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墓園,坐落西城外。
方圓十里的陵園,坐北朝南,前臨池塘、遙對雙闕,東、西、北三面環(huán)山,實為“風(fēng)水寶地”。陵前有石龜背負(fù)的墓碑。
柳家陵園有神道、牌坊、碑亭。
神道兩側(cè)排列著石馬一對,馬夫一對,石羊一對,石虎一對,文臣武將各一對。
柳笑孤身一人,來到神道,腳步停在了牌坊處,抬首默默的看著,其父,其母,其叔,其兄的一生英雄事跡,鼻子有些發(fā)酸。
大漢末年,天下分崩離析,群雄逐鹿。
二十二路草莽,十三路諸侯,揭竿而起,柳家鐵騎,馬踏草莽十四路,滅其八路諸侯國,成就天罡帝國。
天罡十六年,柳家后裔,嫡子柳風(fēng)揚,明攻大楚,暗破齊國,兵敗齊軍十六萬,斬齊國主,平定齊地。
天罡十八年,柳風(fēng)揚滅楚國,斬殺王抗,破關(guān)樓桑口,自此,楚軍軍心瓦解,楚國國主,殺盡子女,家眷,自縊身亡。
……
稍后,柳笑理了理服飾,來到了柳風(fēng)揚,洛春華的墓碑前,柳笑站在墓碑前,眼睛通紅。
他小的時候,每次受了委屈,就會偷跑到這里,一呆就是整天,不管天冷天熱,都不曾生病。
祭奠完畢后,蹲在墳頭前,輕聲道:
“爹,娘,你們的仇……”
“爺爺不報,我還記得呢!”
“遲早,我會查出你們的死因!”
“在為你們報仇雪恥!”
……
其實,柳青山對兒孫的死,也深感愧疚,若是年輕的時候,他估計早就兵出離陽,哪怕葬送天罡鐵騎三十萬,也會找出兒孫的死因。就算戰(zhàn)死沙場,被敵人摘了腦袋也無妨,馬革裹尸也是快事。
只是,柳青山的年紀(jì)越大,心中的那股血性,就越來越淡,他并非怕死,而是,如今的天朝,都是無數(shù)兄弟舍命拼出來的,多少兒郎都去了陰曹地府。
如今,跟他征戰(zhàn)多年的袍澤,都已成家立業(yè),若是一己私利的燃起戰(zhàn)事,他對不住那些九死一生的兄弟,他知道,他若一聲令下,王朝就會有無數(shù)英年早逝的家主,奔赴戰(zhàn)場,然后,馬革裹尸還。
王朝,家家白素,滿城遺孤。
這就是,柳青山一直不肯出兵的心結(jié)。
……
柳笑帶著一隊侍從回府。
來到自己的院落門口,一陣嘈雜的馬蹄聲響起,一回頭,柳笑看到風(fēng)字營的十七名少年,騎著烈馬,跟在南靈的身后。
馬群的后面,似乎還用繩子拖著兩個人,繩子綁在倆人的脖子上,一路拖地而來,已是血肉模糊,半死不活了。
柳笑一愣,問道:“怎么了?”
南靈淡然道:
“這兩個人,攜帶暗器,混進(jìn)了江湖閣,鬼鬼祟祟的,有刺客之嫌!”柳笑壓下心中疑惑,掃了一眼,那倆人,渾身血淋淋的,匍匐在地,顫聲道:
“求少爺,高抬貴手,小的只是迷路了。”
話落,風(fēng)字營的一名暴躁少年,罵道:
“迷路?放你娘的屁!府邸的圍墻,兩丈有余,你能帶著劇毒暗器,來翻墻迷路嗎?就算迷路,你能迷路,去了江湖閣?你倆膽子挺大啊,整座府邸都知道,那里是禁地,連柳家的校尉,都不敢進(jìn)閣,你倆就不怕那個吃人的守閣少年,要了你們的命?”
少年名叫趙鹿,柳袍十八騎的一員,在南靈的訓(xùn)練下,武道已是黃級后期,算是風(fēng)字營修為最高的人了,那脾氣,自然的也就水漲船高,問道:
“少爺,如何處置?”
二人嚇得兩腿發(fā)軟,癱坐在地。
“送去水房!嚴(yán)刑拷打!”
柳笑不動聲色,一揮手,趙鹿咧嘴一笑,帶上二人朝著水房而去,其它人,也是快馬加鞭的跟上,只留下南靈,陪在柳笑的左右。
“如此膽魄,也敢進(jìn)江湖閣?”
柳笑一陣無奈,笑了笑,抬頭問道:
“南靈,刺客是誰抓住的?”
她平靜道:
“江湖閣,六層的守閣人,七夜。”
柳笑一愣,想起來了那個來自豐都城的少年,七夜是豐都城最后一個幸存者,不,應(yīng)該說,他是來自豐都最后一個惡鬼。
當(dāng)年,豐都百姓,被困三年,易子相食,后期更是人吃人,如同滿城尸鬼盛宴,七夜那時候僅僅六歲,據(jù)說,他的父母,就是被人活活打死后,當(dāng)著他的面,生吃活剝了。
小小的童心,徹底崩潰。
那時候,他不認(rèn)為,這個世間還有人的存在,在他眼里,滿城都是他的食物,六歲就身在地獄,可想而知,他的心理,到底有多么扭曲。
幸好江湖閣,從不缺少吃喝,他在僧皇的佛經(jīng)熏陶下,他也漸漸的恢復(fù)了人性,與柳青山,柳笑也逐漸的有了些許情分。
只不過,這些年來,他一直龜縮在江湖閣的六層,不肯出來,日夜的守著那株,僧皇留給他的九葉蓮花。
柳笑自嘲道:
“江湖閣的六層,除了我跟爺爺,恐怕誰都不敢進(jìn)去,這倆人,怕不是江湖的蹩腳蝦吧,真是不怕死!”
……
數(shù)日后,事情水落石出。
二人都是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巧合的是,他們的世家,都是滿門抄斬,而滅其滿門的就是柳家,當(dāng)初留下的孩童,就是這兩個刺客。
說是刺客,頂多就是棄子。
幕后黑手,要他們打探江湖閣的消息,待有朝一日,幫他們滅了柳家,幫其復(fù)仇,可笑的是,他們連背后的人,都沒見到,就成了陰謀中的炮灰。
這種手段,十分粗糙,全無計劃可言,全然不像司馬悠塵的手段,此時,坐在人工湖垂釣的柳笑,都懶得去理會,只是嘆息背后的人,比司馬悠塵還要陰險毒辣。
柳家,只是殺了他們父母。
而背后的主事者,卻讓別人絕了香火。
那倆刺客,肯定會被斬首示眾!
就憑這種喪盡天良,有損陰德的事情,他傲氣的司馬悠塵,斷然不會做,由此推斷,此事,與司馬悠塵沒有關(guān)系。
柳笑對這些人的飛蛾撲火,沒有任何憐憫,世人皆苦,個個都憐憫過去,豈不是累死,他也沒這份閑情逸致。
何況,他兩世為人。
前世在蠻荒,跟著老黃如同喪家犬般的游歷,柳笑懂了不少的人生道理,至今,他仍記得,老黃曾豪氣的對柳笑說道:
“徒兒…等哪天師父有銀子了。就帶你見識一下,天底下,最豪華,最奢侈的地方,那里才是江湖兒郎,最神往的天堂啊,比練成絕世神功,更他娘的殷實?!?p> 后來,他才知道,最豪華,最奢侈的地方,就是蠻荒的一處紅塵之地,房子不過三間,酒不過劣酒,連個葷腥都沒有,唯獨那個娼婦,倒是秀色可餐,這就是,老黃坑蒙拐騙多次,就只為來揮霍一次的天堂了。
這就是,老黃的江湖。
沉思中,魚漂猛的下沉,一甩魚竿,一條肥碩的青魚被柳笑釣了上來,前來報告的趙鹿,站在一旁,安靜等待自己,柳笑拍拍旁邊的繡墩,示意他也坐下,趙鹿的眼神,閃過一絲感激,坐下后,說道:
“少爺,兩名刺客,已被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