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天空,本就是一片漆黑,也無法得知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只是虛無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些繁星點點,倒是給了我一種夜空般的感覺。
冥冥中,不知為何,我也是順勢走到了走廊,靜靜地正坐在了小狐身旁。
對于這里,我并沒有特別的戒備,仿佛只有這片地域,才能讓我真正的安心般。
正因如此,我也是能夠像現(xiàn)在這般,安然地靜靜欣賞著,只是能夠欣賞的,也僅僅只是這片夜空罷了。
“無聊嘛?”
忽然,身旁本是一聲不吭的小狐,問了我一聲。
我看了它一眼,沒有之前的驚異,反而是平靜地回答:“倒也有些無聊。”
“吶吶,”小狐似是找到了同謀,連忙追問,“你應該不是跟那老頭一個地方來的吧?”
“嗯?”我疑惑地看了小狐一眼,“亞汀前輩是從何而來?”
“呃……”小狐似是被問住了一般,不過隨即又是一陣靈動從眼眸中轉(zhuǎn)動而過,“我也不知道啦,反正應該是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
“那你呢?”
“我?”小狐似是又被我問住了,徐徐垂了垂小腦袋,“我也不知道我從何而來,我只知道有天睡醒了,就在這里了,哎呀不說了,你是從哪里來的?”
小狐一副窮追不舍地模樣,倒是有些俏皮,我不禁略是輕輕一笑:“按你們的說法,應該是來自于中庭?!?p> “那里有意思嘛?”
“嗯,很有意思,”我看著夜空,輕輕點了點頭,“那里有一片片國土,生存著一代代人,有著我所敬仰的人,以及我?!?p> “還有嘛還有嘛,有沒有好玩的?”小狐的眼眸瞬間就是明亮了許多,看到它的模樣,我不禁明白了什么,心底暗暗無奈地笑了笑。
“嗯,每隔一段時間,我記得還有很多節(jié)日,不同的節(jié)日,還有不同的節(jié)目,噢對了,還有很多吃的?!蔽艺f著,順勢看著小狐的表情,果不其然,小狐的身軀都是直了起來,要說是不感興趣,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什么吃的?”
“很多,比如栗子、櫻果、糖漿……”我只是簡單列舉了我所知道的一些小食,小狐的模樣,若非我是個人,怕是就是要把我給吃了。
不過隨著我一一列舉,小狐又是神色輕輕掠過了一抹黯淡,徐徐又將身軀盤屈了下去,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在這個破地方,什么東西都吃不到嘛?!?p> “對了,你叫啥,噢對了,老頭稱我為‘狐兒’,你隨意?!毙『哪X袋對著我輕輕一撇,問。
“白。”
“白?”小狐的眼中似是有一絲不解,“什么破名字?!?p> 聽到她的回答,我不禁莞爾,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直白的回答,不過想起小狐內(nèi)心的稚嫩,我倒也沒有深究,只是輕輕抬頭,繼續(xù)仰望著這無盡的夜空。
小狐看到我的樣子,不禁回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p> “嗯,是沒什么好看的,”我依舊望著夜空,許久才繼續(xù)開了口,“只是很安靜。”
小狐一臉似懂非懂。
——
“哎呦,今天氣運還不差?!?p> 不知過了多久,老者帶著今日的收獲回到了院子,待我回過神,卻見一團篝火不知何時升起,篝火上的竹架上,一條條說不清道不明的鮮魚串著,任由老者擺弄,一絲絲淡淡的香味,飄然而出。
“對了,”老者似是想起了什么,從懷中取出了一道皮囊,順手丟給了我,“嘗一嘗?”
我接過皮囊,看樣子,似是裝著什么液體,順手啟開了囊口,一股淡淡的稻香以及辛辣感,撲面而來,我微微一怔,也是明白了這是什么。
酒。
看了老者一眼,我倒也沒有拒絕,而是一飲而下,不過差點嗆著。
“哈哈,不急不急,味道如何?”老者似是早就料到了我會這樣,連忙罷了罷手,問。
綻放于味蕾的酒,先是一陣苦澀,而后化為了無盡的甘甜與辛辣,瘋狂地席卷著我的四肢百骸,不禁讓我提了提神,但是很快就是一股醉醺醺的感覺,涌上心頭。
酒入喉腸,只得一字:“妙?!?p> “哈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者一臉得意地開了口,“此酒釀于晨夕,取自甘露,出于天地,此番入喉,自然當?shù)闷鹨粋€妙哉,這酒就當送你了?!?p> 我聽著老者的話語,反倒沒了之前的震驚,只能說老者給予我的震驚,已經(jīng)使我無法回味,我明知眼前老者的實力,卻并沒有尋常那般的敬畏,反倒是一絲憐憫。
是有多少年華的孤單,才能醞釀如此雄渾的酒。
我沒有附和老者的回答,而是一口又一口的飲酒,而這酒,仿佛飲不完一般,層層剝離肉體的辛辣感,陣陣超脫于靈魂的醉意,源源不斷地注入到了我這道身軀之中,試圖將我所掩埋。
“臭老頭,啥時候我能喝?啊?啊?”
一旁的小狐似是有些嘴饞,急忙問了老者好幾句。
“哈哈,小家伙,等你再長大點,就可以了?!崩险叽鸱撬鶈柕靥氯艘痪洌樖制穱L起了那香味彌繞的魚肉。
吧唧吧唧。
小狐一邊吃著魚肉,也是一邊輕哼了一聲:“我好歹也是活了好幾……年了,還……不能喝?”
淡淡的醉意繚繞心間,不知不覺我也是有些迷糊,連老者與小狐的對話都有些無法聽清,半知半覺中,我也是順手品嘗起了那魚肉,倒不算難吃,可也算不得佳肴。
而吃著吃著,卻聽老者淡淡地嘆息了一句:“多少蕓蕓眾生嘗著那山珍海味,心中卻是乞求著那無垠的山海?倒不如老夫的清茶淡飯,不如,不如啊?!?p> 我睡著了。
第一次,睡得這么安穩(wěn)。
直至我睡去,小狐的眼眸折射著篝火淡淡的一道火花迸射開來,徐徐化為了一絲絲火星,一邊咀嚼著魚肉,一邊看向了老者:“你做了什么?”
“沒什么,”老者不以為意地也飲著自己的另一罐酒,淡然地開了口,“只是讓他睡得更香罷了?!?p> ——
“為什么你要阻攔我?!”
我怔怔看著面前,一道身影對著我陡然咆哮著,待我看清對方的身影時,我才陡然想起了對方的身份。
面具人。
此時此刻的面具人,與我懸立于不知何處的天際,層層云霧繚繞在他與我之間,仿佛是在隔閡我與他的內(nèi)心。
“本尊身為王,有權利去決定這片眾生!這個世界,被不該統(tǒng)治的人統(tǒng)治著,他們畏懼,迷茫,而不知道方向!”面具人似是喪失了理智,言語中一陣陣的復雜甚至有著一絲忌憚,而不難看出,他忌憚的味道,竟然是對于我。
“你沒有這個資格?!蓖蝗唬覍χ婢呷?,輕輕開了口。
“資格?”面具人聽到這個詞匯,反而忽然冷靜了些許,“你是想說,你比本尊更有資格?!區(qū)區(qū)茍且偷生之輩,豈明我鴻鵠之志?!從此之后,本尊與你再無瓜葛,往后,本尊才是神!”
看著面具人的模樣,我不禁搖了搖頭,淡淡地開了口:“我生本是一命賤,你我生死兩不欠?!?p> “好一個兩不欠!”面具人看著我的話語,當即就是順手一招,那一道熟悉的無柄之刃直接是出現(xiàn)于手心,陡然向我砍來!
當!
——
呼呼。
一身晨灰以及一抹汗水,將我驚醒,待我緩過神,我才猛然發(fā)覺,自己不知何時睡在了那一顆古樹下,而在我的身邊,那老者卻是盤膝而坐,絲毫沒有被我的驚醒所影響。
我不禁靠在了古樹旁,眼神一陣陰晴不定。
這是我從未做過的噩夢。
只是不知為何,我的心頭甚至涌上了一抹淡淡的傷感,這股傷感很快從溪水之平,瞬間翻涌成了驚濤駭浪,而看著我手中不知何時還握著的皮囊,最終,我眼角的一抹水痕,最終還是綻放了出來。
淚水,決堤而出。
我還是難以忘卻,哪怕是昨日的安靜,還是無法將我的過往抹去,王朝的破碎,秦藍的失去,琉璃的離去,一切的一切,再次翻江倒海般地涌上心田,此時此刻看著自己的飲酒而歡,最終是宿醉后的崩潰,瘋狂涌動在了心間。
為什么,為什么我第一次感到自我的無力。
為什么,我做不到。
為什么,我救不了。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我的內(nèi)心第一次感覺到,我不是面具人的對手,我也不是那所謂伊甸的任何人的對手,我站在這一切的源頭,卻無法去看清盡頭,仿佛站在巨人面前的螻蟻,連巨人的身影,都無法看清。
那我事到如今所做的一切,有何意義??
我無法知曉,我是否是在嚎啕大哭,還是埋袖抽泣,那種陣陣無力感,還是淹沒在了我的靈魂深處,讓我無法自拔,難以自拔。
我又一次累了。
真的累了,累到心坎,累到靈魂都喪失了去呼吸的能力。
我又一次飲了一口酒。
“我是不是,應該趁早放棄呢?”
在這一瞬間,我仿佛明白了老者之前所說的故事。
若見則生念,此念怨由天,
此天吾不念,此生亦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