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眾人勉強找到一戶空房。
這里赤貧如洗,卻留有微淺的生活氣息,六人聚在一堂,房間擁擠但留有的余地足夠活動。
“好累、好餓、好熱”閑庭下來的金發(fā)少女叫道。
聽到小汐的不滿,一旁的青年立刻脫下皮甲取來了豐碩的果實。
“這一路途確實辛苦,真是委屈羅汐妹妹了,來嘗嘗我剝好的菠蘿蜜”青年遞過去之前還不忘擦手。
“我不想吃菠蘿蜜,我想吃肉!吃肉!”“話說為啥大晚上還這么熱阿!”
男人尷尬的笑了笑答不出個所以,不過屋內(nèi)的高溫確實也令他納悶。
房間恬靜安閑,兩盞油燈中搖曳著苗條的火束。
貝里裘納蓋住破損單薄的窗簾,脫下了沾染灰塵的大衣。
“這個村莊地段比較尷尬,不僅北側(cè)靠近沼澤地,西北方還有一座沉睡已久的火山”男人摘下兩把利刃,靠在窗沿閉上眼睛。
“我小憩一會,有事第一時間叫醒我”
其他人點了點頭,艾迪聽到男人的輕微鼾聲后,看向額頭布滿汗珠的妹妹。
露露鋪好地鋪后抬頭對著哥哥笑道“沒事,我不熱”
長久的奔波令眾人早早躺下,即便他們躲避在屋檐之下也未能感受四壁所帶來的安全感。
艾迪靠在窗邊,疲倦的雙眼渙散地盯著外面漆黑的街道,干燥的溫度使他嘴唇發(fā)干,但他沒有需求飲水的意識。身處勢如荒野的安全屋內(nèi),雖說提供了休息的條件,可他心中的危機感未曾消退。
然而,他卻到達極限了,虛弱的身體難以支撐高強度的內(nèi)耗,他該睡覺了。
幾人相繼睡去,之間沒有安排守夜人,畢竟能在這種情況下睡死的人除了羅汐之外是不存在的。
。
世間萬簌俱寂,明月藏于陰霾。
外面的世界除了風聲外聽不到任何動靜,這不禁令人懷疑這里是不是村莊,就連那些平日里心性狂傲的家畜都不敢亂吠亂叫。
它們似乎成為了沒有生機的死物,也可能目睹某些恐怖之物后,成為生怕引來橫禍的懦弱族群。它們不僅被人馴服失去了獸性,也因未知家伙的恐嚇奪走了靈魂。
總歸這個村落所表現(xiàn)出的怪異,明顯證實了某件壞事,雖說它還藏在鼓里,但也馬上就會向眾人揭曉。
。
不知何時起,窗邊陸續(xù)閃過火光。
飽受火星刺激的眼皮緩緩睜開,睡眼惺忪的艾迪坐直身子。
隨后他看到窗外一群身負武裝的農(nóng)民手拿武器,去往通向沼澤的北邊村口。
未等少年招呼,他的身后就已經(jīng)被人圍住。
“真怪啊,這群人大半夜去沼澤地是要干嘛?”青年雙手叉腰,看不出端倪。
“和我們沒關系,繼續(xù)睡你的吧”貝里裘納毫不在意地說道。
“不是我說,領隊啊,這里發(fā)生了啥好歹讓我們知個情呀”
艾迪點了點頭,青年的提問也是他心中抱有的疑慮。
躺靠一旁的男人睜開一只眼睛看向著急忙慌的下屬,又看到艾迪那副平靜中藏有顧慮的表情。
“我并沒有打聽太多,只知道某些邪惡的家伙光臨多次,不僅擄走殺害大量村民,甚至企圖摧毀這里”
聽聞后的艾迪瞪大眼睛,隨即大聲問道“邪惡的家伙是不是那些藍眼睛的怪物?!”
貝里裘納搖了搖頭“和你擔憂的東西無關,這僅僅是當年村民們自己造的孽。”
“自己造的孽?”艾迪喃喃自語的看向窗戶,那一波武裝部隊已經(jīng)消失,外面再次陷入沉重的寂靜。
“趕快休息吧,現(xiàn)在你們沒工夫去擔心別人”說完,貝里裘納閉上眼睛不在搭理別人。
這次,少年離開窗邊來到了妹妹的旁邊,他看著躺在卷鋪上滿身大汗,卻依然雙眼緊閉表情鎮(zhèn)定,隨后露出笑容。
“哪有人睡覺時臉上還這么嚴肅”
聽見哥哥的嘲笑,露露睜開眼睛噗嗤一笑。
“我不熱”
艾迪躺在地板,右手撐起腦袋,對著妹妹笑道“沒問你熱不熱,繼續(xù)睡吧”
“哥哥你躺進來吧,我和小汐姐擠一擠,不然地板太臟了...”
少年伸手撩起妹妹臉上被汗水粘住的發(fā)絲“沒事兒,我剛才睡了一會,現(xiàn)在很有精神了”
“嗯呢,我們應該快到目的地了吧”
“嗯,快了。還有最后一段路程”
“希望我們能早點安居,我再也不想出遠門了,到時候哥哥小汐姐和我找一處風景特別好的地方重新建個房子,還有....”
聽著妹妹不斷講出的夙愿,艾迪心中的空洞正由喜悅和期望不斷填充。
他聽著妹妹講的頭頭是道,講的越來越夸張,越來越天馬行空。靜靜的,他的心終于安分下來。
躺在妹妹的身邊,徑直看向妹妹那張可愛親近的臉對他來說仿佛回到了那個溫柔鄉(xiāng),回到了不久前的家園,回到了妹妹的房間,她的床上。
明明是個十分害羞內(nèi)向的女孩,卻只喜歡在哥哥面前喋喋不休講個沒完沒了。
就好像她是一只勤勤懇懇喜歡不停工作的蜜蜂,總想著將只屬于自己一個人的蜂巢裝滿蜂蜜。
而這個蜂巢一定要厚實,要堅固,要把所有蜂蜜一滴不漏牢牢地保存好,因為這是她的全部,是她傾盡一生將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勞動,所有的真情實感,唯一能全部貢獻注入進去的圣壇。這是她的家,不可替代的家。
“然后咱們養(yǎng)許多的羊,每天早上都喝羊奶,到時候我負責放牧,哥哥你....”女孩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哥哥已經(jīng)睡著了。
露露稚嫩的臉蛋勾勒笑容,她輕輕的拍打著哥哥,為他提供親情的愛撫。
。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已經(jīng)到了后夜。
充當護衛(wèi)的女人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子,打算出門小解一番。
而當她剛打開房門之際,機靈的耳朵立刻捕捉到某個急促的腳步和沙啞的呼喊聲。
見狀,她立刻躲回房間,然后叫醒了貝里裘納和其他同伴。
“怎么回事?”貝里裘納發(fā)問道
女人伸出手指示靜音,隨后將房門拉開縫隙供大家更容易聽見外面的風吹草動。
幾人站在窗邊、門前不安的等待接下來的變故。
聲音緩緩從門縫傳入原本安靜的房間,不知所以的艾迪左右看向其他人的神情,卻只收到與自己相同的疑惑。
那段聲音主要以怒嗆為主,其中夾雜著咳嗽和咒罵。在聲音貼近之前聽上去更像是鋸子鋸木頭時的噪音,但當發(fā)出聲音的家伙出現(xiàn)在幾人的視線之后,他們才徹底聽清這是人類的悲鳴。
透過窗戶看到外面的這個可憐蛋,全身上下血淋淋的,他的左膀被撕斷,背后有數(shù)不清的抓痕。他的左右臉頰被咬下一塊肉,慘遭迫害的頭頂還有一塊深深的爪印,里面不斷滲出略顯透明的血液。
屋內(nèi)幾人頓時被嚇了一跳,艾露不斷向后退步,險些摔倒在地。
這位死里逃生的人全身處處致命傷,他閑留著的左手甚至還拿著被怪物所扯下的手臂。
“救...命啊...”或許是沒了力氣,或許是失血過多,當他回到村莊后,腳裸仿佛失去了支撐力,頃刻間絆倒了這位血人。
他的呼救聲沙啞且輕弱,而他的每一次呼救都明顯比上一次還要無力。
男人躺在地上,將手伸向村子的更深處,伸向漆黑之處某間房屋的輪廓,那大概是他的家。
這段過場從頭到尾的時間里,我們的主角團在做些什么呢?見死不救?不完全是。
當男人咽氣之后,屋外的聲音徹底被一種暴戾的低吼聲所替代。
護衛(wèi)女士關好了門,隨后與其余四人圍在窗邊死盯著黑暗角落里下一位過客。地板上的少女依然呼呼大睡,并在這種提心吊膽的氣氛下翻了個身,撓了撓屁股。
艾迪雙手握住妹妹的肩膀,期盼恐怖的過程中不停地咽著唾沫。其余人的臉色也不怎么好看,最明顯的還得是那位青年,面目時而癲笑時而軟弱,身下握住的劍柄被顫抖的手臂碰的輕微作響。
就在眾人滿懷期待的注視之下,這位殺人兇手終于露出了真面目。
蒼白色的皮毛,一嘴形態(tài)各異丑陋不堪的獠牙,它像是狼,卻看似比狼還要強壯。
這個怪物的前身魁梧雙肢挺立,后身卻異常干癟無力,就好像將所有的營養(yǎng)匯聚在前端,只保留著后身最基礎的行動力。
它的爪子尖銳頎長,鋒利程度堪比刀劍。
最令人心顫的還屬它猩紅兇狠的雙眼,仿佛能看看穿人類的靈魂,放大恐懼,吸攝勇氣。
“這到底是什么怪物....”青年輕聲感嘆
“別引起它的注意”貝里裘納說道,隨后指示艾迪叫醒小汐。
黑暗中的野狼不停地繞著尸體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面目猶如惡鬼的它似乎沒有進食欲望,或是說它在顧慮某些東西。
盯著如此駭人家伙的一舉一動,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然后就在眾人擔憂之際,黑夜里又再次冒出更多只這樣的怪物。
它們肆意游蕩在村里各處,嗅著各種氣味,偶爾有些家畜凄慘的叫聲更深刻地加劇籠罩村莊的恐懼。
怪物的規(guī)模比狼群還要龐大,邁入人類領域的家伙源源不斷,不曾停止。
屋內(nèi)的眾人此時此刻只能惶恐的靜止在原地,就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忽然,一個龐大的人影出現(xiàn)在了窗外。
身處怪物中心的他慢悠悠的走動,當他來到這間房屋前才停下腳步。
“異鄉(xiāng)人???”那人說道。
突如其來的發(fā)問,令眾人心頭一冷。毋庸置疑,他們被發(fā)現(xiàn)了。
貝里裘納無奈的嘆了口氣,握緊雙刀的手下一秒松懈下來。
男人透過窗戶向外面喊道“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回應者卻是一群吱哇亂叫的食尸犬。
“閉嘴你們這群臭狗!”
經(jīng)過訓斥后,這群沒有人性的東西終于安分下來。
“味道,你們身上的味道很新鮮,沒有這里人人攜帶的騷臭”男人悠閑答道?!拔覍δ銈儧]有敵意,出來吧”
他的語氣很平靜,讓人無法聽出是否內(nèi)涵謊言,可他們也不是傻子,將自己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才是最愚蠢的決策。
見半頭沒有動靜,外面的男人嘆了口氣。
“謹慎不一定是件好事,還請你們不要占據(jù)我太多時間,畢竟我不是一直都像現(xiàn)在這樣好說話的”
顯然他有些不耐煩了,而屋內(nèi)的幾人此刻正用手語表達接下來的行動。
“我們對你和村民之間的私人恩怨不感興趣,也不想介入。請無視我們,天亮之后我們會自行離開?!被卦捳哒秦惱雉眉{。
在他說話的同時,護衛(wèi)女士已經(jīng)開弓按箭靠著墻壁死死地對準窗外那個人型身影。而其余四人俯下身子,早就準備好了破門而出的逃離行動。
“你的言語和行動一樣很難讓我信服啊,難道遲遲不出是因為你在包庇某人?”男人臉色有些動容,隨后用手勢讓那群野狗死死包圍房屋。
彼此一墻之隔,人類能聞到野犬身上的腥臭,對方同樣聞得到他們的美味。
隱約間,墻壁仿佛成為了透明的紗布,令艾迪可以清楚看到停候在另一側(cè)的怪物臉上的丑惡貪婪。它們的這幅模樣簡直和尸鬼毫無區(qū)別,只會被無腦的欲望引領,處處跟隨、干擾、絆倒不斷逃離它們祈求安寧的少年。
剎那間,不可捕捉的邪惡再次縈繞在艾迪的心頭。俯身的他露出絕對的邪惡,他覺得很好笑,為什么這群螻蟻一般的東西竟敢堵住我的去路!
突然!在場的每個人心弦一顫,一股絕對的危機從遠方迅速襲來。
最有感悟的貝里裘納拔出雙刃,踢門而出。他怕的不是這群野狗和指揮它們的孤兒,他怕的是那個從始至終潛藏在黑暗里的‘坦麗亞女士’。
感受主人情緒的坦麗亞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沖出叢林,她飛奔地沖向呼喚她的方向。那些路過的房屋被頃刻撞碎,擋路的野犬撕成碎片。一切阻擋她的事物將淪為失去形態(tài)的垃圾,最終化作塵埃。
。
當貝里裘納破門而出,眾人隨即跟在身后一涌而出。
但之后的進展令所有人都懵在原地。
原本的計劃是手拿雙刀的戰(zhàn)神,攜帶幾人殺出重圍??善崎T后的一瞬間,這位被眾人依靠的最強者竟?jié)撊牒诎挡恢ハ颉?p> 而那個野犬的首領,本以為對方氣勢洶洶的沖出會與自己有一場惡戰(zhàn),現(xiàn)在卻只能看著剩下的五人再次默默退回房間,并蓋好被踢倒的門。
最感到不解的還屬艾迪,他從遠處呼喚而來的坦麗亞女士不僅沒到達現(xiàn)場,反而失去了與他的聯(lián)系。
總之這一系列的突發(fā)巧合,不僅沒有緩解他們的處境,反而令引來了更大的危機。
剩下的五人只好躲在殘破不堪的房子里,祈禱著希望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