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病中之爭,謊言和真相(三)
下午寧燃夕一進教室,傘還沒收好,何臨青就迎了上來:“爺爺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寧燃夕不知道該怎么說:“……爺爺已經(jīng)醒了,也和醫(yī)生商量了治療方案,目前來看一切都很好。”
“是嗎?”何臨青狐疑地看著她,“你沒有什么別的話要說?”
當然有啊……寧燃夕心里這么想,嘴上卻不說:“沒有啊,怎么了?”
“早上季老師帶著我回來,就在班上說了你家的事情了,號召大家給你捐錢?!焙闻R青看起來滿臉歉意,“我和她商量過,但是她覺得這種方式最好?!?p> 寧燃夕沒想到老師會這么做,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yīng)。
“因為這樣你就不必還錢了。”何臨青擔(dān)心寧燃夕會亂想,“寧燃夕,貧窮不是你的過錯,同學(xué)們都很樂意幫你的。”
“很樂意?”寧燃夕小聲嘀咕,沒讓何臨青聽見。
以祝月零為首的那幫人,大概巴不得看到她這樣落魄的樣子吧。
“我去跟老師說沒必要。”寧燃夕站了起來,說著就要走。
“為什么?”
何臨青吃了一驚,跟上去追問。
寧燃夕現(xiàn)在沒時間跟他解釋:“晚飯之后有時間我會告訴你的。”
說著,她走出了教室門,拔腿跑了起來。
何臨青胖胖的臉上滿是疑惑,但到底沒有繼續(xù)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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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燃夕從教師辦公室走出來,感覺自己一身疲憊。
其實季老師的善意她能理解。老師是剛剛失去親人的人,對她的恐懼和擔(dān)憂一定能感同身受。老師的善意,她本不該拒絕。
也正如何臨青所說,如果是同學(xué)們自發(fā)不記名捐款,她不知道誰捐了多少,也就不可能需要償還,她也就不必背負這筆高達十萬元的沉重債務(wù)。而對于煜晨的這些學(xué)生們來說,十幾個人湊十萬元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這其實是對雙方都沒有損害的事情。
但是她知道,爺爺不會愿意這樣的。
她與爺爺朝夕相數(shù)十幾年,他是多固執(zhí)的人,她無比清楚。
這種善意,老人家能理解,但不可能接受。
更何況,現(xiàn)在的她并不需要同學(xué)們的捐款。
她對老師說出了自己編造的故事,神情誠懇,季老師大概并不覺得她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雖然看起來還有疑慮,但是并沒有多說,點頭答應(yīng)了取消募捐。
既然老師都相信了,那么……同樣的借口,大概也能讓何臨青信服吧。
寧燃夕嘆了口氣。她并不想欺騙他,來到這里之后他是第一個愿意對她表現(xiàn)善意的人,她覺得欺騙是對他的友善的背叛??墒撬壳盁o路可選。
坦誠身份很難嗎?并不,但是她要如何讓他相信呢?
仔細想想,他看不見靈火,又看不見妖魂,她又不可能現(xiàn)抓一只具有實體的污穢來讓他信服,畢竟她十五年的生命里也就見過那么一只。她沒有見到鬼面之前也不肯承認這種超自然現(xiàn)象的存在,更何況何臨青面對沒有任何證據(jù)的她了。
她不會長久的瞞著他——她知道??傆幸惶焖龝⒄嫦嘣颈镜馗嬖V他,但不是現(xiàn)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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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間,寧燃夕假裝去衛(wèi)生間,先去食堂給爺爺買了晚飯瞬移送過去,又很快地跑回來。
何臨青大概是被她吊胃口吊狠了,連晚飯也沒去吃,她回到教室的時候他還在座位上坐著,用手里的鉛筆在紙上勾勾畫畫著什么??匆妼幦枷M來,他刷的一下合上畫簿,三兩步?jīng)_了過去:“到底是怎么回事,現(xiàn)在可以跟我說了嗎?”
寧燃夕看著他,他臉上是確鑿無疑的擔(dān)憂。
如同云開霧散,溫煦陽光直照心田。
她倏然笑了起來:“謝謝你。”
這句沒頭沒腦的感謝讓何臨青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她也沒有解釋,而是和他一起走到走廊上,將自己編造好的借口告訴了何臨青。
她編造了一個完全不存在的“舅爺爺”,這個人是奶奶的弟弟,在年輕的時候借了爺爺一筆錢外出闖蕩,事業(yè)小有所成,但后來因為與爺爺?shù)拿芏贌o聯(lián)系。如今年邁,回到故鄉(xiāng)準備安度晚年,卻在醫(yī)院體檢時偶遇被送進醫(yī)院的爺爺。
老人家不想勾起爺爺?shù)年惸昱f怨,卻也無法拋下爺爺不管,于是找到了寧燃夕,將治病的錢交給了她,并且千叮嚀萬囑咐不可告知這筆錢財?shù)恼鎸崄碓础?p> “老一輩的恩怨也實在是捋不清,我也不敢多問什么?!睂幦枷偨Y(jié)道,“但是他確實能夠證明自己的身份,而且還有和我父親的合影,所以我判斷他的話是可信的,收下了他的饋贈?!?p> 何臨青露出思索的神色:“那你打算怎么跟你爺爺解釋呢?”
“這也是我頭疼的問題。”寧燃夕扶了扶額,感覺太陽穴隱隱作痛,“所以我想向你尋求幫助?!?p> “我能幫得上忙嗎?”何臨青有些驚訝,“怎么幫?”
寧燃夕講了一下自己的計劃。
簡單地說,就是想假借何臨青的名義解釋這筆錢的來源。
“我爺爺知道你的,他也見過你送我的那幅畫。”寧燃夕說,“我已經(jīng)跟他說了,這是你借我的錢?!?p> “這也算我?guī)蜕厦α藛?。”何臨青有點郁悶,“我還以為……”
“不止如此?!睂幦枷π⌒囊硪淼卣f,“為了讓爺爺相信我會償還這筆借款,你得打個借條給我,而且不出意外的話可能還要見見我爺爺……”
她有些忐忑地看著何臨青。
何臨青有些發(fā)愣:“就這?”
寧燃夕眨了眨眼睛,有些遲鈍地“???”了一聲。
他有些好笑:“這種小事算什么啊,哪里用得著這樣小心翼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準備問我借錢呢。”
“其實和真的借錢也差不多了,不是還得打借條嘛……”寧燃夕小聲說。
何臨青聲音里有著掩藏不住的笑意:“不就是打個借條。我?guī)湍氵@個忙?!?p> “不只是打個借條……”寧燃夕的聲音更小了,“你還得去親口跟我爺爺說,錢是我借的,不是你給的?!?p> 這秋天里不合時宜的大雨在傾灑一天之后終于悄悄停歇,中央大道兩旁的路燈將暖黃色的光芒灑落在尚且潮濕的路面上,暈開一團團溫柔的光暈。
何臨青看著不遠處的燈光,有些神思恍惚:“好……我會做到的?!?p> 寧燃夕看著他呆呆的樣子,正想說什么,刺耳的預(yù)備鈴?fù)蝗豁懫穑瑖樍怂惶骸巴碜粤?xí)!”
兩個人也顧不上再說什么了,趕緊一前一后往教室里跑。
走廊上不乏有其他班級的學(xué)生踩著鈴聲奔跑進教室,而走廊盡頭的兩個身影卻紋絲未動。
一個是趙凌寒,站在他對面的是祝月零。
趙凌寒看著那兩個站在走廊上深聊許久,又一前一后笑著離開的背影,面無表情。
他已經(jīng)在這里站了很久了。
祝月零目送著那兩個人影消失在門內(nèi),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對面的他,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神:“看來,她已經(jīng)找到了金主哦?”
趙凌寒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就要下樓。
“等一下。”祝月零抬腳,攔住了他的去路。
趙凌寒垂眸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睛里沒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并不作聲。
“你還沒說,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弊T铝阊鲱^看著他,眼神倔強。
雖然他只問了一句,“寧燃夕之前是不是救過你一次?”
但聰敏如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為的是什么。
趙凌寒沒有說話,伸手撣了撣衣袖。
“凌寒,我們認識這么多年了,到底也還能算是朋友吧,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對我?”祝月零聲音輕緩,一字一句。
“本來是找你幫忙的,現(xiàn)在你也幫不上忙了不是嗎?!壁w凌寒語氣很平靜。
“說話這么傷人……”她仰頭對著他笑了笑,“你找的時候,我可是興高采烈就來了,用不到我了就可以棄如敝屣,真是你的風(fēng)格啊?!?p> 趙凌寒依舊緘默,面上的表情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她的事,你不是不愿意管嗎,為什么今天又想幫她?”祝月零笑,那笑容不知道是自嘲還是別的什么,“很顯然她沒有向你求助……更何況,她大可以直接來找我,畢竟那天中午她確實救了我,你拿這件事來勸我,不就是也知道我不會拒絕嗎?”
“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guān)?!壁w凌寒冷冷地說,“我要走了。”他側(cè)身越過祝月零的阻攔,長發(fā)微微飛揚,帶起幽微的冷香。
“趙凌寒!”
祝月零在身后喊住了他。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他聽到:“如果你對我有什么意見,直接對我說就好。你一邊遠離我,一邊為了寧燃夕靠近我,到底是把我放在了什么地方?”
但是趙凌寒沒有回答,他連頭也沒回,修長的身影消失在曲折的樓梯上,走進了路燈下迷離恍惚的光暈之中。
風(fēng)回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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