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南峰,南峰也是看著我。
我盯著他,他的瞳孔卻是微微一縮,然而他想要移開視線,都無法移開,因為一旦移開,他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
我僅僅只是盯著他許久,最終,我沒有出手。
那種恩怨,并不是屬于我與南峰,哪怕是現(xiàn)在這種情景下,我也沒有想法去抹殺一個手無寸鐵之人,即使他與奧蘭學院為敵,與秦藍為敵。
我不知道是我的懦弱,還是我的憐憫。
我的仇恨,來自于當年,來自于當年親手參與覆滅我的王朝,我的父親,我的一切的人。
而南峰的身份,我也是在他施展元素術(shù)的同時,就已經(jīng)知曉了。
火塵南峰。
第五十九道元素術(shù),是獨屬于奧蘭王朝的元素術(shù),而當年我的父親,因為三大王族中,最強勢的王族有功,而特賜這道元素術(shù),那一王族,被稱為。
火塵王族。
亦如當年與我父親交手的紅衣男子。
那個人,才能算是我眼中的宿敵,而我并不認為面前的區(qū)區(qū)一個南峰,能夠有資格與我成為敵人。
他沒有這個資格。
也正是如此,我才輕輕收回了視線,背對著他,輕輕開了口:
“我不殺你,不代表我不會殺你,”我頓了頓,輕輕收起了手中的繃帶太刀,“我們沒空陪你玩?!?p> 而正當我準備收起太刀之時,一句熟悉的語氣,悄然落入了我的耳邊:“收起你的憐憫,白。”
不知何時,之前那一直仿佛袖手旁觀的斗篷之人,忽然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攔住了我的去路:“對于敵人不需要這種東西,哪怕是面對我們?!?p> 我聽到對方的話語,瞳孔微微一縮的同時,也是猛然察覺到了什么。
“你?!?p> 我的言語只是道出一半,就是停頓了下來,因為我甚至無法親自說出口。
斗篷之人的語氣,我聽過,對方知道我的名字,能夠如此親切以及隨口說出我的名字,我的心底也是十分清楚,對方的身份,是誰。
斗篷之人仿佛看穿了我不愿說下去的神情,對方?jīng)]有說話,而是平淡至極地伸出了手,輕輕掀開了遮蓋自己面容的斗篷,舒展出了那一頭到如今依舊漆黑瑞麗,然而卻變成了一頭短發(fā)的發(fā)絲,以及這一道短發(fā)劉海下的白皙面容。
“琉璃?!?p> 這句話,是從秦藍的口中,略帶顫抖的語氣,緩緩吐出的。
是的。
我的面前,那一直處于皇家學院一方的斗篷之人,掀開了斗篷,露出了琉璃的面容。
琉璃比之前,更加有了一絲成熟的韻味,雖然她本來就極為沉穩(wěn),然而如今仿佛是一家之主似的,無論是舉止還是神色,宛如鐵甲一般,波瀾不驚,平淡的視線之下,隱約隱藏著我無法去摸索透徹的凌厲感。
這道面容,我不可能去忘記。
甚至難以想象,為什么我的面前,出現(xiàn)的是琉璃,而不是別人。
我甚至想要去開口詢問一句為什么,為什么你會站在南峰的那一方,但這句話,我卻始終無法開口。
我已經(jīng)被驚異與憤怒阻隔了言語。
直到南峰看到琉璃露出了面容,情不自禁地對琉璃低聲地開了口:“王?!?p> 當我和秦藍聽到南峰對琉璃的稱呼時,哪怕是我,也是瞳孔瞬間一縮。
一個簡單的稱呼,卻是讓我明白了許多。
琉璃,是奧蘭王朝的人,一直都是,同時,更是一個奧蘭王朝王族中人,倘若說不意外,那是假的,畢竟那是一位一個人,代表了整個奧蘭王朝的地位。
這種人親自參與這件事情,也是說明了這件事情本身的不平凡。
而說到這里,我也是突然感覺到,權(quán)力這種東西,永遠是王朝的毒瘤。
這個禍害,如今卻是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
她,是如今的奧蘭王。
琉璃。
我猛然覺得,仿佛我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一個笑話,我竟然一直在幫助一個我所憎恨的王朝誕生的人物。
如今的奧蘭王朝,早已不是我所熟悉的王朝,如今的王朝,恐怕都是在火塵王族的掌控之中,而我面前的琉璃,恐怕也是如此。
我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去平息自己漸漸有些無法控制的情緒,我害怕自己會在下一刻,瞬間失態(tài)。
“我真沒想到,會是你?!?p> 我微微抬起頭,在平息自己氣息的同時,微微握緊了拳頭,以此阻止自己的情緒不被憤怒左右。
我不知道我是用什么表情去看琉璃的,在這一刻,就仿佛自己這么多日子,一切的一切,都付之東流,都仿佛一場噩夢,都瞬間崩塌一般。
那種感覺,我在當年,也承受過,而現(xiàn)如今,再一次擺在了我的面前。
或許我的眼神中,多了一分輕蔑,多了一分我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冷漠。
而在這復雜的情緒攪拌下,我竟然有了一絲平靜。
“琉璃,為什么?”
一旁的秦藍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琉璃,恐怕哪怕是秦藍,也沒有想到,出現(xiàn)在這種關(guān)頭的人,會是自己曾經(jīng)一直熟悉的學員,會是一個自己視如對手,視如朋友的人。
“我不喜歡廢話,”琉璃淡漠地拒絕了秦藍的問題,絲毫沒有感情地撇開了看向秦藍的目光,平淡至極地看向了我,“把東西留下,人走?!?p> 我微微感覺到了什么。
是的。
琉璃的眼神,已經(jīng)不再像當初一樣,純真與安靜,而是充滿了銳利以及平靜,兩個極端的神情,被她的眼神顯露地淋漓盡致。
她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對付奧蘭學院?你不是奧蘭學院第九殿的學員么?!”
秦藍的言語中,漸漸涌上了一抹淡淡的惱羞成怒,仿佛對于琉璃的置之不理,有了深沉的不滿以及與我同樣的憤怒。
但她卻是毫無忌憚地釋放著自己的情緒。
聽著秦藍的言語,四周的空氣卻是悄然寂靜了下來,因為琉璃并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視線鎖定了我,仿佛在等待我的回應。
我忽然感覺到,我面前的琉璃,已經(jīng)不是我所認識的琉璃了,我察覺地出來,哪怕她隱藏得再深,卻依舊有所顯露的痕跡。
那就是殺氣。
她看著我的表情,仿佛只是看著一具尸體一樣,冰冷至極。
秦藍看到琉璃的表情,微微明白了什么,繼續(xù)開了口:
“你到底是琉璃,還是奧蘭王?”
她的話語落下,琉璃的神色似是有了一絲停頓,但很快這一絲停頓就被她輕輕抹去,就像拭去自己肩上落下的塵埃,輕而易舉。
“我之前說過了吧,我們互不相欠了呢,與你爭斗,我沒有任何理由,那種情感,無論是與否,都沒有任何意義,”琉璃終于是回了一句話,她說著冰冷的話語,依舊是沒有回答秦藍的問題,而是言簡意賅地說了下去:“昨天你是朋友,今天,也可以是敵人?!?p> 我聽著她的話語,不禁握緊了手中被繃帶纏繞的太刀。
我明白她言語中的意思,她仿佛已經(jīng)徹底撇棄了自己以往的任何身份,她現(xiàn)在站在我的面前,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奧蘭王。
而她的目的,就是我手中的戒指。
我沒有反駁什么,而是輕輕抬起了太刀,說明了自己想法,琉璃看到了我的舉動,也是認同地微微露出一抹冷漠的表情,一副隨時迎戰(zhàn)的表情。
“琉璃!”
然而在這時,本是身負重傷的秦藍卻是陡然沖到了我與琉璃之間,阻隔了我與琉璃的交手。
“秦藍……”
我正要將秦藍拉向身后,后者卻是猛地止住了我的動作,一臉帶著憤慨與極度地不解之色看向了琉璃:“你對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
這一次,琉璃極為干凈利落地回答:
“是的。”
“包括白?!”
“你說完了?”
琉璃的眉頭微微掠過一抹皺意,似是秦藍的話語觸碰到了她的什么,當即就是面色銳利了起來。
“我沒說完!”
秦藍一陣怒喝,不知為何,反而微微震住了琉璃,前者當即就是說了下去:“你知不知道你為白付出了多少,白為了你付出了多少?”
“如果沒有你在的話,我一直以為,白會永遠那樣孤單下去,你知不知道,在我眼中,你和他一直期望著,不讓對方再一個人孤單下去,無論你現(xiàn)在說出什么理由,無論你說出任何你成為他敵人的理由,他依舊會義無反顧!”
秦藍輕輕頓了頓,眼神中輕輕掠過了一抹自嘲似的神色:
“因為他就是這種人,他就是這么一個重視你的人?!?p> 說到這里,秦藍的神情不禁激動了一分,她死死地盯著琉璃,猛然開了口:“你們真的很像呢,口是心非的,口口聲聲裝模作樣地疏遠對方,可你們的內(nèi)心從來沒有變過,不是么?”
琉璃聽著秦藍的話語,竟然微微撇開了視線,似是在逃避著秦藍一而再再而三的追問,甚至是輕輕深吸了口氣,平息著自己微微有些不平靜的呼吸。
“琉璃,”秦藍看著她,平靜了自己的語氣,輕輕地問了一句:“你就這么不肯給自己一次機會么?”
安靜。
整個沉默,都籠罩在了三個人之間,就像當初我面對琉璃一樣,無言以對。
是的,我一直沒有給自己機會,而琉璃,也是如此,她也從來沒有給過自己機會,如今看來,仿佛都是因為各自所在的處境,讓我與她隔著一道萬丈鴻溝,哪怕是簡簡單單地一句話語,都無法親口說出,只能由秦藍來傳達。
而我似是看了出來,哪怕是秦藍的話語,也沒有動搖琉璃。
琉璃只是將視線多放在了我身上一絲,隨即就是看著我與秦藍,平淡的開了口:“我不需要這個機會?!?p> “你們很疑惑,我會站在奧蘭王朝那一方,是么?很抱歉呢,我的目的,我所站的一方,只是我自己而已。”
琉璃看著我們,輕輕說了下去:“在我小的時候,我有一個家人,也僅有他一個家人,你知道他死在誰的手里么?”
琉璃的下一句回答,讓我們都是愣了愣:
“他死在了火塵王族的族長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