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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璇璣正

第2章:大廈傾 04

有美璇璣正 梨白如雪 3891 2024-04-24 15:52:56

  觀音婢歸去之日,世民上山來迎。夫婦二人辭別道綽禪師,“有勞阿師弘揚(yáng)佛法,妾有幸聆聽法音,受益匪淺?!庇^音婢合十說道。

  道綽禪師笑道:“郎君娘子修寶剎禪林,開凈土福田,必獲大福也?!?p>  世民說道:“我夫婦雖非道中人,愿略盡綿薄之力,以資寶剎法輪常轉(zhuǎn),香燭長明?!比撕岩魂嚕绖e而去。

  返宅路上,觀音婢低聲詢問世民,“事成否?”世民嘴角一笑,低聲道:“成也?!庇^音婢懸了幾日的心遂放下來,“那便好?!倍讼嘁暥?,心照不宣。

  山這頭,道綽目送車駕遠(yuǎn)去,一道士走出,駐足遠(yuǎn)望,意味深長說道:“此二夫婦,貴不可言也,玄中寺他日必成天下名剎?!?p>  道綽合掌致謝,“玄中寺能得官家修葺,幸賴道長指點(diǎn)?!?p>  一年前,彼道云游至太原,時宿于此。閑談之中,得知玄中寺年久失修,急需資金,遂云三日后有貴人經(jīng)此,可解玄中寺之急,道綽便依言等候,果然應(yīng)驗(yàn)。故他所言,道綽心底有些相信。

  彼道笑道:“大師留宿之恩,理當(dāng)還報(bào),不足言謝?!?p>  正說著,一人自隱蔽處跳出,高聲說道:“總算得見道長真身,請隨我下山,面見我主。”來人正是王無礙。

  彼道卻不慌張,捋須笑道:“貧道會當(dāng)拜謁爾主,然非今日也?!薄盀楹??”“時機(jī)未到也?!?p>  王無礙思索一瞬,“我尋訪數(shù)月,乃得道長行蹤,若錯失今日,豈非......”道士打斷他疑慮,“若貧道有心亡去,早已人去影空,豈會流連太原至今?”

  果然李二郎未猜錯。王無礙遂作罷,說道:“既然如此,這便不相為難了?!?p>  河?xùn)|縣一處原上,建成兄弟正在游獵嬉戲。只見草叢間一聲撲棱,元吉放箭射中一只野兔,將獵物收入囊中,飛馬馳至搭帳地。

  建成已回帳休憩,與寵妾濃情蜜語。元吉解了獵物,予童仆烹之。建成呼他飲酒,元吉仰頭飲罷一盞,問出心底的疑惑,“大人前時傳信,令你我結(jié)交河?xùn)|豪杰,大兄卻不著手,何也?”

  建成哼了一聲,笑道:“你我人生地不熟,結(jié)交豪杰豈易乎?費(fèi)錢且費(fèi)力,何必自討苦吃?!?p>  元吉頷首,又道:“萬一大人來問,如何交代?”

  建成晃著酒盞,說道:“大人素來謹(jǐn)慎,必為二郎出此下策,此乃謀逆之事,若我從其言,豈不害死全家?”在建成看來,謀反十有九輸,莫如安穩(wěn)當(dāng)個公侯,何必謀反自尋死路?

  這個二弟,自幼膽大妄為,不得安生,竟欲行悖逆之事,建成無奈之時,又恐受其牽連。

  元吉聞言哼道:“怨大人平日縱之,伊乃敢妄舉也。總有一日,伊捅破天來,全家為之付命!”建成亦是嘆氣。

  正說著,五弟智云打獵歸來,問道:“二位兄長言何?”

  建成朝元吉使了個眼色,俄而笑道:“坊間笑聞罷了?!闭f著招他入席飲酒。

  不同于建成的消極以待,柴紹夫婦接密信后,內(nèi)心感奮不已,二人暗自處置家財(cái)田產(chǎn)諸事,準(zhǔn)備伺機(jī)而亡,此不贅述。

  劉武周攻陷定襄后,即皇帝位,改元天興,向北稱臣。突厥立為定楊可汗,遺以狼頭纛。

  一切形勢雖如所料,而劉武周直截僭稱皇帝,卻是出乎世民意外。然而,這于世民而言,或許好事一樁。

  果然,王威高君雅立刻坐不住了。

  這日郡廳議事,王威一反觀望常態(tài),提議請李淵討伐劉武周。王威說道:“賊據(jù)離宮,自稱天子,此乃悖逆之徒!某聽聞,劉賊威福賞罰,隨機(jī)相時,兵勢漸盛,若以此攻城,何城不克?今日太原士庶之命,悉決于唐公。若公推辭,孰能預(yù)此?”

  李淵為難說道:“朝廷命將出師,皆稟節(jié)度,未有閫外敢得專之。汾源離此僅有數(shù)百里,而江都懸隔三千余里;又關(guān)河襟帶,他賊據(jù)之,聞奏往來,還期莫測也......”

  座下鷹揚(yáng)府司馬趙文恪道:“太原孤城無援,以嬰城膠柱之兵,當(dāng)巨猾豕突之勢,何異于文人以救火,其可撲滅乎?”

  李淵頷首,問道:“公等以為勝算幾何?”郡縣武官皆沉默。

  高君雅見狀,開口說道:“唐公之明略,遠(yuǎn)近備知,地在親賢,與國休戚。若公不竭力,誰盡丹誠?若更猶豫,恐群情疑懼,人心不安也?!?p>  “要在平賊,專權(quán)可也?!蓖跬f道,“唐公請?jiān)缍ㄓ?jì)!”此時此刻,二人更擔(dān)心李淵不平叛,否則太原失陷,李淵以皇親身份,無非罷官而已,而他們一旦坐罪,則可能再難翻身。

  李淵等他二人表態(tài)后,正身拜答眾人,“公等乃國之爪牙,今心如鐵石,欲同戮力,以除國難,淵感佩不已。茍利社稷之事,某等見則須為之,愿無猜忌之心,期于報(bào)效公家。之所以詢議諸位,為擇其善而行之,非某憚于治兵,公等之托,淵豈敢辭乎?”

  趙文恪離座,拱手說道:“我趙文恪,請以兵馬鎧仗、軍民征發(fā)諸事,皆須決于唐公?!?p>  王威、高君雅相顧,亦與余人離座請命,李淵請眾人歸座。拿到?jīng)Q定權(quán),李淵當(dāng)即作下部署:命王威兼任太原郡丞,與晉陽宮監(jiān)裴寂相知檢校倉糧,賑給軍戶口,高君雅巡行城池及捍御器械,準(zhǔn)備全力平叛。

  然而此時的太原,已是狼煙環(huán)繞。朔方有梁師都?xì)⒖へ?,?jù)郡而反,又北連突厥,占雕陰、弘化、延安等郡,起兵稱帝;隴西有金城校尉薛舉率眾造反,囚郡縣官,自稱西秦霸王,建元秦興,攻陷隴右諸郡;河右李軌執(zhí)郡官,自稱河西大涼王,盡有河西諸郡......太原百姓疲戰(zhàn)已久,募兵并不順利,應(yīng)征者不足一萬。

  世民向李淵匯報(bào)募兵之?dāng)?shù),李淵嘆道:“諸賊動輒兵至數(shù)萬,以太原兵力,恐難以為繼?!?p>  世民知父親萬事求穩(wěn),難定決心,因說:“朝廷精銳遠(yuǎn)在江都,京師兵力在防御李軌、薛舉,東都主力與李密、竇建德纏斗,皇帝已無暇北顧,此乃天賜良機(jī)也,大人萬勿氣餒。征兵之事,我來想辦法?!崩顪Y未再言語。

  世民知他難下決心,私下請副使夏侯端、鷹揚(yáng)府司馬許世緒、前太子左勛衛(wèi)唐憲等人輪番進(jìn)言父親,以防他打退堂鼓。

  這夜里,世民歸寢。觀音婢提醒他,“從舅已至一月,郎雜務(wù)繁忙,未加款待,我夫婦該擇日私宴之?!?p>  世民交巾子予婢女,嘆道:“舅有武干,然性清高,輕我童稚,曾屢薄于我,極不易相處?!庇^音婢為他更寢衣,且道:“妾有聽聞,故欲家宴之,一則不失家禮,二則消其嫌隙?!?p>  世民擁她坐榻,說道:“開皇初,從舅因父罪除名,大業(yè)才復(fù)官,據(jù)聞前時因違法,亡命太原。我每遇之,伊不與語?!?p>  觀音婢說道:“舅舅是親戚,不同外人客氣,故于二郎隨性,實(shí)則親也。再者,伊避罪而來,非光彩之事,蓋因難為情也。郎莫如主動示好,多個人手,大事易成。”世民然其言。

  于是這日,世民夫婦宴請從舅于宅。世民請之上座,竇琮沉臉不語。

  席間,觀音婢賠禮說道:“阿舅來時,妾去玄中寺禮佛,未及時相見,還請舅原諒?!?p>  竇琮不便與婦人作色,面上稍和,頷了頷首。世民見狀,為他奉箸,說道:“親戚之中,舅舅不顧安危,首赴太原,此等情義,世民感激不盡。”

  竇琮看他一眼,目光微動,俄而開口:“親戚之間,不必客氣?!闭f著示意他夫婦舉箸。

  席間,夫婦二人關(guān)切了他身體,話些家常,氣氛有所緩和。宴罷,觀音婢呼人取出新制夏衣,贈之曰:“夏天漸熱,妾令人新制了幾身衣裳,還望阿舅笑納之?!?p>  竇琮一愣,未料她如此心細(xì),說道:“有勞二郎婦?!薄瓣P(guān)切長輩,新婦之職也?!庇^音婢令侍女隨去送宅。

  世民亦笑,“舅舅日常用需之物,盡可問之觀音婢。”觀音婢笑著頷首。

  夫婦親自送他出院門,世民執(zhí)之說道:“還望舅舅常來,你我舅甥一同切磋武藝。”竇琮頷首,揮手令他們回去,說道:“外頭日曬,攜汝婦還去,不必相送?!?p>  此后世民常邀舅父來宅,出入臥內(nèi),舅甥二人感情漸篤,此不贅述也。

  而在東都洛陽,本應(yīng)是風(fēng)和景麗四月天,此時卻是烽火迷漫,一片狼藉。

  原來,虎牢將裴仁基、淮陽太守趙佗歸降瓦崗,李密以裴仁基為上柱國,令其率兵二萬進(jìn)襲回洛倉。

  裴仁基等人入都城后,劫掠居人,火燒天津橋。同時,總管孟讓率騎二千入東都外城,燒掠豐都市,拂曉而去。為了安撫人心,官府悉遷東京居民入宮城,臺省府寺皆人滿為患。

  東都求救的文書如雪片般飛到江都,皇帝獲知此事,既憤怒又無奈。裴氏家族公侯一門,這裴仁基南征北戰(zhàn),功勞不菲,皇帝深重之。為了抵御瓦崗,皇帝令其為河南道討捕大使,張須陀戰(zhàn)死后,裴仁基悉收其部,據(jù)武牢以抵抗李密,不料他竟投降李密!

  東都怕是守不住了......掩飾去慌亂,皇帝依律下詔,將裴仁基、趙佗等人除名,處罰其親。又詔江都通守王世充大發(fā)兵,拜為將軍,率領(lǐng)江淮勁卒二萬人,于洛口抵御李密。

  視朝后,許因無心宴樂,皇帝寢于中宮。

  蕭后侍立一旁,侍女替皇帝卸下冠冕,忽聽皇帝對鏡嘆道:“好頭顱,誰當(dāng)斫之!”

  蕭氏聞言,既驚又怕,斟酌須臾,故作問其故,“至尊緣何此言?”

  皇帝苦笑一聲,“貴賤苦樂,本來互相更迭,何須傷感......”

  皇帝此狀,令蕭氏憶起當(dāng)年居藩之時,也是在江陵,皇帝也曾嘆時不我與,彼時他們尚能相濡以沫,如今她卻不敢勸慰,只能不痛不癢說一句,“夜里不宜憂思,圣體為重。”

  趁皇帝洗浴之時,侍女于帷邊悄謂皇后,“妾行走宮中,外聞人人欲反,殿下不可不警示至尊?!?p>  蕭氏聞言心驚,欲白于帝,然又踟躕不前,于是對侍女道:“此中詳情,任汝奏之,若真有其事,汝將有功于社稷。”

  侍女得了皇后指示,于是待皇帝更衣畢,上前說道:“妾有聽聞,臣下莫不離貳,今人人欲反,陛下不可不防之?!?p>  皇帝聞言,臉色晦暗不明,轉(zhuǎn)而問向帳下親衛(wèi),“左翊衛(wèi),汝欲反乎?”

  “臣無敢!”圣人突然問話,龐卿惲雖稍愣,嘴邊卻恭敬答道。

  皇帝冷視宮女,沉聲說道:“此話不當(dāng)講!來人,斬此賤婢!”

  侍女大驚失色,朝皇后求救,“殿下!救我!救我!”蕭氏猶自驚魂,聞聲微微側(cè)身,不敢與之對視。只聽得門外哀求戛然而止,蕭氏踉蹌一步,如若是她,此時喪命者,會否是自己?

  龐卿惲眼觀一切,表情木然,仿佛習(xí)以為常,眼底卻是霧暗云深......

  端午這日,秀寧來永興坊高家拜訪。宴后,秀寧請諸長輩歇息,高氏等人留她與云阿等人聊些家常,便退了席。

  今年的端午格外冷清。云阿嘆道:“往年端陽,各家之間,相互宴請,賞心樂事,半月乃罷。如今,只剩你我?guī)兹肆恕!?p>  秀寧心間一頓,也許不久,她也將離京而去,此來拜訪,實(shí)則是為辭別......秀寧收起情緒,轉(zhuǎn)而問道:“天將炎熱,汝家欲往終南山乎?”

  佛慧懷抱幼子,說道:“盜賊肆虐全國,不敢往之?!?p>  秀寧頷首,又嘆道:“然京師未必穩(wěn)固。西北諸郡已亂,朝廷精銳皆在江都,李軌、薛舉遲早將襲大興?!?p>  佛慧聞言心慌,凝眉說道:“那該如何?”說時不覺抱緊懷中幼子。

  云阿從“江都”二字回神,悠悠嘆道:“生逢亂世,能活命至今,已屬不易。”

  三人一時俱默,心間茫然如亂世漂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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