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禮背著行囊,回頭望了一眼破落的孔宅,滿眼都是沒落。
“此行我必找到那青城道士,血債血償!”
一切的過錯,都隨著雙親的死去,被孔明禮歸咎于那來歷不明的青城道士。
他帶著一腔的憤恨,疼痛,以及迷茫,行走在雷州縣的街道上。
遠處龕山的余灰仍在飄搖,讓整個天空都灰蒙蒙的,亦如孔明禮無神的眼珠。
空氣中彌漫著煙灰,街道上是沒有多少人的。
孔明禮被一陣嬉鬧聲吸引。
轉角處,兩個小孩正在追逐。
一個穿紅衣,一個穿白衣。
紅衣小兒一路奔跑,過人門前,則從手中擲出一個紅毬于地上。
白衣小兒跟在后面,將紅衣小兒扔下來的毛毬?lián)炱饋怼?p> 兩小兒嬉鬧追逐,然紅衣者拋擲的紅毬越來越多,毬落紛紛。
白衣小兒跟在后面不斷彎腰,不能盡拾。
紅衣小兒又邊跑邊扔,白衣小兒又怕跟丟,相逐而去。
孔明禮看著四周,有的人家門口散了幾個紅毬,而有的家門口則被白衣小兒將紅毬?lián)熳摺?p> 再轉身環(huán)視,則紅毬皆不見矣!
孔明禮皺眉,以為自己眼花。
雖然有些奇怪,但他也沒有多做停留,很快就出了城,開始了他的旅途。
……
令行簡收了仆從后,也動身往縣城趕去。
這原先跟著士人的仆從,名叫富貴,看著一副忠厚老實的面相。
跟著令行簡后,更是畢恭畢敬。
這日晚上,令行簡又夢見了士人。
自從他帶著士人的骨灰與富貴上路后,幾乎每晚都能夢見士人。
只見士人還是生前的樣子,站在一片迷霧中,遠遠的望著令行簡。
令行簡想要靠近,卻永遠也走不到士人的身邊,仿佛士人是海市蜃樓一般。
那士人遠遠的對著令行簡說話,并用手不斷指向令行簡旁邊。
可是令行簡聽不見士人說的什么,也看不到自己旁邊有什么東西。
到白日醒來,令行簡找到富貴問曰:“富貴,我又夢見你的主人了。他一直想對我說什么,可是我又聽不見。你家主人生前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富貴想了想說道:“我家主人多年在外游學,興許是想家了吧,盡早把主人的骨灰送回家鄉(xiāng)安葬,應該能讓主人得到安歇。”
令行簡想了想,也覺得不無道理。
起來繼續(xù)趕路,此時距離縣城已經(jīng)不遠。
不到半日,二人就趕回了介休縣城。
經(jīng)歷了前日的驚魂一刻,介休縣也變成了一座喪城。
家中供奉過不衰真人的人家,都死了人。
那日家人發(fā)瘋殺了另一個親人,又或是被及時制作。
等到了夜里,又見了鬼,大家四散而逃。
白日尋回來,發(fā)瘋嫌犯也都死了,地上的鞋子一仰一覆,甚是怪異。
一戶戶人家刮起了素緯白練,大街上灑滿了紙錢,披麻戴孝之人隨處可見。
令行簡回到縣城,聽著一戶戶哭聲凄苦,又看到不斷地有棺材被抬來,心里著實不是個滋味。
若是自己早日查到真仙教的事情,也許就不會……
就在令行簡沉郁之際,一抹紅色闖進自己的眼簾。
這抹亮色,在一片素緯之中,著實扎眼。
原來是一個紅衣小兒在一路朝別人門前拋擲紅毬,而后面則跟著一個白衣小兒不停地撿拾紅毬。
鮮艷的紅毬被扔在辦喪事的人家,太過于扎眼與無禮。
而那紅衣小兒的口袋中似乎有無窮無盡的紅毬,還在不斷的拋擲。
“也不知是誰家的小兒,如此沒有禮數(shù)!”
令行簡皺眉,攔在紅衣小兒身前,想要制止他的行為。
那紅衣小兒嘻嘻哈哈,就要從令行簡身邊跑過。
令行簡大手一伸,就要按住紅衣小兒的頭顱,勢要攔住他好好說教一番。
可是,令行簡沒有觸摸到意料之中的手感。
那紅衣小兒仿若空氣一般,穿過了令行簡的手掌。
令行簡一愣,轉頭追看,卻已經(jīng)看不到那紅衣小兒的身影,只剩下地上散落的紅毬。
那白衣小兒也不見了蹤跡。
令行簡察覺事有蹊蹺,想要去捏地上的紅毬。
可是紅毬也如同虛影一般,根本拿不起來。
很快,地上的紅毬開始肉眼可見的消失起來!
令行簡驚詫,覺得事有蹊蹺,于是趕緊追著紅衣小兒消失的方向跑去,一路看到很多紅毬。
奇怪的是,那些紅毬大多數(shù)落在的,都是辦喪事的人家門口。
令行簡一路追尋,富貴也一路跟著。
只不過順著令行簡的目光,富貴的眉頭卻微不可查的挑動。
順著紅毬,令行簡最后竟然追到了縣衙門口。
而正前方,散落了一大片紅毬!
須臾間,這些紅毬便消失不見。
令行簡問向富貴:“你剛剛看到地上的一片紅毬了嗎?”
富貴搖頭:“大人,您在說什么紅毬,我不知道。這一路您都在追看什么?”
令行簡這才恍然,自己剛剛看到的,別人似乎都沒看到!
“可千萬別再出什么事了!”
令行簡擰巴著眉頭,踱步走進縣衙。
一回到縣衙,主簿和衙役就慌忙圍了上來,整個縣衙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聽著主簿匯報著縣衙內的事務,令行簡腦袋脹脹的。
“大人,本次真仙教事件,行兇殺人者叁仟陸百貳拾叁人,被殺害壹仟捌佰伍拾叁人。躲避地震時走失貳佰肆拾陸人,死亡貳拾伍人。共計伍仟叁佰肆拾壹人。我們介休縣人口本就不多,這一下就損失了七成,我等管控不力,朝廷怪罪下來可怎么辦啊……”
令行簡捏著額頭說道:“如實上報吧,一切罪責,自有本官承擔。爾等若是害怕,本官先將你們遣散,不會牽連你們的……”
“大人,這罪不在你啊……”
“幾近滅城之罪,吾必死也,不用多說了,擬奏折上報南江府吧。”
“……”
主簿也別無他法,只能依言而做。
令行簡不怕死,現(xiàn)在卻怕那市中兩個小兒,再出什么禍端!
他剛準備去書房,對泥偶禱告,又想起來被紅裳女鬼害死的士人。
再度囑咐主簿道:“辦完這些事,你帶著這壇骨灰北上,將他送回故里。趁機離開介休,躲避禍患。這是富貴,讓他與你一同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