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唯有如此,才能他的父汗最后對他所說的那番話,化作現(xiàn)實:大明實在太大了,若有一天可以破關而入,切記不可操之過急,而是先需剪其羽翼。
在經(jīng)歷了大半年的暗斗之后,后金八王終于將之轉(zhuǎn)化成了明奪。
后金,也終于陷入了一段動蕩時期。
而無論是之前的暗斗,還是現(xiàn)在的明奪,對于在關外岌岌可危,在關內(nèi)也越發(fā)捉襟見肘了的大明而言,都是有利的。
袁崇煥也終于贏來了一段加固關寧防線的寶貴時期,他以血戰(zhàn)余生后的寧遠軍為核心,繼續(xù)招撫遼東流民,修建堡寨。
并正式提出“以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yǎng)遼人的”戰(zhàn)略思想。
大明朝廷基于寧遠大捷與覺華慘勝的輝煌戰(zhàn)績,對其進行了大力支持。
便連在京師只手遮天的魏忠賢,也不敢盡數(shù)地貪墨這些艱苦拼殺出來的功勞,老老實實地將袁崇煥的折子呈至天啟面前。
并提點著這個熱衷于木工的皇帝,由其親自對趙率教、金士麟、黃重真等一干有功將士的任命,進行御筆批紅。
至于周吉提哨官銜,為黃重真副將,掌關寧軍炮營之類的薦請,小事爾,無足掛齒,九千歲便意氣風發(fā)地大筆一揮,當仁不讓地幫助天啟分憂了。
朝中群臣也都不甘示弱地紛紛上書,也好蹭一波明金開戰(zhàn)以來,首次取得之大捷熱度。
時任南京兵部尚書的王永光更是慷慨進言:“遼左發(fā)難,各城望風奔潰。蓋緣道臣袁崇煥平日之恩威有以懾之維之也!
不然,何寧遠獨無奪門之叛民、內(nèi)應之奸細乎?本官智勇兼全,宜優(yōu)其職級,一切關外事權,悉以委之?!?p> 于是,大明朝堂重新設置了停罷一載的遼東巡撫,并委袁崇煥取代之前的遼東經(jīng)略高第而任之,后又加封其為兵部右侍郎,子孫世蔭錦衣千戶。
寧遠軍,也正式更名成為——關寧軍。
寧遠城下的豐碩戰(zhàn)果,甚至于披甲奴農(nóng)奴兵的尸體,都被奴酋想法設法地帶走了。
除非是那些殘破不堪被凍在泥土里的,只能留著以待開春,混著冰雪一同腐爛在泥土里,成為大地回暖之后的第一批養(yǎng)分。
其余的,他都下令部下則盡可能就地銷毀。
因為,奴酋可不想讓袁崇煥拿著這些奴才不值錢的人頭,充作八旗精銳值錢的頭顱,去向他的同僚炫耀,去問他的皇帝換錢。
而關寧軍也默認了這種行徑,竟沒有趁機用大炮轟擊。后金也沒有以此為遮掩,以精湛的箭術對寧遠城頭有著防備的守軍,進行點殺。
只不過,覺華島上的建奴人頭,即便是被凍在海水里的,也都盡數(shù)被打撈了上來,然后割下腦袋后用鹽腌制,并且用蠟封存。
這將近七千顆面容猙獰的頭顱,先是被裝船運往寧遠,于城下筑成京觀,以震懾后金,同時也是給正在擴編的關寧軍打氣。
接著,又被送入山海關,運往京師。
大明歷來便是以敵人的人頭來計算軍功的,起先是蒙古人的人頭最值錢,到了天啟時期,建奴的人頭早就后來居上了。
將近七千顆丑陋猙獰的金錢鼠尾辮人頭,以無數(shù)個小京觀的形式,被牛車載著不加掩飾地進入了漢地,當即引起了極大的震撼。
——時隔數(shù)百年,女真人再次進入漢地。
即便是死的,卻仍有無數(shù)之人,因其猙獰可怖而感到震顫,無數(shù)孩童見之而嚎哭,即便是朝堂之上風華璀璨的兗兗諸公,也有許多被嚇得哆嗦不已。
因之而熱血沸騰,從而振奮不已的大明人士,竟是極少極少。
直至過了許久許久,在那些振奮之士聲嘶力竭的吶喊勉力之下,人們的恐懼這才逐漸散去,深埋在骨子里的漢家熱血,終于被徹底地激發(fā)出來。
尤其,是當天啟準奏袁崇煥的請求,任由這些人頭一路南下之后。
所過之處,所見之人,無不狼奔豕突。
便連最為兇惡的寇賊,都要偃旗息鼓,退避三舍。
直至過揚州,抵秦淮,在揚州的瘦西湖畔,在金陵的十里秦淮河上游街示眾。還去了杭州西湖,感受了一番“山外青山樓外樓,暖風熏得游人醉”的詩情畫意。
總之,是在繁華璀璨的江南大地轉(zhuǎn)了一圈,最終在江南士族的反對和聲討聲中,以及無數(shù)御史言官颶風般的彈劾之下,才被運回了京師。
這是袁崇煥作為遼東巡撫第一次被彈劾,并且因其振奮人心或者說驚嚇人心之舉,激烈程度遠超大明立國以來,任何一次針對同一人的集體彈劾。
不過,他非但滿不在乎,反而還樂在其中,似乎很享受這種一邊被人崇拜稱贊,一邊又被人詆毀咒罵的無恥感覺。
皇帝整天忙于鉆研木工,對于都察院御史,以及六科給事中施加給自己的壓力,更是充耳不聞。
他還傳喚來一顆特別丑陋猙獰的建奴首級,親自把玩欣賞了一番之后,便下旨將這些快要腐爛了的金錢鼠尾辮人頭,傳首九邊。
這個歷來被魏忠賢當作木頭一般侍奉的木工皇帝,驀然之間所展現(xiàn)出來的近乎猙獰般的不容置疑,令之無比膽寒。
甚至,一度生出了“此非昏聵之君,而是圣明之皇”的念頭。
因此,便生平首次將天啟皇帝的旨意,執(zhí)行得一絲不茍。
七千余散發(fā)著濃濃腐臭氣息的金錢鼠尾辮人頭,使得鎮(zhèn)守大明九邊的將士們受到了極大震動。
其震撼程度,甚至遠遠超過了昔日熊廷弼的人頭被傳首之時。
見者要么悚然動容,要么不潸然淚下,既為大明,也為冤死的老熊。
大明腹地星星之火般的盜匪,也因此而偃旗息鼓。
近些年來烽煙越來越多的大明,終于迎來了極為珍貴的一段平靜時期。
巨龍,終于有空隙舔舐傷口,替?zhèn)劾劾鄣陌賾?zhàn)之軀療傷。
黃重真的苦心沒有白費,這個滄桑的國家和民族,終于因此而發(fā)生著潛移默化的變化,這令他感到非常欣慰,便是再苦再累,也覺值得。
哪怕這些變化在現(xiàn)階段看來,是那么的淺顯微博。
然而重真相信,一旦大明漢兒進入大涅槃時期,這些源自心態(tài)與自信上的變化,便會猶如春風化雨,融入人們不甘屈居奴位的善良雄心。
袁崇煥也不負眾望,待朝廷的帑金錢糧撥付下來之后,他便干勁十足地繼續(xù)挑選強壯的遼人以擴充關寧軍,加緊訓練,加大屯田力度。
在他的率領之下,關寧軍不但迅速穩(wěn)固關寧防線,還繼續(xù)步步為營地往前滲透,直抵錦州,并著手修復這座進行過錦州阻擊戰(zhàn)的老城。
同時,他還充分吸取寧遠和覺華之戰(zhàn)的經(jīng)驗,在趙率教、滿桂、祖大壽、黃重真等人的建議之下,對騎兵進行了著重擴編,并正式以“關寧鐵騎”而命名之。
吳三桂率領著數(shù)百家丁騎兵,也加入了其中,憑借其深厚的家底,過人的騎射之術,大膽而略顯詭詐的作戰(zhàn)風格,很快便成了其中的一員驍將。
至此,在明末歷史中留下濃重一筆的關寧軍,終于進入了蓬勃壯大的時期。
此乃后話。
卻說在覺華島上養(yǎng)傷的這段時間,黃重真一直都用最古老的通訊方式,與寧遠保持著聯(lián)系——寫信。
建奴頭顱的關內(nèi)之旅,就是這膽子潑天的小子,通過書信所提的驚天建議。
挺穩(wěn)重的袁崇煥,居然答應了——反正又不是自己的主意,朝堂大佬怪罪下來,甩鍋給那小子就是,反正堂堂朝堂大佬,與一介小兵計較的可能,微乎其微。
袁崇煥和祖大壽也是親自寫信,給覺華島寄了好多好多回,每一回都催促重真趕緊回去,可這家伙總是以傷重不能下床為由,婉言拒絕。
兩人對此行為恨得牙癢癢的,認為他絕對是在報復挖坑讓他跳的一箭之仇。
然而沒辦法,有他沒他的寧遠軍,區(qū)別似乎確實挺大的。
至少,袁崇煥很多時候遇事不能決的時候,下意識地想找那小子過來給他下個套,然而卻“拔劍四顧心茫然”。
那一刻,心志堅定如他者,也不免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祖大壽為此,更是經(jīng)常拍著桌子大罵:“這小沒良心的臭小子,絕對是被趙率教忽悠了,要改庭換面投入他的麾下去了!等再見面,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說話最狠的是他,要吳三桂代筆一天三封信,叫重真回來的也是他。
重真無奈,月余之后,傷勢基本恢復,便只好在覺華島血戰(zhàn)余生之軍民的不舍送別之中。
在三艘鐵皮大海船的護送之下,與周吉袁七等人,先行返回寧遠。
趙率教則依然停留島上,主持重建大局。
回到寧遠的黃重真,率先迎來的便是祖大壽堪稱熊抱般的擁抱,那使盡全身力氣的架勢,讓其不得不懷疑,這家伙就是因為吃醋而報復。
袁崇煥也不出其所料的,立刻便將新的重任分配了下來,只放了他當天的假。
于是這一晚,便成了黃重真抵達寧遠之后,睡的第一個踏實的整覺。
道覺亦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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