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好遠鬼面才低聲說:“不要招惹寒色,他不是個好相與的人?!?p> 寧燃夕趕緊點頭表示知道了。
“工會的系統(tǒng)中早已經錄入了你的信息,再有了這個徽章,你便可以不拘時候隨意進出工會。我?guī)銓W一下靈魂脫殼之術,這樣你晚上可以僅憑靈魂之身到這里來學習法術直到出師——對你真身來說大概就像是做了一個真實的夢。”鬼面說。
寧燃夕覺得很新奇,點了點頭,跟著他沿著曲折回廊走向院子深處的另一個房間。
這里沒有人,家具也很簡單,一桌數(shù)椅,杯盞一盤,墻上掛著幾幅大片留白的中國畫,左手邊放著一架四折木雕屏風,不知道屏風后是什么。
鬼面將口訣與要點教授給她,然后讓她靠坐在椅子里嘗試一下。
寧燃夕默念口訣,然后發(fā)現(xiàn)一個透明的“自己”站在昏迷的“自己”的面前。
這種感覺實在是很奇怪。
面前的女孩子穿著英倫風的長袖校服,出門前顧慮著氣溫,她連校服外套也沒脫,看起來完全是一名現(xiàn)代的高中生,正閉著眼睛靠在雕花的木質扶手椅里,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和這間屋子格格不入的氣息。
她有些苦澀地想著,或許自己本來就不屬于這里,是命運作怪,讓她這個與這里原本毫無關系的人出現(xiàn)在了這里。這種想法讓她有些低沉,而沒注意到鬼面充滿贊賞的點頭。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到,如果是趙凌寒,即使是穿著校服出現(xiàn)在這里,也絲毫不會顯得違和吧?
她正這么想著,身后突然傳來聲音,是有些熟悉的清冷平靜的音調:“老師,原來你在這里?!?p> 她一驚,旋即轉身。
漆黑如夜色的眸子,星眉朗目,英挺面龐,還有玉冠束起的長發(fā),深黑繡紅色回字紋的漢服,行走間如霜行雪步,抖落一地寒涼。
那人也看到了她,不知是因為她本人,還是因為她的靈魂,一貫淡漠的臉上出現(xiàn)了些許驚訝:“……是你?”
僅僅兩個字,就讓她不知所措。
“你們已經認識?”鬼面有些驚訝,“我竟不知?!?p> “……因為是同班同學?!壁w凌寒收斂了臉上驚訝的神色,淡淡道,“父親在大廳,正在找你,你快些去吧?!?p> 鬼面點了點頭,匆匆而去,將寧燃夕和她脫離肉體的靈魂丟在了原地。
寧燃夕有些發(fā)呆,這就走了?
趙凌寒并沒有隨之而去,而是默不作聲地站在門口,黑曜石般的眼睛默默地看著她。
寧燃夕不習慣被人這么看著,感覺自己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紅暈。
她的身體,該不會臉紅了吧?
她心里這么擔憂著,又感覺貿然轉身回去看自己的軀體很奇怪,于是就那么尷尬地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趙凌寒好像也沒有要跟她說話的意思,而是又走了幾步在桌邊坐下,拎起一邊的衣袖,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這般從容的姿態(tài),好像她和她的軀體都不存在一般……
寧燃夕想到這里,突然意識到,對啊,趙凌寒只能看到椅子里睡著的她,又看不見現(xiàn)在已經是靈魂狀態(tài)的她。
于是她倒也不那么拘謹了,而是在房間里無聊地踱起步來。
現(xiàn)在對于她來說,房間里擺放的家具都不會有什么阻礙,她甚至可以走到桌子中間去,穿過木質的桌面的時候,她也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只是透過自己的身體居然能看到桌面這件事給她一種很詭異的感覺,仿佛自己已經死了。
不過促使她從桌子里走出來的不是這種感覺,而是默不作聲地喝著茶的趙凌寒。
他垂著眼睫,沉思一般注視著杯里的茶,卻突然莫名其妙地冷笑了一聲,寧燃夕被嚇得一個激靈,趕緊走得離他越遠越好。
寧燃夕因為他這意味不明的一聲冷笑而開始覺得如立針氈,既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又不知道鬼面到底去哪里了,她又是個靈魂體在這里亂晃,只感覺焦躁非常。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開始看墻上掛著的水墨畫。
她對美術了解有限,只覺得這些畫意境悠遠,說不定是大家之作。
或許很值錢呢。寧燃夕酸溜溜地想,踮起腳尖想去看看畫的落款。
身后冷不丁傳來白瓷茶杯碰撞茶碟的清脆聲音,緊接著就是趙凌寒清冷似水的語調。
“你這是回不去了嗎,這么閑?”
寧燃夕差點摔一跤——如果靈魂也可以摔跤的話。她驚恐地回過身,驚慌地四下環(huán)顧,絕望地發(fā)現(xiàn)他好像說的是自己。
她已經來不及對“他居然也能看到靈魂狀態(tài)的自己”這件事表示驚訝了,聲音發(fā)顫:“我……鬼面還沒有教我怎么回到身體里去……”
“我長得很可怕嗎?”趙凌寒雙手交握,一本正經地看著她。
寧燃夕結結巴巴地說:“沒……沒有。”
“那你怎么好像一副看到鬼的樣子?!壁w凌寒看著她,明亮燭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放了一捧星星。
寧燃夕小聲說:“我不知道你能看見現(xiàn)在的我?!?p> “我還以為你很聰明?!壁w凌寒輕嗤,“我要是看不到,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工會?”
寧燃夕不敢看他,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像是想把自己的靈魂看出一個洞來:“你也是獵妖工會的人?”
“如假包換?!壁w凌寒一攤手,衣料摩擦,發(fā)出沙沙的細響。
寧燃夕心里哀嘆了一聲,轉而想起一件事:“不過,你為什么會留在這里?”
按照他往日的風格,看見她在這兒,掉頭就走才是最合理的舉動吧。
“因為這是我的房間?!壁w凌寒正色道。
“……”寧燃夕抬頭看了他一眼,想說什么,卻感覺自己被噎得無話可說,又低下了頭。
這下她算是能理解了,為什么這家伙進了門這么輕車熟路地倒茶喝來喝去。
問題是,鬼面為什么要把她帶到趙凌寒的房間來學這什么靈魂出竅??!
然后還一句話不說地將她拋在這里了!
顯得她好像流氓一樣賴在人家的房間里……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簡直太頭大了好嗎!
風回北雪
“你們已經認識?我竟不知。” ——你們應該要互相認識的,只是我沒想到你們已經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