲:里面不知鎖著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她拉開沒上鎖的抽屜,里面好亂,膠水,膠帶,小剪子,小錘子,圖釘,訂書器,不知這個家伙準(zhǔn)備這些東西干啥?
老唐又一哼:人模狗樣,抽屜這個亂!盡做表面文章!
她也不是找什么,純粹好奇,趁著無人滿足好奇心,她一無所獲,轉(zhuǎn)身要走,一眼看見椅背上的衣裳。
章紅梅的衣裳,一件粉白色半舊風(fēng)衣,粉色褪到若有若無,只剩溫潤的米白,衣裳面朝外疊著,看似隨意實則很小心地搭在椅背上。
老唐停住了雙腳,慢慢的向那件風(fēng)衣伸出手,軟軟的抓在手里,她拎著兩個肩頭展開,情不自禁,把衣服拿近鼻子,像兔子似的張開鼻孔聞嗅。
絲絲縷縷的布縫里藏著清清淡淡的香,女人香。
不是香水,不是洗滌劑,那種香帶著身體的余溫,令她一個女人都想聞。
突然,她把衣裳摔在地上,那件無辜的衣裳由高潔落進(jìn)塵埃,就像章紅梅轟然倒地,老唐上去就是一頓踩踏,腳底來回碾更解恨。
她越踏越解氣,五官跟著使勁,面目相當(dāng)猙獰。
正在她忘乎所以時,脖頸下的衣領(lǐng)被揪住了,她來不及躲閃,本能地趕緊閉眼,耳畔轟的一聲,一側(cè)臉挨了重重一記耳光,打她的手掄回來,手背和手指抽到了另一側(cè)臉,那一側(cè)耳朵又一轟。
她只覺得兩聲轟轟,臉蛋子熱辣辣,因為緊張感覺不到疼,但她及時捂上了臉。
定神一看,扇她的不是別人,正是章紅梅。
章紅梅的臉漲得通紅,皮膚下暈紅的血在清晰地涌動,這種吹彈可破,一旦破了噴涌的是血。
章紅梅感覺扇過那張臉的手蹭上一層黏膩,在褲子上嫌棄地蹭了蹭。
揪著衣領(lǐng)的手也覺得惡心,松開時使勁一推,想把老唐推遠(yuǎn)點(diǎn)。
老唐趔趄幾步靠在對面桌邊,她扯了扯衣領(lǐng),放出寬松空間以便說話。
但她沒說話,她還在發(fā)懵。
章紅梅說話了:“本來不想搭理你,你送上門來,兩個耳光算少的,給你個警告,今后再造謠,要你好看?!?p> 老唐擺了擺腦袋,擇日不如撞日,既然早晚要單挑一回,那就豁出去了。
她冷笑一聲:“你是做婊子還要立牌坊!自己啥德行不知道?還怕別人說”?
“好吧!照你說的,那就和我一道去見另一個人,你敢再這么說一遍,你就不是婊子養(yǎng)的!走!走啊”!
這果然是女人間的戰(zhàn)爭。
老唐哪敢走?不怕被揭層皮才敢走,她這么快就敗下陣。
耷拉著眼皮,那樣子默認(rèn)自己是婊子養(yǎng)的似的。
她一副慫樣,既是求和又是心里話,軟軟地說:“你放著好日子不過,總插足我家干啥”?
“我哪里插足了?是你開始就看我不順眼,你指桑罵槐,你造謠中傷,不都是你干的嗎?”
“你我同為女人,何苦難為女人?以前的事怪我不對,以后你,你離我家大林遠(yuǎn)點(diǎn)不行嗎”?
“你家大林?哼,那就看我心情了,把我衣裳撿起來”!
老唐往衣裳走去,防備著再挨耳光,彎腰撿起了衣裳,規(guī)規(guī)矩矩放在椅背上。
看了她一眼,意思是:我可以走了嗎?
章紅梅把頭一擺,不看她。
老唐溜到門口,撒腿小跑著離開了。
章紅梅剛才在操場覺得涼,回來取風(fēng)衣,正好趕上那一幕,她看著可憐的風(fēng)衣,恨不得再把唐老鴨揪回來扇一頓。
回家好好地,徹底地洗洗吧,我的衣裳。
她又回操場去了。
唐老鴨一陣疾走,到了僻靜處,這才又摸了摸臉,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她才知道,章紅梅這個女人狠起來,軟硬不吃。
真沒人管她了?老唐一籌莫展,沒想到,幾天后機(jī)會送上門。
那天下午,老唐和幾個麻友來到街里小飯館,因為其中一個麻友連贏好幾天,把大家的錢收割不少,按規(guī)矩,贏家做東請客。
有人提議:“也像男人那樣搓一頓”,她們就這么出來吃飯,坐在僻靜處,點(diǎn)了很簡單的幾個小菜,邊吃邊聊。
吃到一半時,門外呼啦進(jìn)來一群男人,有十來個,小飯館店面不大,把屋子裝得滿滿的。
他們熟絡(luò)地在旁邊一張大桌圍坐下來。
老板熱情有加,一看就是招待熟客,那群人里有個人很高,很帥氣,穿得也光鮮,看起來像個頭頭,他一直沒坐,和老板點(diǎn)菜,“反反復(fù)復(fù)那幾道,能不能換一換?廚師該進(jìn)修學(xué)習(xí)了”
他說話的口氣不小,張揚(yáng)高調(diào)。
這引起了老唐的注意,她上下打量那個人,心里一動:十有八九是章紅梅的男人。
她豎著耳朵收聽他們的談話,弄清楚了這群人都是鐵路工人,她更確信了。
條件一旦成熟,她就冒壞水,這已成條件反射,一條妙計瞬間成型,她要伺機(jī)而動。
那桌開始上菜,嘭嘭地啟啤酒,好家伙,根本不用酒杯,舉著啤酒瓶像舉著酒杯,十來個人都那么灌時,那場面就很震撼,只聽咕嘟咕嘟一頓冒泡后,像喝完開胃飲料似的,放下空酒瓶才拿起筷子。
“滴嘟……滴嘟”
不知什么聲音響,像鬧鐘,像唱歌,只見那個大高個站起來,把一個東西放在耳邊接聽。
唐老鴨又是一震:那玩意兒就是傳說中的手提電話嗎?也有人叫手機(jī)?
她激靈下反應(yīng)過來,不是研究新玩意兒的時候,她站起來跟了出去。
大高個站在門外說話,聲音很響,唯恐別人不知道似的,他的高大顯得她那么矮小,他的氣勢顯得她那么卑微,她膽怯起來。
但千載難逢的機(jī)會,豁出去了,在大高個轉(zhuǎn)身時,她上前一步。
堆出笑臉確認(rèn):“老弟,請問你是紅梅愛人嗎”?
“?????!我是,你是……”?
老唐一陣歡喜,碰對了。
此人正是聞立,他回身見一陌生女人擋路,提到媳婦兒名字,很客氣地回應(yīng)。
老唐開始鋪墊:“我看著眼熟,果然是!呀呀!真是一表人才,名不虛傳”。
聞立急著回屋,他的表情提醒老唐需要抓緊時間,老唐直切正題,她把意味深長的口氣強(qiáng)加渲染:“紅梅在我們學(xué)校干得好,人也紅,人紅是非多,其實別聽旁人瞎說,說的不一定是真事,但大家都這么說就不好了,看住你媳婦兒,別讓人搶去呦!我……”
“我媳婦兒在學(xué)校要是有人敢欺負(fù)她,我就把那人腸子踹出來”!
聞立生硬地打斷她,惡狠狠地盯了她一眼,一側(cè)身進(jìn)屋去了。
來說是非者,必是是非人,在社會上晃悠這么多年的聞立豈能不懂?
老唐嚇得半天沒動地方,她在猶豫進(jìn)不進(jìn)屋,她真怕聞立拎著酒瓶揪著她追問: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偷偷地溜回座位,藏在角落里。
聞立根本沒在意她們那邊,他們喧嘩著,痛快地吃喝。
盡管這樣,老唐還是提議散席。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雙腿使不上勁兒,她早聽說章紅梅男人是個大老粗,如果挑起火,他肯定會把不省心的媳婦兒揍扁,但偏偏這個莽夫還是護(hù)妻狂魔,自己差點(diǎn)沒挨揍,那句“把腸子踹出來”令她不寒而栗。
老唐感覺自己實在沒招了,軟的硬的,明的暗的,使遍了,不好使。
看來,只有靜候時機(jī),那就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