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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鳴劍錄

第十一回 禁苑深宮(1)

曳影鳴劍錄 馬賀布衣 7004 2021-04-29 00:18:03

  樓無恙確認劉堇已死,抹去劍身血跡,插回鞘內,然后出門而去。歐陽華敏和閔兒躲在屋后,借著花木掩護,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被人發(fā)覺。頃刻又見樓無恙回來,身后跟著施明、吳光兩人,從者各攜一把鐵臿,吳光手中還拎著一只大麻袋。

  三人快步進到庫房之內。施明一見劉堇死在血泊之中,悶聲罵道:“這廝早該了結,以報我肩背上一劍之仇?!焙蕺q未已,與吳光朝死者身上吐了幾大口唾沫。樓無恙吩咐施明、吳光將劉堇的尸首裝入麻袋之中,擦干凈地上的鮮血,灑上草木土灰,掩去痕跡。

  待一切處置停當,樓無恙對施明、吳光道:“你們兩人暗將劉大人的尸首抬到后園中找個隱秘之處偷偷埋好,就趕緊收拾行藏從后門離開樓家?!笔┟鞑簧岬溃骸拔覀儌z受家主王爺之命,前來協(xié)助樓大俠辦事,并討教習練樓家的武學。眼下只不過領略一些皮毛,尚未得樓大俠真?zhèn)?,若是半途而廢,豈不可惜。”吳光也道:“我們倆的行蹤未曾暴露過,劉大人、范大人見到我們時皆毫無懷疑之狀。要是繼續(xù)呆在樓家,想來應無妨礙?!?p>  樓無恙道:“凡事小心為好,武學之事日后再說。適才我聽劉大人的口氣,他和范曄好像已經發(fā)覺了一些端倪,只是貪圖錢財,尚未奏報朝廷官府緝拿我等。你們倆離開樓家后,一是要向王爺稟明事情經過,二來能夠轉移范曄對樓府的懷疑,三者可以暗地里跟蹤范曄,摸清他的底細,適時掌握朝廷動向,以防意外。若有機會下手,就盡快將范曄除掉,省得夜長夢多?!?p>  施明、吳光聽明厲害,才即答應走人,然后抬著劉堇的尸首出了庫房。樓無恙跟在后面將屋門鎖上,與施明、吳光分兩路而別。歐陽華敏和閔兒直等其三人去久,方敢從庫房后面露出頭臉來,探望四下里無人,迅即快步離開,徑往后園悄悄尋去。

  后園甚大,臺榭處處,亭廊相接,竹木花草栽植講究,間雜掩映,雖在冬日不無凋敝之象,但仍不失為難得的幽靜雅致之所。歐陽華敏和閔兒到了園內,舉目四望,發(fā)覺偶有下人護理勞作,卻不見施明、吳光的蹤影。為免招人眼目,兩人伏身而行,費了一些功夫才窺著施明、吳光正在一叢茂密的竹林之下破土挖坑,填埋劉堇的尸首。兩人既探明情狀,不敢再在樓府中逗留,掉頭即尋路勁往后門而出。到得樓府之外,心頭才得輕松下來。

  歐陽華敏道:“原來施明、吳光不是樓家的人,乃另有家主。我們須得想法子跟蹤他們,弄清楚其二人的幕后指使,才好知道這些人到底有多少陰謀,同時也盡可能阻止他們加害范曄大人?!遍h兒道:“他們要從后門離開樓家,我們就在后門外守住,不怕逮不著他們的狐貍尾巴?!睔W陽華敏道:“如此甚好,只是不能穿著一身樓家下人的衣衫守在后門左近,否則會讓樓家人生疑。”

  兩人商量定計,速到樓府后門附近的街坊閭巷尋了個隱蔽去處,將樓家下人的衣衫悉行脫下,扔到陰溝里,恢復原來的衣著打扮,只保留了面目偽裝。盤算估計施明、吳光辦完事情出來,多少還得費些時日,恰好甘夫人給有一些日用盤纏,兩人便在街上買了兩碗熱湯面權且充饑,然后又匆匆回到樓家后門外伏守。

  過得個把時辰,施明、吳光果然手提包裹,牽著兩匹高頭大馬從樓府后門出來。歐陽華敏和閔兒一見頓時傻了眼,知道他們二人既然需用坐騎,路途必定不近,自己兩人徒步不可能跟得上,只好眼睜睜的看著施明、吳光躍上馬背,揚鞭取道向西而去。

  不過雖然無法跟蹤施明、吳光去往何處,但若要弄清楚其二人的來頭,眼下應當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拿那兩名已被捆綁在破爛茅舍中的樓家下人是問。歐陽華敏和閔兒想到此節(jié),火速折回羈縛兩名樓家下人之處。

  兩名下人仍被綁在木柱上,兀自昏迷不知人事。歐陽華敏先將其二人從柱上放下來,然后替其二人推宮過血,一一解開兩者被封的穴位。兩名下人很快悠悠醒轉過來,因之前已被嚇得魂飛魄散,此時張眼再次見到歐陽華敏和閔兒,如同死而復生,重遇奪命閻羅,搶著跪地磕頭求饒不迭。

  待問及施明、吳光的底細,兩名下人皆言不知其詳,只曉得施、吳二人是樓府在年頭新招來的幫手。歐陽華敏和閔兒不無失望,為防兩名下人使詐,閔兒威嚇道:“你們二人若想活命,就老實交待,休耍滑頭!”說著把劍一抽,作勢欲削兩名下人的頭顱。

  兩名下人渾身直打哆嗦,上下牙齒撞得格格響。一名下人哭喪著臉道:“兩位神仙行行好,念在小的還有老母妻兒待養(yǎng),放給一條生路?!绷硪幻氯烁纱嘀柑彀l(fā)誓道:“小的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實,否則定遭天打雷劈?!?p>  歐陽華敏見狀,軟下心來,示意閔兒不必對兩名下人以死相逼。閔兒察言觀色,覺得兩名下人似無虛假情狀,才肯作罷。歐陽華敏想到若放兩名下人回去樓府,難保不泄露自己和閔兒的行蹤,便專意囑咐道:“經過今日此番遭遇,你們二人最好不要直接回去樓府,也不要再替樓家做事,找個由頭把樓府的活計辭了?!?p>  兩名下人聽了,甚為不解。歐陽華敏曉以厲害道:“你們二人這般身無外服,只穿著里衣走在大街上,回去豈不大丟樓家的顏面!莫說慘遭責罰,就是丟了小命也屬尋常。而且我等所為何因,你們二人根本不知道,一旦被追究起來,哪能說得清楚是怎么回事,至死都將不明不白?!?p>  兩名下人原本但求脫身要緊,聽見歐陽華敏這么一說,不期然竟真的猶豫起來。想是因為不知歐陽華敏和閔兒系何方神圣,與樓家有何瓜葛,也可能是又冷又怕,驚慌過度,一下子失去了主意,彼此皆愣愣的看著歐陽華敏,一副無不言聽計從的模樣,雖已得自由,卻沒有奪路逃命,反而目送歐陽華敏和閔兒先行離開。

  歐陽華敏和閔兒回到甘府,思來想去,覺得范曄、劉堇本是護衛(wèi)太子的有功之臣,何以突然會拿危害太子的陰謀敲詐勒索樓家,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迷惑難解。然而念及他們二人曾與甘延壽、許方及自己等人一路為太子出生入死,眼下即使貪婪錢財,倒行逆施,自己和閔兒也還是應盡快找到范曄,告知他樓家已經殺死劉堇,下一步將要加害于他,好讓他小心提防。

  次日,歐陽華敏和閔兒輾轉打聽到范曄在長安京城的住處,即去登門拜訪,但撲了個空。兩人從范家得知,范曄身為期門郎將,擔負守衛(wèi)未央宮的重任,平日多在皇宮內當差,很少得閑回家,想在家中見到他可不容易。最近就連范家的人也已有半月之久未謀范曄之面,歐陽華敏和閔兒若想讓范曄早些得悉危險,又不驚動其家人,看來須得到未央宮尋他了。

  可皇宮不是平民百姓想來就來,就去就去的地方。歐陽華敏和閔兒去到未央宮門外,假借范曄家人之托想要入宮找他,未得準許。改而懇求未央宮守衛(wèi)幫忙,望能將范曄請出宮外相見,也遭拒絕。一班守衛(wèi)可能是顧忌歐陽華敏和閔兒面生,心有疑慮,也可能是明哲保身,找理由推脫,總之無一肯予理會。更有待人蠻橫者,欺負歐陽華敏和閔兒出身卑微,惡意驅斥,甚至不給靠近宮門半步。

  歐陽華敏發(fā)覺越是遵守入宮規(guī)矩,越加難望見到范曄,不得已和閔兒到無人處商量,決定獨自夜探未央宮,潛入期門衛(wèi)士營暗找范曄。閔兒聞計大顯驚訝,立馬反對道:“私闖皇宮禁地乃是重罪,無論如何不能行此下策。”歐陽華敏不當回事道:“什么皇宮禁地,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圍高墻而已?!遍h兒擔心道:“此計太過兇險,一旦遭人發(fā)覺,必被當作圖謀不軌之人抓起來,有口難辯?!睔W陽華敏堅持道:“為著救人,管不得這許多了?!遍h兒勸道:“即便是為救人,也無需冒天下之大不韙?!?p>  歐陽華敏斟酌片刻,稍加慎重道:“除此別無良策,行事時我多加小心些,應當不會有什么麻煩。”閔兒堅決不允,歐陽華敏卻一定要照計而行。兩人僵持不下,閔兒突發(fā)心思,固執(zhí)道:“你若非要鋌而走險不可,也決不能由著你一個人前去,我自會跟在你后面。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與你一同擔當。”

  她這么一說,反倒讓歐陽華敏為難起來。擅闖禁宮之險,歐陽華敏不是不知,只因他之前出入自如,從未有過閃失,此次才成竹在胸,大膽自個兒前往??啥嗔碎h兒跟著,就完全不同了。雖說閔兒身手敏捷,他也曾親見閔兒闖入過太子宮,但那是過去彼此尚未相識之時的境況,如今他與閔兒的交情已深,不可能不顧及閔兒的安危。然而無論如何阻止,閔兒就只嬌嬌犟犟的一句話:“歐陽哥哥,只要你去得,我就去得;你若不去,我便不去?!?p>  歐陽華敏無奈道:“你這般不聽話,我算服了你??晌也坏綄m里去找范大人,還有誰能把樓家的歹意告知他?”閔兒想了一想,即笑逐顏開道:“我們去找王鳳大人,讓他出面相助,設法提醒范大人。”歐陽華敏道:“范大人與樓家陰私往來,本就于太子不利。若是給王鳳大人知曉此事,以其舅甥相護之情,哪里能放得過范大人?”閔兒道:“我們見到王鳳大人之時,可先不提此事,只須他安排我們去見范大人便好?!睔W陽華敏猶豫道:“這般拐彎抹角相求,若不說明緣由,只怕王鳳大人不會答應?!?p>  閔兒毅然道:“他若不肯幫忙,我們不妨就實話實說罷。反正為太子的安危著想,終究得讓王鳳大人明白樓家與匈奴人勾結陰害太子之謀才行。現(xiàn)下我們且回去懇請甘夫人寫個引薦貼,然后求見王鳳大人,依計行事。假如到時王鳳大人非要追究范大人的不是,我們就替范大人多多解釋。試想范大人、劉大人既已掌握樓家的把柄,樓家誣陷兩位大人訛詐錢財,欲借口除之,再自然不過。范、劉兩位大人雖有不對之處,畢竟前有護衛(wèi)太子之功,且劉堇大人已經被害,諒必王鳳大人不會再與范大人過于計較,合手對付樓家要緊。如果他能出面奏請朝廷查辦樓家,豈不省卻諸多麻煩?!?p>  歐陽華敏本來極不情愿與皇親貴戚打交道,但事關重大,聽閔兒說得有理,且一時沒有其他更好的解決辦法,才點頭應允。兩人回到甘府向甘夫人索求薦貼,甘夫人對歐陽華敏已有囑咐在前,以為他和閔兒前去拜謁王鳳,乃為奏請補記戰(zhàn)功之事,當即手書絹函一封闡明此因,交由歐陽華敏攜帶身上,并勉勵道:“好男兒須以功名為重,侄兒早該有此打算?!比缓蠓愿纻湎萝囻{,讓家人陪送歐陽華敏和閔兒前去王鳳大人的府第投貼求見。

  王鳳大人出身當世望族,與妹妹王皇后同父同母,其父王禁因女為后被封陽平侯。王禁的兒女眾多,但王鳳是長子,得以承繼父爵為侯,家住未央宮北面的戚里街坊。歐陽華敏和閔兒到了王鳳府前,但見侯門雖然深闊,卻遠不及樓府奢華霸氣,事實上也就僅比公孫旸府第稍顯寬綽而已。想來王家即便貴為外戚,但王皇后從未得皇上寵愛,恩賜嘉賞多以節(jié)儉為名,克扣裁省,竟被冷落至等同于朝廷一般的公卿大夫之家。

  王鳳大人適好休班在家,看過甘夫人的信函,欣然在客堂側室接見歐陽華敏和閔兒。雙方分賓主坐定,歐陽華敏暗暗放眼打量王鳳,見他約有四十開外,身材高大魁偉,印堂飽滿,方面闊口,鷹目鷂鼻,兩道濃眉如飛翔之羽,直插鬢額,殺氣不顯而張。且其身著粗布深衣,腳蹬馬靴,綁腿束腰,一看便知是個武人。

  王鳳不待歐陽華敏稟明來意,已首先開言道:“歐陽俠士與尊師前番護衛(wèi)太子之功,延壽兄和太子殿下多有提及,王家甚是感激涕零,定當擇日奏報朝廷,請予按例封賞?!彼鸱Q年小一輩的歐陽華敏為俠士,顯然頗有抬舉親近之意。歐陽華敏道:“多謝王大人提攜,然則晚輩前來,并非為封賞之事,乃是有要情密報?!蓖貘P微覺詫異,問道:“所報何事?”歐陽華敏道:“與太子殿下的安危有關。”

  王鳳雙眉一振,神色立變,速摒退左右,探問其詳。歐陽華敏將樓家增收地頭費的起因經過以及在樓府中的一番見聞依次道來,但隱去范曄、劉堇敲詐勒索樓家錢財一節(jié)不提。末了道:“以晚輩之見,樓家必定與此前在西域途中一路追捕捉拿太子的那些黑衣人有牽連,而且恐怕還有幕后主使,與匈奴人不無干系。范曄、劉堇兩位大人可能已經發(fā)現(xiàn)一些可疑跡象,是以常去樓家查探底細,結果被樓家察覺,劉大人便慘遭殺害?!?p>  王鳳甚為吃驚,旋即鎮(zhèn)定道:“皇后娘娘和本官昔聽延壽兄一行奏報在西域和匈奴內地所遇到的諸般怪事,已對那傅大人、樓大俠有種種猜疑,但皇上卻置若罔聞,也不向延壽兄詳詢經過,就赦命他早早重返西域都護府上任。皇后娘娘憂憤難寧,求告無門,只好私下派范曄、劉堇對姓傅的官員和樓家進行暗查,然則滿朝姓傅的官員全無與那位傅大人相合的蛛絲馬跡,樓家的樓無恙大俠是個年逾花甲的老者,也與那位年輕的樓大俠對不上號。一晃兩個月過去,所查毫無結果,豈料那所謂的樓大俠卻是樓家的長公子,范曄、劉堇兩位實不該粗心大意,忽略掉這個可疑之人?!?p>  歐陽華敏替范曄、劉堇分辯道:“在匈奴內地時,只有甘師叔和我,還有閔兒三人親眼見到樓中經在匈奴人的中軍營賬之內參與密謀,范曄、劉堇兩位大人卻好沒和我們在一起,未得目睹那所謂樓大俠的真容。后來兩位大人即使對樓中經已起疑心,無把握也當不敢確定,想是因此,才沒有及時向皇后娘娘和大人您奏明,而是為求證據(jù)與樓家時常往來,繼續(xù)跟蹤追查。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范、劉兩位大人與樓家的瓜葛,應是用良心苦,可惜太過著急逼迫樓家就范,以至引起樓家的畏忌,先發(fā)制人。如今劉堇大人已遭樓家毒手,樓家下一步便是找機會除掉范曄大人。此勢迫在眉睫,有如千鈞一發(fā),須得皇后娘娘和大人您親自出面奏報朝廷,將樓家繩之以法,方可阻撓?!?p>  王鳳默然良久,嘆了一口氣,道:“歐陽俠士有所不知,當朝的馮昭儀、傅昭儀還有朝中諸多大臣均與樓家親近,借其之手大發(fā)橫財,各各盤根錯節(jié),彼此陰私相護。我等想要捉拿樓家,口說無憑,須有鐵證如山才行。否則貿然下手,以卵擊石,反受其害?!睔W陽華敏道:“證據(jù)就在樓家的后園之中,只要將劉堇大人的尸首挖掘出來,還怕樓家不認罪么!”王鳳不無憂慮道:“只怕我等還沒進樓家的大門,朝庭上就已有人藉此進讒先行廢掉驁兒的太子之位,將王家清出禁宮京城。若他們再捏造假證,反咬一口,惡意誣陷,說不定還會給我等招來覆巢之禍?!?p>  歐陽華敏凜然不懼進言:“甘師叔和我,還有閔兒,也可指證樓中經與匈奴人勾結密謀,認定樓家之罪。”王鳳大搖其頭,沮喪道:“延壽兄冤屈難申,自保已是不易,牽扯進來只會令他更招罪嫌。你們二位年少身輕,言微不足為證,樓家大可咬定是我等無中生有,教奸宦倒過來拿我等是問。”

  歐陽華敏憤然道:“堂堂大漢朝廷,豈可不分青紅皂白,任由惡人當?shù)?!”王鳳謹小慎微道:“眾惡成城,眾口鑠金,假如日后你在朝中當差,經歷事情多了,就會明白其中道理。當今皇上即位之初,太傅、前將軍蕭望之,乃是開國文終侯蕭相國之后,既貴為皇上的恩師,又受先帝臨終之托首輔朝政,可謂位高權重。只因參奏朝中宦寺弄權,得罪幾個佞臣外戚,不久便被假以莫須有的小罪,蒙冤錯殺?;噬现篮?,不過是陪上一陣子眼淚,隨后就不了了之,兇手至今仍然消遙法外,大饕爵祿。以蕭太傅之名望,尚不得申張正義,何況他人?眼下皇上對驁兒頗多微詞,其太子之位尚未穩(wěn)固,以儲貳之尊,尚且有人膽敢陰施暗害,虎視眈眈,處境之??上攵H艄佥p舉妄動,稍有不慎,授人以把柄,借題發(fā)揮,禍患豈止旦夕難料,唯恐避之而不及矣!”

  歐陽華敏雖然不太清楚王鳳所說的朝中故事,卻也聽得腹背生寒,心想:“皇上對太子遭人追殺之事都能置之不理,其他事情實怕更不會放在心上。誠如王大人所言,僅憑幾個忠心于太子卻無權無勢的大臣外戚徒勞折騰,估計的確無濟于事?!辈挥傻脤μ铀庥龅膬措U感同身受,對朝廷權謀傾軋的齷齪勾當心生厭惡,對諸般佞臣的所作所為甚加不齒,對甘延壽蒙冤難雪就更能理解了。因而拂然道:“難不成只能坐看奸人胡作非為,聽天由命么!”

  王鳳冷靜下來道:“歐陽侄兒是肝膽相照之士,在此王某不怕把話明說。自古以來天道輪回,日有陰陽,月有圓缺,不管眼下如何狀況不明,相信將來終有平旦之辰。我等只要能忍讓一時,保得太子順利繼位,就不怕他奸人不除!現(xiàn)今雖然不能去輯拿樓家,但實確要想個妥善之策保住范曄,為日后懲奸除惡留下人證?!彼頌楹铋T皇親,卻改口稱純系一介草民的歐陽華敏為侄兒,如同親屬長輩一般,已見信任非常。

  歐陽華敏頗受感動,壯然道:“王大人有何差遣,只管吩咐。晚輩必定舍命效力,在所不辭?!蓖貘P捋須含笑,贊許道:“歐陽賢侄在年紀上要比王某小得許多,卻勇氣膽略過人,真正是難得之才!王某此前雖不時聽延壽兄談起,但想不到今日得見,果然出類拔萃,王某甚是愛惜。時下諸事紛紜,陰晴難定,皇后娘娘為太子之事憂心如焚,王某不才,一人難挑重擔,不知賢侄是否愿到敝府來幫忙做事,共商謀劃太子后計?”

  此意與歐陽華敏和閔兒到來之前的打算甚是相合,歐陽華敏即刻爽快答應。王鳳高興的道:“有賢侄相助,王某心安了許多。明日就請侄兒隨同王某入宮去見皇后娘娘,好教她也放下些心來?!睔W陽華敏道:“如此甚好。只是當務之急,須得盡快讓范曄大人知悉樓家的陰謀算計,預做提防。但晚輩身份低微,無法到宮里去尋他,斗膽想望王大人安排得力人手去辦?!?p>  王鳳道:“此舉易如反掌,無須另派人手。待我等見到皇后娘娘,王某奏請她給賢侄安排一個內朝散職,賢侄就可堂而皇之出入宮門,直接去找范期郎了。散職雖然不起眼,卻委實有個好處,即不易招惹旁人耳目,行事會更自如一些?!币勒债敃r大漢朝廷制度,職官有朝廷和皇宮兩列,分為外朝官和內朝官。大司馬、左右前后將軍、侍中、常侍、散騎及諸宮吏均屬內朝,另有以丞相為首之各級衙署官吏屬外朝,兩邊各司其職,但位高權重者也互有交疊。此外在宮中尚有掾屬散職各等,不由朝廷而是由宮內主官選任。這些散職類似跑腿打雜,雖屬內朝,但只能往來禁宮辦事,不能在宮內居住,與宮監(jiān)寺人和專管巡防的宮廷衛(wèi)士等又大為不同。王皇后總管后宮,雖名不盡實,但要安排一個小小的內朝散職還是能夠辦到。

  歐陽華敏但求行事方便,自然不在乎官職大小,聽說散職能夠輕易出入皇宮,即依王鳳之意。王鳳見歐陽華敏言聽計從,甚是喜歡,至時已不把他當外人看,鄭重其事的道:“當今之要,保全范期郎只圖留下一著后手,且有一事,賢侄須得謹慎為之?!睔W陽華敏察覺他神色嚴厲,顯然有重任交待,趕即側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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