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白沙鎮(zhèn)全鎮(zhèn)就一個萬元戶,那就是沙灣的秦家,因為秦家有個漂亮的女兒叫秦美鳳,十五六歲就已經(jīng)出落的亭亭玉立了,那時十里八鄉(xiāng)都掀起了打工潮流,秦美鳳也是眾多打工妹中的一員。
外出一年多,秦家就從沙灣搬到了白沙鎮(zhèn)上,蓋起了全鎮(zhèn)唯一的二層磚瓦房,十里八鄉(xiāng)的人都羨慕的紅了眼,也有不少人背地里說閑話,“美鳳在外面賺這么多錢,一定不是什么正經(jīng)工作?!笨稍谀莻€笑貧不笑娼的年代,誰又在乎呢!
可是沒兩年,秦美鳳突然挺著大肚子回到了白沙鎮(zhèn),一個未婚女子,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風言風語傳了幾個鄉(xiāng)鎮(zhèn)。
秦家勸了女兒很久,說這孩子生下來也是個累贅,不如別要了,以后也不耽誤嫁人。
可是秦美鳳死活不同意,說她只要生下個男孩兒,以后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秦老頭信了,覺得女兒肯定是在外面找了個大老板,只要能生下個兒子,一定會給他們一大筆錢,所以細心伺候,就等著孩子呱呱落地,還取了個特別吉祥的名字,俊男,希望是個英俊的男孩兒。
可惜天不遂人愿,懷胎十月,生下來是個女孩兒,秦美鳳很絕望,哭得撕心裂肺,秦老頭更絕情,當晚就把孩子抱出去扔了。
最后秦美鳳的母親不舍得,總歸是自己的外孫女,又偷偷的抱了回來。
剛滿月,秦美鳳就不知所蹤了,女兒扔給了父母,音訊全無。
可憐的小俊男就跟著外公外婆,成了鎮(zhèn)上的野孩子,外公覺得丟臉,一遇到不順心的事兒就拿小俊男出氣,更是沒少遭舅母的毒打,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盛俊男躺在床上,回想起小時候的遭遇,那個時候她很想有個爸爸,希望她的爸爸會突然出現(xiàn),帶她逃離那個魔窟,她想告訴所有欺負她的人,她是有爸爸的,她不是野孩子,可直到最后她也沒有等到。
現(xiàn)在長大了,再也沒有人能欺負她了,她也不再需要爸爸了,可是那個人卻突然出現(xiàn)了,成了那個想要欺負她的人。
無盡的黑暗中,盛俊男哭了笑,笑了哭,哭命運多舛,笑造化弄人。
手機在耳邊嗚嗚的響,像地獄的鐘聲,刺激著她的每根神經(jīng),索性關了機,一杯白酒下肚,全世界都安靜了。
這夜雙喜心神不寧,早早的就回來了,她怕俊男一個人在家出事,打開俊男的房門,一股刺鼻的酒味撲面而來,盛俊男安靜的躺在床上,兩手交叉放在小腹之上。
雙喜撲過去,使勁搖晃著俊男的身體;“俊男,盛俊男,你醒醒!”
盛俊男第一次喝白酒,被雙喜搖的直哼哼。
見俊男有了動靜,雙喜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盛俊男皺起眉,想起身,全身沒有一點兒力氣,想安慰雙喜兩句,耳邊嗡嗡作響,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清,最后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醒來,雙喜睡在她旁邊,一只腳搭在她身上,頭歪在一邊。
奇了怪了,從她搬去東子的房間,就再沒回來睡過,今天這是怎么了?
劣質(zhì)的白酒,太他媽上頭了,第二天醒來人還是飄的。
起身洗了個澡,又下樓買了個早餐,回來的時候雙喜已經(jīng)醒了。
“你昨天晚上嚇死我了,我回來看見你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雙手放在肚子上,我還以為你尋短見了呢?!?p> 盛俊男白了她一眼;“那么費勁兒的長大,為什么要輕易的去死,想太多。”
“哎!我昨天晚上上班都心神不寧的!”
“沒事,不用擔心,咱好歹也是大風大浪過來的,這點挫折算什么?我訂了晚上的機票,先飛市里,然后再轉(zhuǎn)車回趟鎮(zhèn)上。”
雙喜沒有阻攔,趙云海對俊男來說意義非凡,不讓她去,她這輩子都會遺憾,“禮物買好了嗎?”
盛俊男說;“沒有,我想送他們一對鳳龍呈祥的黃金鐲子,送他老婆,上次我給他打電話,是他老婆接的,聽那語氣應該對我有些敵意,如果我送他東西,怕是會引起家庭矛盾?!?p> 雙喜不解道;“明知道她不喜歡你,你還送她這么貴的鐲子,有病啊?!?p> 盛俊男說;“我只是想送他這個寓意,一個老師,收入也不高,想必她也看得上!”
“你自己看著辦,反正你高興就好!”
“之前我還想送面錦旗呢!”
雙喜一下就樂了起來,“送錦旗吧,便宜!”
盛俊男道;“對于他的職業(yè)生涯來說,我也算是個典型案例,這面錦旗他倒是受得起。”
“別說了,快吃早飯吧,吃了我陪你去買?!?p> 兩人快速吃完出門,俊男晚上要走,雙喜舍不得,又纏著她在外面逛了大半天,兩人還去看了個電影,晚上的飛機,下午四點多才回家收拾東西趕往機場。
快四年沒有回去過了,從上飛機的那一刻,盛俊男就異常興奮,兩只眼睛一直盯著窗外,哪怕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見。
飛機落在熟悉的土地,那種親切感撲面而來,哪怕離開再久,依然不會覺得陌生。
趙云海已經(jīng)調(diào)到市里來了,離他結婚的日子還有兩三天,盛俊男不知道該不該提前聯(lián)系他,先找了個酒店先住了下來。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一個人出去逛了逛,主要去尋找家鄉(xiāng)的美食,好多味道夢里都想念。
下午盛俊男鼓起勇氣給趙云海打了個電話,熟悉的聲音的傳來,盛俊男的手都在發(fā)抖,沉默的好久才開口告訴他,她回來了。
電話那頭和她一樣,聽到她回來了,趙云海也沉默了幾秒,最后還是約好了見面時間。
晚上在一家中餐廳,趙云海出現(xiàn)了,帶著他的未婚妻,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見到他們的那一刻心房三寸處還是緊了一下。
盛俊男微笑著打招呼,臉上看不出悲喜。
趙云海倒是很從容,主動給盛俊男介紹了自己的未婚妻;“張麗,我妻子!”
“你好嫂子,初次見面!”
張麗很熱情,嬌小的個子,相貌平平,臉上戴著一副金邊眼鏡,娃娃臉,笑起來左邊有一個酒窩,很甜美的樣子,完全不像電話中透露的那般刻薄。
她對著盛俊男微笑,口中盡是贊美之詞;“俊男好漂亮啊,云海老跟我提起你,說你是他帶大的,就像他的孩子一樣,說起來他也比你大不了幾歲吧?!?p> 盛俊男不露聲色的回道;“趙哥比我大十二歲,猶如再生父母,要是沒有他就不會有今天的我,他把我當自己的孩子,我也當他如兄如父?!?p> 兩人客氣了一番,趙云海臉上始終掛著微笑,沒有多言,只是禮貌性的問了一下盛俊男的工作情況。
張麗卻說;“海城可是大城市啊,競爭很激烈吧,有沒有想過回來發(fā)展?”
這話帶著試探性,盛俊男自然聽的出來,她笑道;“暫時沒有這樣的打算,我男朋友是海城人,異地戀長不了?!?p> 趙云海愣了一下,盛俊男只當沒看見,心里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憂傷。
張麗驚訝道;“你交男朋友啦?”
盛俊男笑說;“我都快二十四了,我們同學當媽媽的都有了。?!?p> “你男朋友家里是干嘛的?他們知不知道你的情況???”
趙云海聽完臉色一沉,側頭瞪了張麗一眼。
張麗不以為然道;“聊天嘛!我這也是關心俊男不是嗎?海城人最講究門當戶對了?!?p> 盛俊男淡笑不語,這個女人讓她厭煩,看著天真無邪,其實綿里藏針,完全沒有聊下去的欲望。
趙云海之前有個女朋友,據(jù)說談了很多年,快要結婚的時候突然生病去世了,趙云海傷心壞了,很多年都沒有找,盛俊男原以為他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還自以為是的認為趙云海在等她長大,可是……
這幾個月她一直在想,趙云海以后會找一個什么樣的女人?現(xiàn)在見了,說實話,她有些失望,也替趙云海不值。
氣氛突然有些尷尬,這時電話突然響了,竟然是梁少康,盛俊男原本打算出去接,鬼使神差的,她改變了主意。
電話接通,梁少康磁性的聲音傳來;“我們在金樽打球,你要不要過來?”
盛俊男回道;“你們玩吧,我不在海城!”
“你去哪里了?”
“我回老家了,參加一個長輩的婚禮,過兩天回來給你帶好吃的?!?p> 梁少康有些不可思議,把手機拿到眼前檢查了一下,是盛俊男沒錯啊,她吃錯藥了,這么溫柔?還要給他帶好吃的?
“你們玩吧,別玩太晚了,早點回家,拜拜!”
沒給梁少康反應的時間,盛俊男直接掛了電話,電話那頭的梁少康一臉懵逼。
張麗看盛俊男掛了電話,笑問到;“男朋友?你回來沒告訴他嗎?”
盛俊男說;“他的公司下周掛牌,忙的不可開交,反正兩三天就回去了。”
“自己開公司的???看來你男朋友家的條件不錯嘛,有照片嗎,給我看看帥不帥?”
張麗表現(xiàn)的十分熱情,趙云海皺眉道;“差不多得了,一天就知道看帥哥,你可是要結婚的人了。”
張麗撒嬌道;“哎呀,我們幫俊男把把關嘛,俊男那么漂亮,你就不擔心她上當受騙啊。”
盛俊男內(nèi)心想罵娘,又不太好駁趙云海的面子,關鍵是她根本就沒有梁少康的照片。
誰知道這個時候,梁少康竟然發(fā)了個視頻過來。
“寶貝兒,你回去怎么不告訴我啊,怪我太忙了嗎?”視頻一接通,梁少康英俊的臉龐出現(xiàn)在了手機屏幕,一開口就是個王炸,差點兒沒把盛俊男炸飛。
盛俊男莫名的紅了臉,不是因為梁少康有多肉麻,而是當著趙云海的面。
“在外面吃飯嗎?和要結婚的長輩?”
盛俊男硬著頭皮回答;“是!”
張麗厚著臉皮湊了過來,她主要想看看盛俊男的男朋友到底長啥樣。
“你男朋友好帥呀!”張麗驚訝道。
梁少康迷人的笑了笑;“謝謝您的夸獎,祝你新婚快樂?!?p> 張麗咧嘴笑道;“有空和俊男一起回來玩?!?p> 梁少康說好,有機會一定來,轉(zhuǎn)頭又說;“我這邊基本忙完了,要我來接你嗎寶貝,可以陪你參加完婚禮一起回來?!?p> 盛俊男要瘋了,趕緊說;“不用,兩三天就回來了,辛苦這么久了你好好休息下,拜拜,不說了,別打擾我們吃飯?!?p> “好吧,去吃飯吧,愛你!”
盛俊男慌亂的掛了電話,整張臉都在發(fā)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