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地下街往事
“阿尼……”
阿葉重重地嘆了口氣，望著遠去的那個身影，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已經(jīng)死透的發(fā)小。
這個男人，代號麻雀。
曾經(jīng)幼年時的地下街四只小鳥，如今，已經(jīng)死掉兩個了。
三年前的夜鶯，今天的麻雀。
“所以答案……就在你身上對吧！”
阿葉想起了另外一個熟悉的身影，目光凜然。
整理完畢裝備后，他利用立體機動裝置，對著里根習慣與人進行交易的那片黑市飛去。
可惡，這才短短兩天時間而已，怎么會發(fā)展到讓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地步？
還是說，地下街其實早就已經(jīng)暗流涌動了，而自己和里根卻都被蒙在了鼓里？
狗日的，阿葉倒要看看，是誰在他曾經(jīng)的主場搞事！
“地下街從今往后，再也容不下她！”
阿葉在飛行過程中想起了麻雀他們說過的話……不對！
阿葉暗道一聲糟糕，自己怎么會先入為主以為這是在說阿尼？
難道，容不下的不是“她”，而是“他！”，是自己？
阿葉心中咯噔一聲，這一刻地下街陰冷潮濕的風吹過臉上，讓他頭腦清醒了許多。
莫非自己才是被人針對的對象，阿尼是因為自己而牽連進來了！畢竟她才來了兩天啊，會有誰針對她呢？
自己為什么沒反應過來？如果真是那樣，那個女孩，自己可真的有愧于她??！
阿尼……
阿葉咬了咬牙，面色可怖，全力加速。
來到黑市區(qū)域后，阿葉發(fā)現(xiàn)這里有些反常的安靜。
即便地下街黑市交易都是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不會像外界集市那樣，但也不至于如此冷清。
偌大的黑市里，零零散散的那幾十個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來此做生意的。
“唔！”
突然，有一個小孩子的聲音，還來不及發(fā)出，就像被人捂住了嘴巴一樣。
阿葉循聲看到一個男孩被一個魁梧的黑影捂嘴帶走了，進入一條巷子。
“里根！”阿葉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身影，立刻拔出鋼刃，緊繃神經(jīng)，提高警惕，對著那個方向追了過去。
阿葉追到巷子出口，看到了盡頭處有七八個衣衫襤褸，但樣貌清秀的十二三歲的孩子，有男有女。
他們都被人捆綁起來，嘴巴里塞了一團布，正一臉驚恐地盯著自己。
其中包括里根伯格。只不過他已經(jīng)暈過去了。
阿葉緩緩對著他們走去。
那些孩子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但嘴里只能發(fā)出唔唔的聲音，對著阿葉不斷地搖頭。
趴在這些孩子中間的里根此時也悠悠醒轉(zhuǎn)，猛地回頭看向阿葉。
“阿葉！別過來，他們的目標是你！”
阿葉眉頭一皺，頭頂轟然落下一個鐵籠，將他囚在了其中。
“咻！”與此同時，一顆信號槍從巷子頂上打響，一股股濃郁的仇恨值開始往阿葉的自由之翼圖騰中不斷涌入。
黑市里的各個方位，響起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和立體機動激發(fā)的聲音。
果然，這一切都是為自己設(shè)好的局??！
“阿葉……”里根淚流滿面，望著被關(guān)進籠子里的阿葉，“對不起，是我沒用，連累了你……”
阿葉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摸著這個鐵籠，那冰涼的圍欄，讓他心中也不由涌起一股悲涼。
“好久不見啊，白鶴……”阿葉冷冷地說道，“這就是你送給大哥的見面禮嗎？”
“嗤！”一個瘦高的身影借助立體機動裝置，翻身下墻，背對阿葉站定。
他一身白袍，轉(zhuǎn)過身來，半張臉隱藏在白色羽翼的面具中。
從另外半張臉，能看的出，這也是一位英俊的男人。
“阿葉……歡迎回到地下街！”
白鶴微微一笑，彈了一下自己面具上的羽毛，對著阿葉十分紳士地鞠了一躬。
“上一個對我說這句話的人，是麻雀，他剛剛已經(jīng)死了。”阿葉淡淡地說道。
白鶴輕輕哦了一聲，隨后爽朗一笑，“我可從來不覺得，這個廢物能從你那位小女朋友的手下活命啊，哈哈哈哈！”
白鶴的笑聲讓阿葉心里感到一陣反胃，“所以說，你根本就是存心想讓麻雀死，對嗎？”
阿葉望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這真的是那個曾經(jīng)與自己一樣，對三弟和小妹傾盡關(guān)懷、無微不至的男人嗎？
“為什么要背叛我？”阿葉望著從四面八方手持武器對著鐵籠匯聚而來的影子。
這其中竟然還有他帶阿尼第一天來地下街時，為他們送上過路費的紅發(fā)男孩，以及被他叫做菲克的混混。
原來從那一天開始，白鶴得知自己重回地下街之后，就已經(jīng)開始準備對付自己了嗎？他哪里來的倚仗？
黑吃黑，背叛，反目成仇……在地下街像吃飯一樣稀松平常。但十幾年的發(fā)小如今背叛了自己，當這習以為常的事情降臨到自己身上，阿葉才發(fā)現(xiàn)是那么難以接受。
白鶴掂了掂手里的一袋石頭，目光有些呆滯，“阿葉，因為……我真的很嫉妒你??！”
說著，白鶴突然把那一袋冰爆石丟到地上，散落一地。
他蹲下身，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痛哭流涕，眼睛被冰爆石映得發(fā)藍。
白鶴就像是一個精神分裂癥患者一樣，一邊哭一邊笑，語無倫次，“阿葉！因為……我一直很嫉妒你??！你真的不知道嗎？”
一股仇恨情緒繼續(xù)對著阿葉綠葉匯聚。
白鶴捧著冰爆石呆呆坐在地上，絲毫不在乎自己的丑態(tài)，眼睛里發(fā)著貪婪的光輝。
周圍那些他的屬下也是一言不發(fā)，只是如同機器一樣嚴陣以待，只等白鶴下令，便會將阿葉腦袋打的稀巴爛，或者砍成肉醬。
這就是他們這些地下街打手的職責。
“曾經(jīng)，一起在地下街相依為命的伙伴……為什么偏偏你就被調(diào)查兵團選中了，還成了人類第三強的士兵……”
白鶴緊咬著牙，“如果我當初能留在兵團，如今一定比你強??！”
阿葉望著眼前的可憐蟲，曾以為他真的釋懷了，沒想到心胸還是如此狹隘。
當年若不是他品行不端，對訓練兵團里新來的女兵毛手毛腳，也不至于被夏迪斯團長爆揍一頓，逐出兵團。
“佩妹……她還好嗎？”白鶴顫抖的手，捂住了臉。
當初就是佩特拉正義凜然，替姐妹出頭，將心術(shù)不正的白鶴告發(fā)的。
“她好不好，與你何干？”阿葉說道，“難道你心里始終就沒有夜鶯嗎？”
“不要再提夜鶯了！”白鶴突然大聲吼道，面色可怖。
周圍的打手們聞聲立刻舉起武器，指向了鐵籠中的阿葉。
阿葉看著痛苦抓狂的白鶴，心里也有些悲愴。
那個小妹，雖然長的并不算漂亮，但卻像一只可愛的夜鶯一樣，從小就喜歡給他們唱歌聽。
那些歌聲，為他們四個孩子幼年黑暗的歲月提供了難得的光明。
白鶴抓狂過后，突然又傻笑了起來，他雙目通紅，望著阿葉。
“夜鶯，她喜歡的一直是你??！即便你心知肚明，還是拒絕了她……”
“那一天，為了報復你的無情，她才對我投懷送抱。但我知道，她根本就不喜歡我！”
阿葉聽著白鶴的話，只是嘆了一口氣，抓著圍欄的手也有些微微顫抖。
自己拒絕了夜鶯是事實，他自始至終都只把她當做妹妹而已。
于是性格剛烈的夜鶯拒絕了阿葉給他在地面上安排住處的建議，選擇留在地下街，陪著白鶴和麻雀。
但三年前，也就是她選擇委身白鶴之后沒多久，卻偶然被一位喜歡夜鶯歌聲的王都貴族公子哥看中。
白鶴說，那人使了見不得人的手段侵犯了夜鶯，然后將她殺害。白鶴這些年活在自責中，一直后悔沒能保護好她。
最終還是阿葉親手把那個兇手大卸八塊，丟到了地下街的臭水溝里。
“阿葉，你知道夜鶯臨死前說了什么嗎？”白鶴眼中淚如泉涌，目光呆滯。
阿葉皺了皺眉，猛然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的不對勁之處。
夜鶯臨死前，白鶴在場？
白鶴做了個深呼吸，抬起頭惡狠狠地望著阿葉，“阿葉，夜鶯臨死前說——大哥已經(jīng)找到了光明，她這一生的唯一愿望，就只剩讓二哥和三哥也離開這骯臟的地獄……”
“所以，”白鶴說道，“真相是她與那個人做了交易，是她主動將自己獻給了那個公子哥。她說，讓我們?nèi)桓绺缍茧x開地下街，就是她活這一輩子最大的意義——”
阿葉感覺自己心中像是一道閃電劈下來，讓他眼前一陣暈?！?！鶯！
“夜鶯，她是自殺的?。∝堫^鷹大哥！”白鶴號啕大哭。
“我害怕……我害怕你和麻雀發(fā)現(xiàn)我的懦弱，因為是我，我沒能阻止夜鶯做這種傻事……所以我才編織了那個謊言……”
白鶴眼里寫滿了悔恨，但同時又涌起了更強的恨意！
“夜鶯說，要讓我們瞞著你，從此不再與你聯(lián)絡(luò)。但是……你最終還是知道了夜鶯的死訊，就是這個臭小子里根告訴你的！暴怒的你將那個貴族大卸八塊……也親手葬送了我和麻雀的光明前程??！”
白鶴緩緩揭下自己的羽毛面具，從那半邊被羽毛覆蓋的臉上，阿葉看到了夜鶯的樣貌——
這是模仿夜鶯五官做出來的人皮面具！
……
……
……
悔恨，背叛，救贖。晝與夜交替往復，是與非錯綜復雜——哪里才有真正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