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群某處。
這里是一處極為寬闊的走道,走道上片片沾染著灰塵的漆黑色澤石板綿延,兩側(cè)高墻聳立,雖說高墻有著破碎的痕跡,但依舊磨滅不了曾經(jīng)這里輝煌的軒昂模樣。
米蘭一醒來,就是在這里。
她看不清后方的模樣,唯獨能夠看清走道的盡頭,是一座頗為豪華的高層殿宇,這座殿宇哪怕被歲月所腐蝕,可仍然散發(fā)著器宇鼎立的氣息,其上鎏金瓦礫,雕欄縱橫交錯,褪去色澤的金銅墻面襯托著道道檀紅大柱的雄偉,一股深入人心的壓抑感,涌動在這片走道之上,涌入了米蘭的內(nèi)心。
她緊緊裹著懷中還殘留著淡淡余溫的繃帶太刀,眼神中一陣惶恐不安,仿佛唯有她懷中的太刀能夠讓她安心些許。
寂靜至極的環(huán)境將她所圍攏,不知所措的情緒涌上了她的心間,她左顧右盼,試圖去尋找她所熟悉的身影。
可惜,她沒有找到。
寒冷,也在涌上她的嬌軀。
米蘭稍稍擰干了衣著上的水漬,微微顫抖中,緩和著自己的溫度,可她身上的那一種無力感,卻無法擰去,她張了張嘴,沉默了些許,最終又是收了收口。
她開不了口。
她無法言語。
米蘭又一次,感覺到四周的黑暗,意圖又一次將自己拉向深淵,而深淵的盡頭,獨有自己一人,沒有聲音,沒有呼喚,什么也都沒有。
她,還只是個孩子。
一抹淡淡的淚痕,隱隱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眸下,她狠狠地裹緊自己,恨不得將自己揉進(jìn)自己的軀殼內(nèi),可是這一點她也做不到。
她畏懼。
她恐懼。
她……
米蘭覺得自己要崩潰了,她抱緊自己的雙手都是加大的力道,不知不覺中她的雙臂上都是留下了淡淡的手印痕。
四周漆黑一片,這種空間近乎密閉的感覺,宛如有誰扼著自己的脖子,無論如何都發(fā)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她在這一刻,感覺到了自己的痛恨與無助,她痛恨自己為什么生來如此。
為什么。
自己無法發(fā)出這般動人的言語。
“咳?!?p> 她突然被自己的抽泣嗆得咳了咳,接著她忽然制止了自己的梨花帶雨,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想起了自己不能就此停步的理由,想起了她懷中的這把太刀,還留在她身上的理由。
米蘭從懷中揣出了那一柄繃帶太刀,其上的繃帶或許是沾染了她的淚痕,其內(nèi)的元素波動都是因此顫抖了一份,試圖想去盡量溫暖米蘭的身軀。
她靜靜端詳著繃帶太刀,也是緩緩明白,自己能夠在這里的原因,她不能責(zé)怪任何人,同樣也不能責(zé)怪自己。
想到這里,米蘭的銀牙微微一咬下唇,不禁抬起了頭。
她看向了前方。
她狠狠地用手背擦拭了自己眼前的霧痕,又轉(zhuǎn)過手心,揉了揉自己的眼眸,帶著還殘留著的抽噎,緩緩向前邁出了吃力的一步。
又一步。
漸漸向前走去。
米蘭漸漸靠近了鎏金大殿的正門,她也是這才發(fā)覺,鎏金大殿的大門,不知何時早已是開啟著,門內(nèi)甚至偷著一抹極為黯淡但還是可見的燭火光芒,燭光搖曳,仿佛是遙遙就在迎接著她一般。
寂靜之中,反而讓她彌生了些許疑惑與驚異之感,不過很快她就是壓下了這份情緒,猶豫了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踏上了登上鎏金大殿的臺階。
嗒。
她的腳步十分緩慢,緩慢到一陣風(fēng)吹過木門裂縫而傳出的漏風(fēng)聲,都是在殿宇外清晰可聞。
哪怕是踏上臺階之后,米蘭也難以看清大殿內(nèi)的景象,但此刻的她也不好回頭,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向前走去,只是向前的腳步,再次放緩了一分。
最終,她走到了大殿殿門前。
咔吱。
米蘭輕輕將小手放在了木門上,順著斑駁的木紋,跨過門檻輕移入門,只是當(dāng)她終于看清面前的景象時,她的臉龐卻是涌上了濃濃的驚駭之色,在她驚恐至極的瞳孔中,反射著一列列令人頭皮發(fā)麻之物。
墓碑。
嘶。
驚恐的冷氣倒吸聲從米蘭的小唇中傳出,她看到面前的景色,慌忙就是靠著木門退后了一步,難以置信,在這般宏偉的大殿內(nèi),竟然排列著一道道墓碑……
只是很快,差點跌坐在地的米蘭就是發(fā)覺了什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到了一道所謂的墓碑前,在看清碑身之后,不禁是松了口氣。
這并非是什么墓碑,而是像極了墓碑的簡簡單單的石碑而已。
石碑之上龍飛鳳舞著一些紋路以及文字,配合著這般陰森的場景,也難怪會被米蘭當(dāng)做墳場似的地方,這種景象與背景,任誰也難以一時半會看得一清二楚。
對于這些石碑為何會出現(xiàn)在殿內(nèi),米蘭自然是沒有感到任何的格格不入,反而是因為驚恐后的慶幸感,讓她微微平靜了許多,甚至于對這里都產(chǎn)生了些許興趣,不禁都是繞著這一列列石碑一一打量了起來。
這些石碑上,有著許多奇形怪狀的野獸浮雕,大多米蘭都說不出名字,或是壯碩無匹,或是纖細(xì)如蛇,難以名狀,而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浮雕卻是勾起了米蘭無限的好奇,原本場景的陰森感都是被她的思維攪動得蕩然無存。
她輕輕撫摸著這些浮雕,一撫之下,些許塵埃都是被她帶走,只留下栩栩如生的野獸紋路,若非是歲月斑駁的緣故,這些野獸看起來還頗有一分逼真感,仿佛下一刻就會跳出石碑,烙印在她的眼簾之上。
嗒。
只是她還未細(xì)細(xì)品味這其中的玄奧,突如其來的一道腳步聲卻是打破了她的思緒,當(dāng)即雞皮疙瘩就是瘋狂涌動在了米蘭的身上,她還來不及反應(yīng)過來,就是見到一道略微挺拔的身影佇立在了門口的方向。
當(dāng)。
她一踉蹌,就是跌坐在了石碑旁,當(dāng)她的視線落在那個身影上時,她才發(fā)覺此人,正是最開始有過一面之緣的燈天龍族——燈魁。
雖說是個活人讓她微微松了口氣,但緊接著她就是繃緊了神經(jīng),因為在這種地方,她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她也不清楚對方會對自己有什么敵對的舉動。
“嗯?”
聽到一陣響動的燈魁銳利地捕捉到了視線中的米蘭,看到后者畏畏縮縮躲在石碑一旁的模樣,他倒是面無表情地收了收視線。
仿佛對于他而言,這里最重要的并不是米蘭,相反米蘭的存在反而沒有引起他太大的驚異,想來在這種地方能碰到別人,在他看來倒是正常的事情。
在視線橫掃過這片大殿內(nèi)部之后,燈魁似是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略是失望地撇了撇嘴角,看他的樣子,顯然在這里已經(jīng)搜索了一段時間,只可惜并未沒有找到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燈魁緩步走過這些石碑,也是略微端詳了一些字跡,不過看他皺眉的樣子,貌似哪怕是他也難以看出太多線索,這上面無非是對于一些野獸的記載,除此之外只字未提。
他走過了所有石碑,在路過米蘭待著的石碑時,淡漠地看了后者一眼,冷冷地開了口:“這種地方,可不是你這種小孩子能待得地方?!?p> 聽不出情感的話語傳出,卻傳不進(jìn)米蘭的耳畔,她并不清楚對方的說什么,但即便如此,米蘭大致還是明白對方并沒有對自己有太大的敵意,不禁顫顫驚驚地起了身,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對此,燈魁倒是沒有阻攔,而是將視線放在了大殿的最內(nèi)部。
在他看到最內(nèi)部的景象時,燈魁卻是陡然側(cè)過身,對著米蘭大喝一聲:“站??!”
只見在他身后大殿之內(nèi),一道數(shù)十層的臺階之上,墨色銀邊的王座坐落著,而王座之上,有著一道托物架,只是那托物架上,空無一物。
在燈魁看到米蘭手中的繃帶太刀時,他眼眸的神色也是堅定了下來,很顯然,本是空無一物的王座,反而被他誤認(rèn)為是米蘭取走了其中之物。
唰!
燈魁一個瞬轉(zhuǎn)之下,其皮衣隨風(fēng)而動,在他衣角飄動間,他的身影已然出現(xiàn)在了米蘭的面前,本準(zhǔn)備離開此地的米蘭一個頓步,被燈魁的舉動瞬間打亂了步伐,抱著繃帶太刀一個退步差點又要踉蹌栽倒。
米蘭并沒有聽到燈魁的吼叫,但她的觸感卻是依舊敏銳,只是一陣淡淡的風(fēng)聲,都是瞬息間被她察覺,這般舉動,落在燈魁的眼中,都是饒有興趣地多看了面前這個女孩一眼。
只不過他的表情依舊冷漠至極,甚至在他瞬轉(zhuǎn)落步的瞬間,他的右手就是探出,帶著一陣狂風(fēng)襲動衣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握住了米蘭懷中的繃帶太刀,但在一把抽出之時,卻是被米蘭一個轉(zhuǎn)身翻滾所化解。
米蘭一個轉(zhuǎn)身翻滾之后,右腳曲地,左腳筆直斜地,左手將繃帶太刀落至身后,右手瞬間落在了太刀刀柄上,一副時刻準(zhǔn)備反擊的模樣。
只不過當(dāng)事人卻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因為當(dāng)初教授于米蘭的這般動作,僅僅只是為了點撥她的動作過于僵硬,只是沒想到此時此刻的米蘭卻是實踐了出來,甚至惹得對面的燈魁眼中的寒意都是濃了一分:
“你在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