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哭不出來
夏洛笙跑出來后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順著路的方向跑了許久才停了下來,等到捂著胸口喘口氣的功夫,一抬頭才看到自己到了湖邊,只差幾步自己就要摔下去了。
這湖應(yīng)當(dāng)是風(fēng)華寺后面的月華湖,湖中種著水蓮,借著月光能看到此刻還只有蓮葉浮在上頭,有幾個花苞也是將將露出水面,微風(fēng)徐徐蛙聲陣陣,湖面平靜,倒映著一輪彎月。
忽地“咚”的一聲,湖面蕩起層層漣漪,打破了湖中心的畫卷,緊接著接二連三的小石子投入湖中心,散開的漣漪一層接著一層,模糊了倒映在湖中的人影。
夏洛笙扔了幾顆石子后只覺手心一疼,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方才緊攥著拳頭,已然把掌心掐出了血痕來,此時被石頭在細嫩的掌心一磨,更是破開了口子冒出血來。
可手心的疼也根本比不上此刻她心中滔天的恨意。
“誰叫你那短命的娘占了我們夫人的位置?!?p> “她生下你時就該死了?!?p> “我們夫人怎會讓她再活下去!”
“當(dāng)年夫人生下的孩子還是活著的!”
前世自己死前綠珠的帶著恨意的話和剛才翠芝的哭訴交替在耳邊回響,夏洛笙雖說之前已經(jīng)猜出了自己娘親之死同柳姨娘有關(guān),可她卻從來不知道,柳姨娘還害了自己的妹妹或是弟弟。
柳姨娘覬覦娘正室夫人的位置,可為什么還要對一個無辜的孩子下手!
上輩子自己因著她們對自己的那一丁點兒好,為了不叫夏恒彥失望,敬重柳姨娘,還在柳姨娘被扶正后喚她母親,處處忍讓夏洛霜,自己舍不得用的好東西都送給了那個妹妹,堂堂丞相府嫡女過得連別人家的庶女都不如她也未曾抱怨過什么。
可她們一個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娘親,還有一個可憐無辜的嬰孩,卻高坐在丞相夫人的位置受人尊敬,一個奪了自己的夫君,叫自己死在了一場雨夜的血污之中,還成了慕子軒口中心慈手軟連螞蟻都不敢踩死的洛貴妃。
何其諷刺!何其可笑!
夏洛笙的胸口一陣陣犯痛,痛的她幾乎直不起腰來,她方才跑出來是不想自己哭的模樣被人看到,可現(xiàn)在夏洛笙才發(fā)現(xiàn),她根本哭不出來。
眼睛是干澀的,只覺喉嚨里像有一團棉花堵著,甚至連出聲都做不到。
夏洛笙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干,幾乎就要跌坐在湖邊時,樹葉忽地沙沙作響,身后也傳來幾聲焦急卻又小聲的呼喊:“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是瑩冬的聲音,混雜著另一個沉重的腳步聲應(yīng)當(dāng)是二牛,意識到有人過來后夏洛笙忙摸了一把臉,強撐著站起身來回了一句:“我沒事。”
“小姐......”瑩冬怯怯地上前給夏洛笙披上斗篷,她雖是不知道方才翠芝說了些什么,可瞧著一向穩(wěn)重的大小姐近乎失態(tài),只怕是聽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可眼下她幫不上什么忙,只能是給夏洛笙把斗篷系緊了些。
“大小姐,要是翠芝剛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奴才替她給您道個歉,只求您別......”
“與翠芝無關(guān)?!?p> 湖邊的石頭雖是圓潤踩上去還是有硌腳的感覺,可二牛毫不猶豫地直愣愣跪下替翠芝求情,連眉頭都沒眨一下。
傻里傻氣卻也是個真情實意的,也難怪翠芝上輩子哪怕是死也不肯從了夏恒彥。
當(dāng)著人的面夏洛笙已然收起了方才的模樣,叫人瞧不出她眼下的思緒來。
可手上的傷口沒及時處理已經(jīng)流了滿手的血,瑩冬瞧見了驚呼出聲:“小姐你的手......”
掏出帕子來干滿給夏洛笙纏上,瑩冬著急地系了幾下都沒系好,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怎得受了傷,小姐咱們得快些回去了?!?p> 該從翠芝那里知道了都已經(jīng)知道了,夏洛笙又叫瑩冬掏出幾錠銀子來給二牛送到面前。
“大小姐,奴才不能......”二牛盯著瑩冬手里的銀子,手背在身后不肯去接。
夏洛笙輕嘆一口氣:“你且拿著,在你們回老家之前還有件事得翠芝去做。”
“大小姐有事只管吩咐,奴才跟翠芝都會做到的?!?p> 只是二牛說什么都不肯收下那幾錠銀子,夏洛笙也不再堅持,叫二牛起身在人耳邊囑咐了幾句之后便叫人回去了。
“咱們也回去吧。”望著二牛跑遠的身影夏洛笙回頭對瑩冬說道,只是說這話時她長出了一口氣,像是有些站不穩(wěn)似的靠在了瑩冬身上。
“小姐慢些,奴婢扶著您走。”瑩冬不敢大意,盯著夏洛笙腳下的步子,叫人把身子靠著自己一步步地往風(fēng)華寺走去。
出來了許久天邊都已經(jīng)泛起了亮白,瑩冬小心地走著瞧了眼前面的路,卻忽然像是被什么東西照了下眼睛,晃的她眼前一白,可隨后立刻又消失了,快得像是自己的幻覺。
“怎么了?”瑩冬突然的頓住叫夏洛笙回過神來,看這丫頭正四處張望著不知在做什么。
“沒事?!爆摱α诵?,沒敢說什么叫夏洛笙擔(dān)心,又把人手上的帕子系緊了些:“小姐咱們往這邊走?!?p> 在她們走后,方才夏洛笙站過的地方卻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身量瞧著有十七八歲,玉冠束發(fā),一襲翠綠色窄身袍襯得人背直肩寬,腰間環(huán)一白玉錦帶,錦帶上頭墜著兩只金絲碧玉蝴蝶,振翅欲飛宛若活物。
只是人的臉上卻被銀白色面具遮去大半邊臉,只露出一只狹長的鳳眼和半邊薄唇來,借著一點亮光能看清楚這人琥珀色的瞳仁和眼下一點朱淺褐色的淚痣,半瞇著還在望著方才夏洛笙離去的方向。
方才看著夏洛笙幾乎跌坐下去他差些忍不住就要下去將人扶起,誰知道那丫鬟和小廝趕了過來。
雖是慶幸自己沒被人發(fā)現(xiàn)可不知為何還有一絲失落,戴面具的男人將方才差些暴露自己所在的玉蝴蝶收了起來,看了看風(fēng)華寺的方向喃喃自語。
“夏洛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