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馬車停下,馬車前掛著寫著章字的提燈在夜色中飄搖。我疼得幾乎起不來,卻還是起身走過去,楚鏢頭和其他人起身相隨。
一共兩輛馬車,后邊馬車下來兩個章府侍衛(wèi),前面馬車下來一位穿著紫色繡雁官袍、配掛金銀裝飾魚袋的儒雅中年人,是章大人。
此時(shí)夜黑寂,章大人才從宮中出來,非常不同尋常。他面有倦色,看過來的那一眼眸光淡淡,沒有憤怒,沒有難過,而是似乎有著不滿,他與我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跟楚鏢頭寒暄。
既然什么都知道了為什么不能安慰下兒子?哪怕兒子根本沒做錯什么還是行俠仗義。
我同諸位告辭,被兩個侍衛(wèi)攙上章大人下來的馬車,柳葉坐到后邊那輛。
馬車?yán)锖芎?,像一個幽閉的房間,隔著木板外面的談話清晰可聞。我孤坐此處感到難過,不知道男孩第一次被打父親不理解會不會私下里哭,但我顯然馬上就會。
眼睛不聽話,仿佛海潮入了眼。心里在說:“算了吧,你又不真是他兒子。”此時(shí)身上的疼痛顯得有些狼狽。
談話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有人上了馬車。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個對兒子極其嚴(yán)厲的父親,不知道要與他說什么,也不想解釋。
我與父親這個名詞之間沒有過對話,他活著,只是在新的孩子身邊。多奇怪,他裝作自己沒有過一個孩子,可是離開我,他的人生就好過了嗎?
馬車的門被拉開,進(jìn)來的不是章大人,是楚姑娘,她坐到馬車對面,與我在夜色里沉默。
“章大人有事要跟楚鏢、我父親談,他讓你先回家?!?p> “恩?!?p> 楚姑娘似乎有些煩躁,摩挲好幾遍膝上衣料,她這人有些奇怪,似乎愛多管閑事。
“你別難過?!彼K于說出來。
“我沒。。。”
“你有!”她斬釘截鐵。
心臟似乎被她的堅(jiān)決釘死,于是放棄了掙扎。“是,我有,但只是一些?!?p> “他們做父親的都是這樣,不擅于表達(dá)。有些父親會教導(dǎo)兒子長大,有些父親則只會給兒子錢,還有一些既不教導(dǎo)也不給錢。章大人很重視你,你是被教導(dǎo)長大的,很多人都沒有這種機(jī)會?!背媚镎Z氣淡然。
她不知道,其實(shí)我沒有。
她似乎在說藏在心中很久的話,仿佛自己當(dāng)過某種父親的兒子,“沒有人會像你想象中的那樣愛你。這句話不止適用愛情,而是適用于一切感情?!?p> 我被她突然啟動的哲人技能打蒙,我十分不愛跟別人說心里話說難處,幾乎都是硬挺,挺不過去就完蛋。但我尊重楚姑娘,感謝她來安慰,要鄭重對待別人的真誠,于是腦抽般想岔過這個話題,問:“此話出自何處?”
她只需說是人生感悟我們便能維持馬車中令人感動的友誼,但是她說:“是一個綜藝上聽來的?!?p> 等等,我的耳朵被打后應(yīng)該是沒有問題,“綜藝?”
楚姑娘好像有些為難,不知道要怎么解釋,憋了很久才說:“一種搞笑節(jié)目?!?p> 等等,“節(jié)目?”
楚姑娘沉默,于是我問:“你也是社會主義接班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