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淵,老師就要走了?!?p> “您要去哪里,弟子愿隨您一起?!?p> “呵呵,你有心了,但老師要去的是陰曹,自己一個人就夠了?!?p> “您....”
“不必多言。博淵,你的選擇還是不變嗎?”
“嗯?!?p> “博淵,你看見云罅間的那縷光了嗎?你能說那不是光嗎?只要在幻滅之前抓住那一線之息,選擇余暉又何錯之有?”
“太難,我不愿賭?!?p> “小時候你可不是這么說的。”
“人都會變?!?p> 終南山的山腰上,一件古樸的木屋坐落于竹林里,一老一少兩個人站在流云間的夕陽下,云縫中迸射出的金縷給世界帶來為數(shù)不多的光明。
“下山吧,你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崩先顺砗髷[了擺手。
“老師,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老人只是笑了兩聲,沒有回應(yīng)。
“容弟子告退....”
年輕人的嗓子有些哽咽,他知道這會是他最后一次和老師見面了,他忍住沒有哭,至少在老師面前不哭。
鞠了一躬,年輕人下山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
天空被暮色蠶食得只剩一點,隨著一陣大風(fēng)刮過,天際線上最后的紅色云霞變幻,流云中有猛虎捕食狡兔,高飛的雄鷹掠過它們的頭頂,身后有大片駿馬踏著云濤追趕它們。暮色中,大片流云逐漸匯聚在一起,遠遠望去,好像凝成了一只神獸。
龍首,麋身,牛尾,馬蹄......
老人依舊矗立在原地,他的目光落在神獸上,良久,無聲地笑起來。
.......
夔朝,即鴻朝之后,華族的第二個朝代。
威王十四年,西夷狄戎攻破燁京,于疊峰山下殺死天子夔威王。
夔威王死后,諸侯們共同擁立于宋地游學(xué)的太子梁宜臼繼位,是為夔平王,平王繼位以來,恐西夷再次攻入燁京,遷都封東。
因燁京在西邊,所以歷史上稱平王東遷之前的夔朝為西夔,東遷之后為東夔。
東夔時期,夔天子已經(jīng)不能控制全國的局勢,直接管轄的地區(qū)越來越小。諸侯的勢力興起,相互爭奪霸權(quán)。爭做霸主的諸侯,都是為了擴大自己的統(tǒng)治勢力,奪取土地、人口和財富,相互之間的戰(zhàn)爭無正義可言。
經(jīng)過多年的爭霸和并吞,最后形成了主要是盛、唐、楚、晉、燕、衛(wèi)、宋七個大國并存的局面,史稱“戰(zhàn)國七雄”,而夔天子已近乎名存實亡,王畿之地一小再小,就連舊都燁京也落入了晉國手中。
東夔九十八年,成王四年,盛國國君盛孝文下了一道“求賢令”,招納有才能的人為盛國效力。
“昔我繆公自歧雍之間,修德行武。東平晉亂,以河為界。西霸戎翟,廣地千里。天子致伯,諸侯畢賀,為后世開業(yè),甚光美。會往者厲、躁、簡公、出子之不寧,國家內(nèi)憂,未遑外事,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諸侯卑盛,丑莫大焉。獻公即位,鎮(zhèn)撫邊境,徒治櫟陽,且欲東伐,復(fù)繆公之故地,修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賓客群臣有能出奇計強盛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薄喝∽浴扒匦⒐筚t令”,改動三字』
此貼一出,天下賢才慕名前往。其中有一改變天下格局的人,公孫鞅,原是衛(wèi)國貴族,可在衛(wèi)國不受重用,見此貼后大喜,星夜啟程,奔赴盛國。
他兩次面見盛國國君,分別談了儒家王道與法家的霸道,盛孝公選擇的是霸道。
對于盛國公盛孝文的選擇,后世的《公孫鞅傳》保留了一段公孫鞅的“自述”:
吾說君以帝王之道比三代,而君曰:“久遠,吾不能待。且賢君者,各及以其身顯名天下,安能邑邑待數(shù)十百年以成帝王乎?故吾以強國之術(shù)說君,君大說之耳?!薄哼x自司馬遷的《史記·商君列傳》』
大意是:我先拿出來獻給盛君的是儒家的“帝王之道”,但盛君追求生前顯名天下,不愿等數(shù)十百年,于是我換了一套強國之策,獲得盛君青睞。
盛孝公用公孫鞅的策略,獎勵耕戰(zhàn),制定嚴(yán)刑苛法,將爵位和封地直接與軍功掛鉤,無軍功的人再怎么富有,也提高不了政治身份。『這一段和本段上面四段,取材自諶旭彬的《秦制兩千年:封建帝王的權(quán)力規(guī)則》,略有改動』
盛國經(jīng)過變法四十年后,東夔一百三十八年,再次與晉國交戰(zhàn),大勝,不僅盡數(shù)收復(fù)了曾經(jīng)的失地,還一度差點攻破了晉國都城邯麓。若不是晉國盟友楚國發(fā)兵攻打盛國東部重鎮(zhèn)下邳,盛國不得不撤軍回防,說不定晉國已經(jīng)滅亡了。
此戰(zhàn)之后,晉國國力大削。夔朝鄰國漠罕乘其不備,奇襲晉國東北部,搶占了大量土地,甚至擄走了晉國公女晉霞玥。
剛剛大敗于盛的晉國公晉陽安得知這個消息,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噴出來,昏迷了過去。在晉國為難存亡之際,晉國大公子晉秋白站了出來,穩(wěn)定朝堂,安撫民心,派使臣向其余六國求援,隨后討得援軍,共伐漠罕,奪回了晉國丟失的土地。世人皆稱晉秋白為晉國“中興之主”,其也不復(fù)眾望,在其父晉陽安大病在床,不能臨朝之際,將整個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僅僅八年,讓晉國回到了與盛國交戰(zhàn)前的國力。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東夔一五七年,洺王二十四年,晉秋白已繼任晉國公十一年,晉國也已是七國中僅次于盛國的強國。
唐博淵,李姓唐氏,乃唐國宗室遠支,約七十年前,其高祖父唐守愚,懷一腔熱血來到東都封東,想在亂世之中匡扶夔王室,只引來族人嘲笑,笑他是人如其名,自討苦吃。夔王室亦知自己必亡,但不想寒了唐守愚的報國之心,許他禮官太宗之位,世代承襲,封為夜明伯,死后追封文忠侯。
唐博淵年十八,自幼師從隱居山林的前朝帝師南山先生,自認(rèn)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知道夔王室無復(fù)興之望,不想與其祖先一樣,只知道一昧扶夔,卻不知王室早已自暴自棄。
在進出王畿之地封東的城門口時,其看到了唐國公頒布的招賢令,即刻回家收拾包裹,于夜晚啟程前往唐國。
與此同時,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個黑袍人舉著黑幡走進封東,他帶著神的意志,要重啟那盤名為“命運”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