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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影刀沙

第七章 魚腸唱晚

靜影刀沙 蔣鵬宇 12868 2021-04-22 08:22:56

  “今朝蜇戶初開,一聲雷喚蒼龍起?!贝蟮亟鈨?,萬物蘇醒,春暖驅(qū)散寒冬,一片向榮景象。

  夕陽下,黑風(fēng)正奔馳于筆直的土路上,四蹄有力,蒼勁生風(fēng)。背上背著妙齡少女,勁裝束服,發(fā)髻斜挽,眼神似火,緊咬嘴唇,面容憔悴,正是靜淑。只見靜淑右手挽韁,左手持馬鞭,衣隨風(fēng)動,好不颯爽。小刀養(yǎng)傷之時便教習(xí)靜淑騎馬,此刻,已不再是青泥洼里只能讓人小心翼翼照看馭馬的靜淑,早已得心應(yīng)手,張弛自如。

  正奔行間,靜淑抬頭望見前面路旁站著少女,向她招手,仔細一瞧,不是和田美是誰?趕緊手勒馬韁,黑風(fēng)立時止住,若非教法得當(dāng),駿馬通性,怎能如此相得益彰?

  靜淑翻身下馬,馬韁系于樹干之上。和田美上前道:“靜淑真了不起,只與小刀習(xí)了月余,就能來去自如。若是我,萬萬學(xué)不來的?!膘o淑笑道:“改日我來教你,本不是難事,定然包你學(xué)會?!焙吞锩老驳溃骸白匀皇呛?。”

  和田美頓了一頓,道:“我與哥哥來到夏家灣已經(jīng)三個月,都不曾見你笑過一次?!膘o淑聞言,登時想起大仇,凄然痛楚。和田美道:“你雖不曾說,小刀也緘口不言。只言片語之間提起池田立,你便神色大異,想來是與他有關(guān)的了。我哥哥亦受池田立之苦,細細追問之下,小刀不得已才把原委說出,我哥哥聽完亦憤恨不已?!膘o淑恨道:“池田立與我滅家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若不得報此仇,生來愧為人子。”

  和田美深深一躬,靜淑趕忙扶起,驚道:“這是為何?”和田美道:“靜淑與我兄妹皆與池田立大仇,可終究池田立是我一族之人。你不深究于我兄妹,深感于心?!膘o淑道:“池田立壞事做絕,早晚必有報應(yīng),與你兄妹有何關(guān)系?況且他是我們共同的仇敵,本該同心協(xié)力才是,和田妹妹又豈能將糞土與自己相提并論,切不可再說出這等話來。”和田美道:“不僅如此,自從我們?nèi)毡緡藖淼酱筮B,此地生靈涂炭,這里的人早已恨我們?nèi)牍?。這一拜,不僅是為了靜淑你,還有為了這里所有的人。”

  靜淑苦勸不從,只得默默受了。靜淑道:“小刀常與我談起與寶城大哥及和田大哥一見如故,意氣相投。我們姐妹又如此投緣,當(dāng)真是天公作美。四海之大,讓我等在此相遇?!焙吞锩赖溃骸氨緛碓谌毡緡鴷r只知道與母親恪守法度,即便如此,同樣招來禍患,常嘆命運不公,有時甚至想到了絕在這世上,再不受這世上的痛楚??蓙淼竭@里,我兄妹遇到了你們,才感受到世上的美好,能與靜淑你,小刀,寶城大哥…?!?p>  提到寶城的名字,和田美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臉頰微微泛起紅暈。靜淑見狀,喜道:“原來你鐘情于寶城大哥,難怪先前見你看到寶城大哥的眼神就與見小刀時不同?!焙吞锩佬叩溃骸办o淑你來取笑我!可不知你見小刀時或小刀見你時哪里不是我這樣子。”靜淑聞言只得假嗔道:“你也取笑我?!闭f完,兩手咯吱和田美的腋窩,二人嬉笑打鬧一團。少女述說著各自的心事,又豈不是自己的心事。夕陽映著二人的影子,親昵不止,憐愛非常。

  二人打鬧一陣,和田美道:“已盡黃昏,我們回去吧。我哥哥見不到我或是該著急了。”靜淑笑道:“不只是和田大哥,想來寶城大哥也是如此?!焙吞锩赖溃骸爸慌滦〉兑矔韺つ??!膘o淑牽著黑風(fēng),二人嬉笑間說著心事,此刻他們無憂無慮,沒有一點煩惱。

  回到草屋,靜淑系好韁繩,填上一把草料。恰巧寶城推門出來,見二人一齊回來,道:“怎的這么晚才回來?”靜淑朝和田美使了個眼色,笑道:“怎么樣,寶城大哥果然著急不堪。”和田美飛得臉紅起來,箭步?jīng)_進草屋。寶城奇道:“你們怎么了,在說什么趣事?”靜淑笑道:“不是趣事,是喜事。日后寶城大哥便知曉了?!闭f完亦進了草屋。寶城丈二的和尚,奇怪不止。

  和田美進屋不見了和田昆,寶城跟著進來,問道:“我哥哥去哪了?”寶城道:“和田兄在你們出門后與我說道欲去青泥洼一遭,我再三苦勸不從,只得允他去了?!焙吞锩赖溃骸跋雭砦覀兙鸵鄙?,哥哥心中還想著報仇的事,去打探和田昆的消息。”寶城道:“和田兄正是此意,我本欲同去的,和田兄親口答應(yīng)我不會輕舉妄動,只是打探消息,去去就回。和田兄向來重諾,定然不會出事?!?p>  靜淑從里屋走出來,道:“小刀呢?”寶城道:“小刀同和田兄一齊到青泥洼去了。”靜淑聽完,登時關(guān)切起來。家中慘遭血變,世上最親近的人只剩小刀一個,倘若小刀再有事,真不知該怎么活下去。好似沉水千里,陷火萬里。

  寶城道:“靜淑放心。他倆一起到青泥洼,斷然不會有事?!焙吞锩乐绺缪猿霰刿`,只是靜淑不住擔(dān)心,心道:“我若不去試馬,小刀或許就不會去青泥洼。小刀怕是我會阻止,特背著我前去??刹恢闳粲惺?,我焉能獨活?!焙吞锩赖溃骸拔腋绺缦雭聿粫_人,又與寶城大哥允諾,料他二人斷斷不會出事?!睂毘桥c和田美不住勸慰。

  玉輪東升,繁星點點,四下清幽。靜淑三人在草屋焦急等待,寶城口中安慰,心中卻也隱隱不安。到底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若是探聽半點池田立的消息,常人早已不顧后果,縱然身死,也會搏最后一擊。

  畢竟男女有別,寶城安慰一陣,只好退到外屋,倒在臨時搭的木板上。方才在靜淑與和田美面前強作鎮(zhèn)定,不敢露出擔(dān)憂之色,此時一人,不安又強烈起來。小刀與和田昆臨行前要自己照看靜淑與和田美。和田兄妹與己在水蛟嶺共住過一段時日,自然相熟。只是與靜淑只相識三月,日日見她憂色重重,愁容不展,家中巨變,換做自己,怕是還不比她堅韌。

  寶城胡亂想了一陣,起身轉(zhuǎn)頭見里屋還有微弱的光亮,想必她二人還未睡下。方要躺下,突聽一陣腳步聲,寶城心中大喜:“想是小刀與和田兄探得消息回來。”連忙起身剛走至門前,細聽之下,腳步聲沉重,又似兩人。小刀自小習(xí)得騰挪的功夫,身態(tài)輕盈;和田昆軍戎出身,步子自然重。若是他二人腳步聲該是一輕一重才是,不是他二人又會是誰?

  寶城忙到里屋門前,低聲叫和田美熄滅了油燈,不要出聲,又低身隔窗而望,黑夜之下,看不清面目,只看身形像隱約是兩個大漢。靜淑打開里屋的門,低聲道:“是小刀回來了嗎?”寶城噤聲道:“小聲!不是他二人?!焙吞锩赖溃骸半y道是池田立的人尋到這里了?”寶城道:“也不是。你二人先進屋,我與他二人周旋?!?p>  二人進過里屋,只聽門外一人道:“方才燈還亮著,怎么突然就滅了?”另一人道:“我二人這么晚前來,恐有不妥,容易叫人當(dāng)作了山賊?!币蝗说溃骸按藭r若不來,恐白日間難以脫身。即使脫身,又易把日本人引到這里?!睂毘谴藭r已然看清,一人白面,好似從面缸里打撈出來;另一人鷹眼粗眉,身形魁梧異常。只聽那白面人又道:“我們此舉到底良心發(fā)現(xiàn),總比那三人還似個人?!柄椦廴说溃骸昂薏荒軞⒘藢O二狗,只殺了那兩個雜種。”白面人道:“天意如此,不能強求。孫二狗做了漢奸,還恬不知恥,遭人唾棄,今遭我們廢了他,算是替天行道。”鷹眼人道:“今番再把這事做了,最后了卻一樁心事。今夜以后,我兄弟到別處換個活法便了?!卑酌嫒说溃骸安诲e。我去叫門?!?p>  寶城聽得清楚,心道:“他二人口中提及‘漢奸’二字,想來和日本人有關(guān)?!币魂囘甸T聲,寶城收起思緒,假意大聲打著哈欠,道:“半夜三更還來叫門,催命的判官嗎?”說完,打開房門,寶城偷眼看這二人,體魄雄偉,健壯有力,在軍營之中是不假的了。

  白面人道:“咦!怎么是你?”寶城揉著雙眼,道:“這位兄弟曾識與我不是?”白面人道:“我與兄弟自然不識。只是前日里我曾見一少男與一少女曾在此處,今番怎地卻又不是了?”寶城道:“哪里來的少男少女,只不過是一個廢人罷了?!柄椦廴说溃骸靶值茉诖颂帋讜r了?”寶城道:“我今年二十三歲,自然是住在這里二十三年了?!柄椦廴舜舐暤溃骸罢f謊!別以為我不識得你,你是前些年青泥洼上開古玩店劉老爺府上田護院的徒弟罷。我還聽說從劉府出來后不見了蹤影,今夜卻在這里遇見你?!?p>  寶城一聽,心下訝道:“這人卻如何認(rèn)得我?這二人來者不善,顯是奔著小刀與靜淑來的?!毙南氪颂帲睦镞€裝癡,登時一手從懷中掏出匕首,抵在白面人喉嚨,一手從背后掏出短槍,指在鷹眼人面門。那兩大漢只見寶城一動,手法之快,性命只在寶城手中,哪里還能還擊。

  寶城道:“這位兄弟既然識得我?guī)煾担冶悴缓门c你二人動手。只要說出你二人找那少男少女有何事,就放了你們。”白面人道:“費什么話,若取我兄弟性命只管拿去,此事是斷不會說的。給我二人個痛快,到了陰間,不會找你索命。”

  寶城見二人不說來意,死志已明,放了他二人又恐惹來事端,心正猶豫不決。里屋門被打開,靜淑走出來,道:“果然是你二人?!柄椦廴讼驳溃骸巴跫倚〗?,你真的在這里?!膘o淑道:“寶城大哥,快動手,他二人是日本人的走狗?!睂毘钦麆邮?,白面人大聲道:“切莫動手,我有話說?!?p>  原來那二人正是馮連慶與彭元康。馮連慶道:“王家小姐,你欲殺我二人可把一席話聽得清楚了?!膘o淑道:“你二人跟著池田立,做盡了壞事,引來多少恥罵。今番來到這,怕是來打探消息,池田立想是就在附近吧?!瘪T連慶道:“王家小姐謬矣!我兄弟二人身陷不義,做了幾件錯事,每每想起,深悔不已。前日里你王家遭難,我兄弟當(dāng)時在場,袖手旁觀,雖不參與半分,卻仍干系如麻。如今我二人迷途知返,棄了池田立而去?!?p>  靜淑只是恨恨望著二人。寶城見狀,道:“你二人乘夜而來,到底為了何事?”彭元康道:“我兄弟深悔誤入歧途,遭人白眼,難以在此處立身。但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今夜打算到別處去?!睂毘堑溃骸皡s怎得來到此處?”馮連慶道:“隆冬時,我曾得了日本人的軍令,四處尋找王家小姐的下落,無意之間來到夏家灣,在高崖處遠遠望見王家小姐和那叫小刀小兄弟的身影。不過,小刀小兄弟命還真大。心口中了一槍仍大難不死。”靜淑聽完,不覺驚了一身冷汗,原來自己與小刀的蹤跡早已經(jīng)被人發(fā)現(xiàn)。

  馮連慶又道:“此時,我已萌生了去意,只是懼怕池田立的手段不敢輕動。我回去之后將此事與我兄弟一說,我二人皆以為不該將王家小姐的下落說出去,只是回報沒有線索而已。池田立見接連倆三月仍找不到王家小姐的下落,憤怒不止?!?p>  寶城道:“原來是這樣。”靜淑聞言,面有歉色,方才還欲叫寶城殺了二人。彭元康道:“我兄弟二人見王家老爺義薄云天,豪氣干云,是世上難得的大丈夫,深恨無緣再見天顏一面,只得做些好事來洗涮之前的罪過?!瘪T連慶道:“我二人本欲殺了池田立,帶著人頭來獻與靜淑小姐,只是日本人守衛(wèi)森嚴(yán),像我等無故不能接近,思來想去,只把二楞子、傻瘸子殺了。孫二狗生性多疑,我兄弟無從下手,只是昨日逮到機會,本欲殺之,不巧被孫二狗的手下救了回去,不過我兄弟還是挑斷他的腳筋,今生怕是不能再站起了?!?p>  寶城知道馮、彭二人定然不會說謊,彭元康道:“恐王家小姐不信,我二人將二楞子、傻瘸子的人頭帶來,恐污了王家小姐的院子,只把人頭仍在院外,王家小姐一看便知?!焙吞锩酪宦牎叭祟^”二字,早已嚇得花容失色,躲在寶城身后,寶城轉(zhuǎn)身一把抱住,輕撫肩頭,一股暖流,涌入和田美心間。

  靜淑道:“你二人的話我相信,不必到外面查看。我王靜淑謝過二位替父報仇?!瘪T連慶道:“王家小姐真的相信我二人的話?不擔(dān)心是騙你的嗎?”靜淑道:“你二人若是騙我,怕是池田立早已登門了,還等此時嗎?”彭元康道:“王家小姐果然膽識不凡,不愧是王老爺?shù)暮笕??!膘o淑只是淡淡一笑。

  馮連慶道:“今番我兄弟從此便去了,不在王家小姐的面前出現(xiàn),免得引起傷心之事?!睂毘堑溃骸岸唤窈笠胶翁幦ィ俊瘪T連慶道:“負罪之人不敢奢求,指望到?jīng)]人識的地方勉強度日罷了?!?p>  彭元康道:“想是小兄弟奇怪我卻如何識得你?”寶城道:“愿聞其詳?!迸碓敌Φ溃骸皫啄昵埃业竭^青泥洼的劉府,劉老爺不在,田老爺款待與我,曾提及有一徒弟,靈性十足,贊不絕口,我在客房遠遠望見你,記得面相,不想今日卻在這里遇見?!睂毘堑溃骸霸瓉硎菐煾档墓嗜耍€請見諒?!迸碓禂[手道:“說得哪里話?!?p>  馮連慶道:“二楞子與傻瘸子的人頭我會扔進荒林,不敢污了王家小姐的屋子。現(xiàn)下我兄弟的事已了,就此別過啦。望王家小姐日后平安順?biāo)??!闭f完,馮、彭二人拱手,打開房門而去。

  二人乘著夜色走了,身子比來時輕快了許多。黑夜浸沒二人的身影,卻淹不沒浪子回頭的心,熾熱強烈,萬魔莫擋。

  寶城見二人走了,喃喃道:“想不到他們還識得我?guī)煾担〔贿^話說回來,我亦許久不曾見我?guī)煾狄幻??!贝藭r靜淑至寶城面前,盈盈一拜。寶城連忙扶起,驚道:“卻是為何?”靜淑道:“方才彭元康道寶城大哥是青泥洼劉府上田老爺?shù)耐降??!睂毘堑溃骸罢?。不過此事我從未對人提起,就連小刀也不知,巧的是他們卻知道?!?p>  靜淑道:“既然這樣,寶城大哥更該受我一拜?!闭f完,彎身再拜。寶城滿面狐疑,和田美茫然不解。靜淑道:“此事說來話長了…”于是,便把自己與劉一少爺訂親,劉老爺反義,田月晗聞信自縊,田老爺失了心瘋,劉一少爺悲痛輕生,劉老爺獨木難支,劉府?dāng)÷涞姆N種事說了一遍。訴說之時,充滿悲愴,讓人心痛。

  寶城聽完,跌足垂淚道:“可憐我?guī)煾稻褂腥绱嗽庥?,不孝徒弟未能替您受過,枉為人徒?!膘o淑道:“此事因我而起,寶城大哥若是責(zé)罰,我定然不避?!卑肷危瑢毘侵棺〕槠?,道:“靜淑妹子說來哪里話!人各有命。我?guī)煾祷蛟S命中就該有此一劫。況且是劉老爺失信在先,才惹出這一檔子事來,與妹子你有何干系。”靜淑道:“如此,小妹竟無地自容了?!?p>  寶城道:“我?guī)煾惮F(xiàn)在何處?”靜淑道:“田老爺與名叫小二的家丁一道去了。小二曾受田老爺恩惠,自然盡心服侍的,只是當(dāng)日臨別時因我是王家人,不肯透露他的住地,只得作罷?!睂毘堑溃骸拔疫€未出劉府時,與小二有過交情,是個耿直憨厚的漢子,想來必不會讓我?guī)煾碉L(fēng)餐露宿?!膘o淑道:“想不到我們還有這個原由?!睂毘堑溃骸罢媸翘焓沟梦覀兙鄣揭惶??!?p>  將至半夜,又經(jīng)了馮、彭一事。靜淑與和田美再難支撐,昏昏睡了。靜淑睡夢之時,口中仍不住呼喚“小刀”的名字。

  寶城仍臥在木板上,心道:“師傅,徒兒寶城恐難與您再見一面,每每想起您教授我的使槍絕技,心中感恩不已。若不是您的絕技,徒兒實在難以立足于今日。師傅,徒兒已有好多年不曾見到您,真的想您。方才靜淑妹子道您現(xiàn)在神志不清,徒兒不能盡孝,真真是不孝之至,若能有幸,還能再見您一面,死而無憾。虧得小二在您身旁,照顧您,心下稍安?!彼紤]到這,粗獷豪放的漢子也淚流不止,猶似泉涌。田老爺教習(xí)幼時寶城的畫面不住浮現(xiàn)在寶城腦海當(dāng)中,只是這一聲“師傅”田老爺卻再也聽不見了。

  寶城還在陷入舊事當(dāng)中,忽聽一陣馬鳴,急忙起身來看,真是靈馬識主人,小刀與和田昆方回。寶城開門,見二人喜道:“你們總算回來啦!惹得靜淑與和田美提心吊膽了許久?!?p>  里屋門打開,靜淑赤著腳跑出,道:“小刀,你怎么才回來?!闭Z氣中,關(guān)心之意盡顯。小刀道:“我只是擔(dān)心你會阻止我去打探池田立的消息,才趁著你不在之時,沒有知會,與和田大哥一道去的?!膘o淑道:“被池田立發(fā)現(xiàn)了嗎?哪里受傷沒有?”小刀道:“沒有?!膘o淑道:“下次你到哪里,我就跟著到哪里,不許單單撇下我?!毙〉兜溃骸安唬僖病僖膊粫??!焙吞锩酪鄰姆块g里走出來,見兄長平安回來,寒暄一陣,心方落地。

  五人進屋圍坐一處,和田昆道:“我與小刀到青泥洼打探池田立的消息動向,還真打探到許多?!睂毘堑溃骸斑€是我先說吧!”便把適才馮、彭二人一事說了。小刀訝道:“原來他二人改邪歸正,想來心地本也不壞。我與和田大哥在青泥洼時還在驚奇,城里的日本兵突然多了許多,原來是出了馮、彭二人的事。日本兵在各個路口設(shè)置了關(guān)卡,盤查十分要緊?!膘o淑又把他二人殺了二楞子、傻瘸子,挑斷了孫二狗的腳筋一事說與小刀,小刀嘆道:“那二人死不足惜,不過孫二狗到底是孫郎中的親侄兒,至此孫家猶如絕后。孫二狗終生殘廢,萬事難做,日本人怕是也不會再器重他,真如喪家之犬一般。”哀嘆一陣。靜淑又把寶城的師傅是田老爺?shù)氖抡f了,小刀驚訝不已。寶城暗暗感嘆世上之巧,莫過于此,冥冥之中,眾人該有這一遇。

  小刀道:“我與和田大哥打探到池田立每月十五、二十五日晚會到青泥洼的天嘯樓飲酒,只帶十幾名隨從。那兩日天嘯樓內(nèi)只有他們,并無其他人,一連三個月皆是如此?!焙吞锢サ溃骸俺靥锪⑾騺硭紤]縝密,可又極其自負。池田立尋靜淑不著,不惜以自己為釣餌,引靜淑上鉤,若靜淑真在天嘯樓現(xiàn)身,又有十足把握可以得手。”

  靜淑聽完心中一緊,刺殺池田立絕非易事,稍有不慎,難保無虞,即道:“天嘯樓內(nèi)必然兇險萬分,若只為我復(fù)仇而犯險,實是不該?!焙吞锢サ溃骸拔倚置靡嗍艹靥锪⑾莺ΓH母因此而亡,我兄妹有國難回,不報此仇,實又不甘。我們?nèi)裟芤黄鹎叭?,還多幾分把握?!毙〉兑嗾写艘狻lo淑不忍小刀再為自己犯險,欲阻其前去,只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難說出口,只得不言。

  小刀道:“今日是二十三,還有兩日,若要到青泥洼去,明日我們就該起身。”寶城道:“我與池田立雖無私仇,但作為這片土地的人,就該驅(qū)除倭寇,還我家園。況且兄弟與和田兄同到青泥洼,我又有不去之理?!毙〉断驳溃骸按蟾缛羧?,事情成了大半。”寶城道:“當(dāng)日結(jié)義誓言,愚兄不會忘?!备ky共受,生死同赴。

  寶城起身走到里屋,從里屋中拖出一只大木箱,打開箱鎖,掀開來看,里面裝著數(shù)支短槍,子彈幾十發(fā)。寶城道:“這是我從水蛟嶺帶下來的,本想著我們北上時用來防身的,看來到青泥洼免不了一番槍戰(zhàn),這些彈藥或許派的上用場?!焙吞锢サ溃骸拔覀兿律街畷r還在想箱子里面裝的什么,原來都是趁手的家伙。”

  轉(zhuǎn)暖的天氣驅(qū)散不盡鐵物的冰冷,靜淑心中隱隱感到不安。

  三人把子彈裝進短槍之中,放回木箱之中。寶城道:“想必通往青泥洼的各處要道都會有人把守,該如何把這些槍支帶進青泥洼呢?”小刀道:“我知道一條通往青泥洼的小路,鮮有人行,我們從那里去?!焙吞锢サ溃骸爱?dāng)下最好,人煙稀薄處,日本軍隊定會教一些投降的人看守的?!毙〉兜溃骸扒嗄嗤葜腥毡救颂啵y免會有識得和田兄的,不免還要喬裝一番?!焙吞锢サ溃骸斑@是當(dāng)然?!?p>  收拾停當(dāng),天快亮了。眾人準(zhǔn)備了半夜,體力不支,靜淑與和田昆復(fù)到里屋安睡,小刀等男子在外屋的木板上胡亂對付一夜。

  靜淑心下不安,臥在土炕之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不知何時,突然睜眼一看,眼前一亮。靜淑趕緊起身,推搡和田美,和田美竟然熟睡未醒,又用力推搡,和田美仍然未醒,好生奇怪。靜淑只見光亮處走進一人,光線稍刺眼,看不清那人模樣,只是見那人一身紅衣,鮮紅似血。那人朝靜淑走來,靜淑道:“你是誰?”那人不答,只是緩緩朝靜淑走近,盡管靜淑心中害怕,仍大著膽道:“你別過來?!庇执蠛靶〉?,外屋的“小刀”也未答應(yīng)。靜淑又大喊“寶城大哥,和田大哥”,還是無人應(yīng),不覺慌亂起來。

  那人走近時,靜淑仔細一看,赫然竟是小刀,松了口氣,再看時,只見小刀不在是以前蓬頭垢面。此刻潔凈如洗,一塵不染,樣貌俊朗,惹人注目,靜淑稍稍看得癡了,低聲道:“你怎么這副打扮?”話音未落,倏地一聲,小刀竟不見了。靜淑趕忙起身抓住,卻抓了個空,大喊道:“小刀,小刀,你去哪里?”喊了半晌,做了個激靈,醒了過來,原來是一夢。靜淑翻身見和田美未醒,抬頭向外一看,天還未亮,又定了定神,聽見外屋鼾聲如雷。

  靜淑穿上鞋,輕輕打開門,見寶城與和田昆已然睡著,小刀卻坐在角落,見靜淑開門,手指豎在嘴邊,示意不要出聲,又指了指房門,二人悄悄到了外面。

  二人漫無目的地走著,四下幽靜,洗去塵俗。靜淑先道:“小刀,你在不可想今日一樣,不與我說會,獨自消失的無影無蹤,可不知我擔(dān)心了許久?!毙〉兜溃骸拔摇以俨粫摹!膘o淑道:“你若出事,只剩我孤零零在這世上怎么活?!毙〉缎闹幸慌?,暖流流經(jīng)全身,道:“靜淑,你想報仇嗎?”靜淑道:“想,我想報仇,我連做夢都想殺了池田立??墒俏腋肽闫狡桨舶驳?,若你出了事,寧可不要報仇。我們還要走很長的路,我不想以后路上只有我一個人,而沒有你。”小刀聽完,流下幾滴眼淚,黑夜之下,靜淑沒有看到。小刀道:“不會的,前面的路我會一直陪你走下去?!膘o淑道:“說好的!”

  小刀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靜淑道:“還是在老土叔的院子里,第一次見到你像是許久前就認(rèn)識你,好像賈寶玉第一次見到林妹妹一樣?!毙〉稕]有讀過書,并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這讓小刀氣餒了幾分。靜淑又道:“那時我正為與劉一少爺定親之事煩惱,自從遇見了你,我的心里好似打開了一扇窗,久違的陽光照射進去?!?p>  小刀道:“可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一條胡同里?!膘o淑道:“怎么?”小刀道:“那日,我與李大叔躲在角落里,看著李大叔的包子鋪被二楞子等人一把火燒了卻不敢出聲,李大叔心痛不已。我在對面遠遠望著你,你的眼里似乎流下了淚水。我還想著,誰家的姑娘如此好心,能為了陌路人的悲慘遭遇而哭泣?!膘o淑道:“原來那日我們便相遇了,真想更早些認(rèn)識你。”小刀道:“我也想更早的認(rèn)識你?!?p>  靜淑道:“答應(yīng)我,刺殺下池田立那日我與你同去?!毙〉队牭溃骸疤靽[樓一行,福兇難料,槍彈無眼,你若出了事,我無法再去祭拜幺叔。”靜淑道:“可你若有事,我也不會獨活?!闭f著竟有了淚腔。小刀道:“我永遠會在你身邊,不會離開,我們不是有龍形玉佩嗎?”說完,靜淑情不自禁,與小刀緊緊相擁一起。

  多想這樣一直下去,我們離開這個地方,到哪里都好,只要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再不要憶起青泥洼的種種。我想天天見到你,自從第一眼見到你,便不想和你分開。我不希望你難過,不希望你哭泣,只希望每天露出無憂的笑容。這些話無數(shù)次在腦中縈繞,卻不能說出口。靜淑,王宅的大家閨秀,秀外慧中。而小刀自己卻是連自己父母都不知道是誰的窮小子,下頓飯都要細細琢磨,靜淑若是在小刀身邊,生活的苦怕會嘗了個遍。掙扎、無助、欲望、失落,多種情感在小刀內(nèi)心碰撞,疼痛流經(jīng)全身,快把腹臟沖破,幾乎快要暈倒。

  小刀卻平靜的站在那里,與靜淑相擁,多想時間一直停留下去,讓這一刻永不失去。美好的時光,短暫易逝,伸手去抓,抓不住半分。

  不知相擁了多久,靜淑松開小刀,羞澀不已,支吾道:“我們…我們回去吧?!膘o淑挽著小刀的手,緩緩的走,本一盞茶的路程竟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這條路小刀不知走了多少遍,第一次想這條路能長些。

  又是新的一天,黃鶯啼叫,喜鵲繞枝,黑風(fēng)歡騰,蹄踏春泥。

  小刀等人收拾已畢,靜淑與和田美執(zhí)意一同前去,小刀道:“那我們一道去吧?!膘o淑與和田美坐在馬車之中,寶城與和田昆在前趕車。黑風(fēng)神駒,豈能套車而行,小刀獨乘一馬,五人一道往青泥洼去了。

  黑風(fēng)本就腳力快,緩緩而行也勝過寶城駕的馬車,穿過密林,再行一陣,到了孫郎中的舊物屋,小刀立時勒住黑風(fēng),下馬,到屋中環(huán)顧一周,突然盯住角落的木柜,打開木柜,見里面有一暗黃色的小紙包。小刀伸手拿過放在懷里,轉(zhuǎn)身出門去了。

  小刀見寶城的馬車已到了門口,寶城下車道:“這是何處?”小刀道:“我與大哥第一次見面時,大哥受了槍傷,我背著大哥本欲到這療傷,不巧孫大叔不在,這才與大哥才到了夏家灣?!睂毘腔腥坏溃骸昂盟七@般眼熟,不過話說回來我與兄弟相識一年有余了。”小刀道:“是??!時間過的飛快,打虎之景,歷歷在目。”寶城笑道:“我兄弟差點成了虎口中餐。”二人對視而笑。

  小刀道:“大哥,小刀有一事相求?!睂毘堑溃骸澳阄倚值苤g還有什么話不能說,怎地用個請字?!毙〉陡蕉f了一陣,寶城道:“如此是好,可靜淑知曉后又該如何?”小刀道:“現(xiàn)下只得這么做了。”靜淑掀起車簾,道:“怎么,還不走嗎?”小刀應(yīng)了一聲,道:“這便走了?!?p>  五人又行一陣,到了一處偏僻路口,路口處果有兩個狗腿子,坐在地上,倚著長槍,兩人四目半閉半睜,似要睡去。突然見了輛馬車和一匹黑馬停在一丈遠處,馬車上走下一人,頓時來了精神,寶城走到跟前,為先那狗腿子道:“趕路的,到青泥洼做什么去?”寶城哈著腰,道:“二位軍爺,小的到青泥洼做點小買賣?!倍竽枪吠茸訂柕溃骸榜R車上裝的是什么?”寶城道:“是賤內(nèi)和弟妹?!倍竽枪吠茸拥溃骸斑€賤內(nèi),假扮什么學(xué)究!說是媳婦罷了?!睂毘羌僖馕ㄎǖ溃骸笆?,是?!?p>  為先那狗腿子一聽車上載著女子,眼神頓時有了光彩,臉上露出猥瑣笑容,直步朝馬車而去。寶城連忙阻道:“軍爺,這些大洋您老收著,放我們過去吧?!闭f著拿出五塊大洋。而后那狗腿子一把拿過,笑道:“不光是大洋,車上的女子也留下吧?!睘橄饶枪吠茸由焓忠话淹七^寶城,罵道:“給老子滾開。”寶城見狀,恐無法阻攔,只得大喝一聲,抓住那狗腿子的手臂,用力一掰,“咯啦”一聲,為先那狗腿子的手臂應(yīng)聲而斷,慘呼一聲,倒地不起。

  而后那狗腿子見狀,頓時嚇得兩腿發(fā)軟,后背發(fā)涼,強把背后的長槍拿過身前,卻怎么抬也抬不起,顫道:“你…你要干什么?”寶城不答,奪過狗腿子的手中槍,朝還在慘叫的狗腿子頭上揮去,腦骨碎裂,腦漿迸出。而后那狗腿子哪還說的上話來,兩腿間的褲子濕了一片。寶城笑道:“你說呢?我要做什么?!蹦枪吠茸拥溃骸昂谩脻h…爺?!睂毘堑溃骸胺讲诺纳駳饽兀康侥睦锶チ??”那狗腿子支支吾吾,說不清半個字。寶城道:“日本人怎么會用得上你們這兩個廢物,我若是日本人,讓你收拾馬桶都嫌你手腳不利索?!蹦枪吠茸拥溃骸笆恰?。”寶城道:“不巧今日你遇上了你爺爺我,撞上了霉運?!蹦枪吠茸忧蟮溃骸盃敚瑺?,我想活?!?p>  寶城道:“你倒會見風(fēng)使舵。我來問你,青泥洼中的日本兵有多少?”那狗腿子道:“今日是二十四,青泥洼街道上并無太多日本兵,只聽說當(dāng)中一個日本大官明日正午會到天嘯樓。每月的十五日和二十五日都是如此?!睂毘切Φ溃骸澳愕故钦f的真話?!?p>  那狗腿子見寶城笑容,心中大喜,道:“那我可以活命嗎?”寶城道:“似爾等諂媚無恥,欺軟怕硬之徒,城中百姓無不痛恨,不殺你實難消恨?!蹦枪吠茸宇澋溃骸拔摇艺f了實話,還不能活命嗎?”寶城道:“你的話抵不完你的罪?!闭f完,長槍在手,奮力一揮,重擊那狗腿子頭顱,當(dāng)場氣絕斃命。寶城啐道:“你等比之日本人還要可恨!”

  解決了那兩個狗腿子,五人穿過小路,進入青泥洼。寶城道:“今晚我們到哪里歇息?”靜淑探出頭來,道:“我知道一處地方?!膘o淑指路,到了一座草屋,小刀道:“原來是這里?!蹦遣菸菔顷愒氯A把小刀與靜淑送出王宅的暫避之所,現(xiàn)在物是人非,早就不似當(dāng)日。靜淑與和田美下了馬車,寶城與和田昆卸下馬車,小刀系好韁繩,推門進屋。

  五人坐定,寶城道:“明日正午池田立就會到天嘯樓,我們還能歇息一夜。”時天色已晚,小刀不知從哪找來的一壺水,分到兩口碗里,小刀道:“你們先喝吧?!膘o淑與和田美顛簸了一路,早已乏了,大口喝了起來。寶城也拿出水壺,到了三碗,小刀等三人喝了。

  靜淑道:“明日到天嘯樓,我與和田美和你們同去?!毙〉兜溃骸懊魅漳銈兙驮谔靽[樓對面的胡同里暗暗藏著,槍彈無眼,務(wù)要小心?!膘o淑與和田美點頭稱是。不久,二人揉揉雙眼,竟自睡著。小刀道:“明日醒來時,事已畢了?!?p>  小刀貼身懷里拿出當(dāng)日靜淑給的棕色錢袋,里面裝著自己的那塊龍形玉佩,放在桌上。暗燈之下,小刀早已淚流滿面。

  次日,靜淑醒來時,見小刀等不再屋中,桌上有一只眼熟的錢袋,打開來看,里面裝著龍形玉佩,心道不好,急忙推醒和田美,二人沖了出去…

  正午,陽光刺眼。小刀、寶城來到天嘯樓前,二人大步進去,站定,小刀喝道:“池田立,不要東躲XZ,今日我來取你性命?!痹捯粑绰洌笥曳块g沖出十幾名日本兵,小刀與寶城立即分散,日本兵一陣掃射。寶城躲在柱后,掏出短槍,一槍一個,接連殺了五個日本兵,日本兵頓時氣勢矮了一截。

  小刀施展騰挪的功夫,日本兵還未及對準(zhǔn)小刀,早已竄到別處,一來二去,不住翻越,饒是如此,身上仍中了兩彈。小刀騰挪之時,掏出短槍,亦打中三個日本兵,乘空隙小刀順勢爬到二樓。而一樓的日本兵卻不再朝二樓開槍,只顧朝著一樓的寶城,日本兵終究勢眾,寶城亦身中數(shù)槍,索性并非要害處。寶城道:“不要管我,這幾人愚兄還能對付,快去找池田立?!?p>  小刀咬了咬牙,撇下寶城。小刀見二樓盡頭有一間屋子房門打開,其余都緊閉著門,小刀此刻毫不畏懼,大步向前。還未至門口,從里面走出一人,小刀一瞧,正是池田立。

  池田立一見小刀,先一吃驚,隨后平和,道:“你真是命大,被我打中胸口一槍,卻仍未死?!毙〉兜溃耗愕淖訌椷€要不了我的命?!背靥锪⒌溃骸澳闳粼诖?,想必王家小姐也在附近吧。說,她在什么地方?”小刀道:“你休想從我的口中得出她一絲的下落?!?p>  池田立道:“小兄弟,我見你還有幾分能耐,不如到我手下做事如何,榮華富貴,用之不竭,如何?”小刀啐了一口,道:“你們?nèi)毡救说淖吖?,我是做不來的?!背靥锪⒁膊粍优?,道:“既然如此,倒也不妨,只要你說出王家小姐的下落,你可以活著出去,還有一樓的你的同伴?!贝丝虡屄曍W孕×?。

  小刀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誰嗎?”池田立道:“我只想知道王家小姐的下落。”小刀道:“你可知道王彥章的兩個結(jié)義兄弟?”

  池田立一聽“王彥章”三個字,立時想起父仇。小刀道:“王彥章的兩個結(jié)義兄弟,一個李土,一個何立陽,而我,是何立陽的義子?!背靥锪⒑薜溃骸霸瓉砟闶呛瘟㈥柕牧x子,當(dāng)日血洗王宅之時,恨不能殺掉何立陽。今日我便殺你,如同殺了何立陽一般?!?p>  小刀道:“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闭f完,小刀飛奔至池田立跟前,池田立不想小刀身法如此之快,卻章法不亂,二人廝打一處。一個身法靈動,誓把血魔斬;一個陰狠毒辣,定要盡除根。

  可是小刀哪里是池田立的對手,幾招下來,被池田立擒在地上,槍傷處鮮血直流,疼痛難忍。池田立道:“說,快說王家小姐現(xiàn)在何處?!毙〉兜溃骸耙艺f出,真是千難萬難?!背靥锪⒉辉冈儋M口舌,掏出匕首,朝小刀咽喉伸去。

  方要下手,一點寒光向池田立射來,池田立趕忙閃避一旁,卻也是一把匕首。池田立往來處一看,笑道:“是你?!?p>  和田昆道:“不錯,想不到我會再次站到你的面前?!背靥锪⒖戳丝葱〉叮骸拔抑皇窍氩坏侥銜鸵粋€中國人在一處?!焙吞锢サ溃骸拔抑皇且獨⒛?。”池田立笑道:“我自信可以全身而退,所以只帶了十幾個人,轉(zhuǎn)候爾等?!背靥锪⒌溃骸澳氵€是這么自負?!背靥锪⒌溃骸皩Ω稜柕茸銐颉!?p>  和田昆邁步向前,池田立露出陰險的笑容。小刀見狀,忽見和田昆后面左手邊的房間里一條人影閃動,忙道:“和田大哥小心!”和田昆未及,一聲槍響,屋中那人開槍打中和田昆左肩,和田昆應(yīng)聲而倒。倒下之余,和田昆朝射出子彈的屋中開了幾槍,屋中那日本兵血染門窗。

  池田立一邊笑道:“怎么?還想要我性命嗎?”和田昆欲抬槍射擊,池田立擲出手中的匕首,正中和田昆右手,釘在木板之上。和田昆手一松,槍掉落在一樓。池田立道:“你永遠也殺不了我?!?p>  一旁小刀冷笑道:“你看窗外?!背靥锪⒒仡^一看,窗外通紅。池田立肝膽欲裂。

  適才一樓槍聲響起時,和田昆繞到天嘯樓后,時天干物燥,天嘯樓壁板房梁又是木質(zhì),極易燃燒。和田昆四下里點起火來。池田立在二樓只顧與小刀纏斗,和田昆又出現(xiàn)在面前,難免分神,這才沒有留意外面的大火。

  池田立顫道:“你不想出去活著出去嗎?”小刀道:“今天如果能殺了你,替靜淑報了仇,就算與你同歸黃泉,我也愿往。”池田立道:“你真的不怕死?自從到了這里,我還很少見過不怕死的?!毙〉兜溃骸八宋也恢?,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殺了你?!?p>  此時火勢甚猛,一樓的支柱不能承受二樓的重量,塌落一角,二樓不穩(wěn)起來,池田立還未站穩(wěn),小刀立時撲了上去,撞破二樓欄桿,跌落一樓下去。二樓傾斜,屋頂?shù)姆苛阂膊荒芷椒€(wěn),掉下一根木梁,正砸中小刀雙腿,小刀慘叫起來。

  池田立掙脫小刀的束縛,起身道:“你也不能殺了我?!闭f完,朝門外大步邁去。小刀眼看池田立要走,自己卻不能站起,忽見右手旁有一只短槍,正是方才和田昆失手掉落的。小刀馬上撿起,對準(zhǔn)池田立,開了一槍,子彈穿喉而過,池田立最終沒能跨過天嘯樓的門檻。

  火勢越來越大,天嘯樓搖搖欲墜。寶城打死全部的引出的日本兵,折身而回,見小刀倒在木梁之下,欲上前攙起。小刀道:“快,和田大哥還再二樓,快先去救他?!睂毘堑溃骸拔蚁缺衬愠鋈??!毙〉蹲柚沟溃骸安?,大哥,快,快去救和田大哥?!睂毘侵坏萌ハ染群吞锢ァ7桨押吞锢ケ吵鎏靽[樓,寶城欲再救小刀,此時已來不及,火勢太大,不能再沖進去。

  街道盡頭,沖出了靜淑與和田美。靜淑欲沖進火焰當(dāng)中,寶城急忙止住,靜淑大哭道:“小刀,你快出來?。∥乙愠鰜戆?!”只聽小刀大呼道:“靜淑,以后的路我不能和你走下去了,答應(yīng)我,好好活著。靜淑,我好想和你在一起”說完,天嘯樓轟然倒塌,猛烈的大火,無情的燃燒。靜淑大聲地呼喊,火光之中沒有了聲音。

  火焰吞噬著小刀的身體,吞噬著靜淑向往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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