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殘忍

　　那人逆光而來，夕陽的余暉為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

　　舒虞的長睫輕輕一顫，自離開了青州，她便察覺到湛暝淵也一塊兒離開了，但是她不清楚湛暝淵是不是與他們同路。

　　這一路上，她閑暇之余想到，馬上就是臘八。臘八之日，佛寺會舉辦法會，向善男信女們施粥。

　　然而更重要的是，京中在臘八當(dāng)天有祭祖敬神、驅(qū)鬼避疫等儀式，湛暝淵這個湛家最正統(tǒng)的后人不可能缺席。

　　舒虞在賭，賭湛暝淵會與他們同路，且會出手相救。

　　那領(lǐng)頭的殺手也沒料到，居然有人身手這般利落，能在他們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突然出現(xiàn)，還挑飛了他的長刀。

　　“我奉勸閣下盡早離開，少插手這里的事，少給自己招惹麻煩??！”

　　領(lǐng)頭的好歹也是混江湖的，一眼就看出這戴著面具的男子不好惹。

　　湛暝淵沉思了一下，點點頭，“你說得對，我這就走?！彼坪跻桓闭J可的樣子。

　　這……就走了？

　　舒慧驚訝得都忘記哭泣了，原本還以為遇到救星了，怎么這么不中用呀！

　　舒虞也沒料到這家伙如此抽風(fēng)，氣得直發(fā)抖，眼淚不爭氣的往下流，當(dāng)然這是湛暝淵腦補，他美滋滋的想著舒虞求他救她的場景。

　　“你敢走一步試試！”舒虞隨手抄起地上散落的木板，朝著湛暝淵擲過去，木板準(zhǔn)確無誤的擦著他的耳朵飛過去，“給我殺了他們！”她怒氣沖沖的下命令。

　　湛暝淵：“哦?！鞭D(zhuǎn)過身看向領(lǐng)頭的殺手。

　　領(lǐng)頭的殺手：“你不會真就聽這小娘兒們的話吧？這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p>　　湛暝淵：“我耳根子軟?！?p>　　殺手：草！

　　“那得看看你的本事了，弟兄們，給我上，連他一起殺了！”

　　二十多個殺手們握著瓦亮的長刀沖了上來，嘴里喊打喊殺，倒真有幾分陣仗。

　　舒慧嚇得將眼睛緊緊閉上，生怕看到那戴著面具的男人被剁成肉泥的樣子。

　　舒虞倒是氣定神閑，起身，將有些凌亂的頭發(fā)梳理好，慢悠悠的說：“留兩個活口。”

　　“虞兒，你怎么不害怕？”舒淮奇怪的問，他這個大男人也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

　　“哥哥，你還是閱歷太少了，往后總要適應(yīng)的嘛。”舒虞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很有經(jīng)驗的樣子。

　　舒淮崩潰了，誰要適應(yīng)這個啊？

　　三兩句話間，便見地上倒了十九個殺手，皆是脖子間一道細淺的血痕，死得還算美觀。

　　唯有兩個殺手被卸了下巴，斷了兩根腕骨，躺在地上疼得哭爹喊娘。

　　好吵，剛剛不是還來勢洶洶嗎？

　　湛暝淵擦了擦佩劍，然后走到舒虞面前，“怎么樣，滿意你所看到的嗎？”

　　“尚可，”舒虞微笑點頭，看向湛暝淵的目光中全是贊賞，“切勿驕傲，以后殺人也要保持這么高的水準(zhǔn)哦?！?p>　　舒慧見危機解除，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腦袋里緊繃著的那根弦一下子松弛，她雙腿都軟綿無力，好不容易走到湛暝淵的面前。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彼槊}脈的看著湛暝淵。

　　后者卻仿佛沒有看見的樣子，對舒虞道：“嘖，你們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舒虞無奈的攤手：“我只不過是個溫婉貞靜、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我怎么會招惹上人？”

　　湛暝淵：臉呢？

　　舒慧見自己被無視了，心有不甘，看到滿地的尸體后，原本就慘白的小臉更是失去了血色。

　　她蹂/躪著手中的帕子，輕輕咬著下唇，眼中的淚珠子滾了兩滾，然后柔弱的開口：“姐姐，你怎么能這么殘忍，這可是活生生的二十條生命??！”柔腸百結(jié)，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舒虞無動于衷，伸手指向湛暝淵：“與我無關(guān)，他殺的，并且，只殺了十九人，那不，你口中所謂的活生生的生命正準(zhǔn)備殺你呢?！?p>　　說罷，抽出湛暝淵剛剛擦干凈的佩劍，在剛站起來、準(zhǔn)備搞偷襲的黑衣殺手的雙腿上各戳了一個窟窿。

　　“兩條胳膊被擰斷了還這么不安生！”

　　舒虞用舒慧的裙子將佩劍上的鮮血擦干凈，畢恭畢敬的插了回去，然后乖乖的垂手而立，“是你的佩劍動的手，”又捧著心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天哪，公子，你的佩劍怎么能這么殘忍，那個殺手只不過想殺了我們，你的佩劍卻要報復(fù)回去！”

　　湛暝淵挑眉，看她一個人唱完了所有的大戲。

　　舒虞過足了戲癮，這才正經(jīng)起來，“這些人追殺我們到了彭城，可見，背后的主謀對我們到底有多么忌憚，一定是我們，或者說，我爹，知道了他們什么秘密?！?p>　　“爹，您說是嗎？”她看向舒振章。

　　舒振章正好走了過來，聞言愣了一下。

　　“不急，這些人如果在限期內(nèi)沒有回消息給背后主謀，那背后主謀一定會坐不住，派出人手來打探我們的消息，到時候還有勞公子接著保護我們了。”

　　她看向湛暝淵，絲毫不拿他當(dāng)外人。

　　湛暝淵輕飄飄看了她一眼，舒虞有些心虛，“舉手之勞嘛，再說了，你也不忍心，對不對？”

　　“對。”湛暝淵意味深長的說道。

　　舒振章百般糾結(jié)，最后也沒能說出什么，而是看向身后破損不堪的幾駕馬車，不無擔(dān)憂的說道：“這馬車都被毀了，馬也被那些殺手砍死了，可怎么進京？”

　　“無妨，我?guī)Я藥灼ヲE馬，讓我的馬兒拉一下，等到了下一個鎮(zhèn)子上，再重新置辦一下馬車?！闭筷詼Y說道。

　　舒振章連忙拱手：“鄙人原是青州州同，即將擢升為四品京官，還未來得及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敢問公子尊姓，待鄙人回了京，一定備好厚禮去府上道謝。”

　　周氏與舒慧也滿臉期待的看著湛暝淵，此人雖然戴著面具，卻身姿挺拔，長身玉立，必定不是凡夫俗子。

　　湛暝淵對面前這個準(zhǔn)四品官員似乎沒什么興趣，只是隨意道：“令媛都說了，舉手之勞，幾位不必放在心上。某只是一介商賈，準(zhǔn)備進京做生意，不料遇到了這種事情?！?p>　　原來只是一介商賈啊，周氏和舒慧心中都有著落差感，尤其是舒慧，任是哪個少女被英雄救美了，都不免心生悸動，如果面前的人是商人，那哪里配得上她千金大小姐的身份？舒慧頓時歇了原有的想法。

　　舒虞道：“時辰不早了，咱們還是盡早趕路吧?！?p>　　她眼尖的瞥到后面趕著馬車過來的一行人。

　　流影吐掉嘴中叼著的麥稈，大步走過來，“主子，咦，”目光被地上橫七豎八的尸首所吸引：“這些人是？”

　　“你家主子的杰作！”舒虞毫不遲疑的說道。

　　流影失望的說道：“可惜屬下晚來了一步，人都被主子給殺光了?！?p>　　舒慧瑟瑟發(fā)抖，這都是什么人??？

　　“倒也不是，”舒虞笑瞇瞇，指著地上僅剩的兩個活口：“這不，給你留了兩個嘛，交由你來審訊了！”

　　“好耶！”流影摩拳擦掌。

　　時辰不早了，一個奇奇怪怪的隊伍開始踏上了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