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憂患
“瞧你這德性?!笔嬗萼洁斓?,還是認(rèn)命的為他披上衣服,“你頭低一些。”
他究竟是吃什么長大的?怎么能夠長這么高?舒虞身量不算矮,在湛暝淵跟前,仍然嬌小得跟個瓷娃娃似的。
湛暝淵低下頭,舒虞踮起腳尖,替他系著帶子,手指拂過湛暝淵的脖子,酥酥的,麻麻的。
他專注的看著面前的少女,而舒虞亦是滿臉的認(rèn)真,卻是在琢磨怎么能將這家伙勒死,舒虞察覺到頭頂?shù)臒霟岬囊暰€,抬頭,與他目光碰撞在一塊兒。
舒虞心跳漏了兩拍,恍然發(fā)現(xiàn)兩人挨得太近了,她一把推開湛暝淵,又覺得自己反應(yīng)太大了,于是舒虞決定惡人先告狀:“誰讓你挨那么近?”她一把將湛暝淵推出門外,“夜深了,你快點兒回去吧?!?p> “砰——”的一聲,門被無情關(guān)上,會不會把隔壁的舒慧吵醒,舒虞已經(jīng)完全不在乎了。
湛暝淵黑著臉看著門板,真是個可惡的小丫頭!
舒慧一直提心吊膽的縮在床上,自然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她嚇得險些從床上蹦起來,就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度過了大半夜,等天將明的時候才睡著。
第二天,舒慧就頂著一張蒼白的小臉給陳氏請安。
陳氏關(guān)切的問道:“慧兒這是怎么了?可是昨兒晚上沒有睡好?”
舒慧張了張嘴,周氏卻搶先說道:“這丫頭暈車,想來是坐了幾日的馬車,給累著了,回頭多歇息就好了?!?p> 陳氏笑了笑沒有多說什么,垂下眼瞼飲茶。舒虞與這位二嬸雖然不是特別熟悉,好歹也認(rèn)識了那么多年,知道她這是不悅了。
陳氏好面子,若是舒慧剛來威遠伯府就病倒了,或者住得不舒服,那就是她這個女主人的過失,想必此時陳氏對舒慧產(chǎn)生了不喜吧。
“既然慧兒身體不適,我等會兒派人去請個大夫過來給看看,今日穆國公回朝,外面定然是人擠人,把慧兒擠著了,那可不大好,慧兒留在府里面陪我說說話吧?!?p> 舒慧聽說穆國公回朝這幾個字眼,眼前一亮,又聽到陳氏后面的話,頓時耷拉著腦袋,她給周氏遞了個眼神,想讓周氏幫她說說話。
周氏卻沒有看到,舒慧更著急了。
陳氏瞧見了舒慧的小動作,原想著若是舒慧是個乖巧懂事的,將她當(dāng)干女兒教養(yǎng)未嘗不可,誰想是這樣一個莽撞小家子氣的,她頓時歇了所有的想法。
表面上不顯,以慈愛的口吻說道:“算了,我也不忍心將你們這些小姑娘拘著,就讓慧兒出去看看吧,那穆小公爺天縱奇才,年少有為,這京城不知有多少姑娘對他芳心暗許?!?p> 一邊充當(dāng)背景板的舒虞心中不以為然,那是京中的姑娘們眼瞎,或者又是京城中的兒郎們都死絕了,這才看上了湛暝淵。
舒慧聽了,昨兒晚上受到的驚嚇全都無影無蹤了,恨不得現(xiàn)在就插上翅膀飛出去。
用過早膳后,果然有個大夫過來給舒慧把脈,只說她是吹了風(fēng),受了涼,開了張藥方子。
“慧兒,你是怎么著涼的?”周氏遣散了丫鬟,詢問女兒。
舒慧苦著張臉,將昨天晚上見到的一幕說給周氏聽了。
周氏卻一點兒不體貼女兒受到了驚嚇,板著臉訓(xùn)斥她:“這是什么地方?你還當(dāng)是青州城呢?居然敢這般肆意妄為!”
“娘,我知道錯了,我只是在房門口吹吹風(fēng),也沒想走多遠,我怎么知道會碰上那……那個……那什么東西嘛。”
周氏嘆了一口氣,“如今你姨父春風(fēng)得意,沈家前程一片大好,什么臟東西鎮(zhèn)不?。磕憔筒灰瓜肓?。我和你爹爹下午就去看房子,等過完了臘八,咱們一家人就搬出去?!?p> “好?!笔婊劾苁系男渥樱m然威遠伯府繁華,但是到底是寄人籬下,威遠伯府的丫鬟婆子們對她們看似恭敬客套,但是卻并無多少真心。
舒慧服了藥,發(fā)了汗,梳洗罷,換了身衣裳,外面的丫鬟已經(jīng)喚了她好幾遍。
舒慧穿著一身緞織流彩飛花百褶裙,發(fā)髻間簪著昨日陳氏給她的金簪,整個人俏麗又生動。
她打量了一眼身旁的舒虞,見后者只是穿著藕荷色長裙,衣服十分素凈,只領(lǐng)口和袖口用銀色絲線繡著祥云紋,舒虞身上也沒戴什么首飾,發(fā)髻用一對玉簪綰住,除此以外,身上就沒有別的首飾了,瞧上去寒磣得緊。
舒慧滿意的點點頭,這樣兩人一塊兒出去,眾人一眼看到的,只會是她而不是舒虞。
馬車載著舒虞、舒慧姐妹穿過雙溪巷,一路駛向了重華門。
姐妹倆一人一邊,挑起了轎簾,看向外面的風(fēng)景。
二人皆是心潮起伏,舒慧撫著心口,等趕明兒她一定要將金陵城轉(zhuǎn)個遍。
舒虞卻總覺得金陵城雖然繁華,然而透過這繁華,卻仿佛看見這個古老的帝國正在一點一點的腐朽、沒落。
可不是,昔日大周第一武將世家傾覆,將士們寒了心,紛紛解甲歸田,如今大周除了湛暝淵,哪里還能找得到第二個將才?
經(jīng)歷了半年前那場動亂,天子鏟除了心腹大患,從此高枕無憂,朝臣們?nèi)巳俗晕?,無論是上書還是朝堂議事,都是三緘其口,只想著明哲保身,從不想著做實事,更不必說為江山社稷、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
大周內(nèi)部多沉疴舊疾,外部亦不安寧。無論是北方的匈奴,還是南方的蠻夷,或者沿海地帶的倭人,都對大周產(chǎn)生著莫大的威脅。
如今這些勢力還只是在觀望,他們遲早會發(fā)現(xiàn)大周就像一段朽爛了的木頭,到那時,他們會吞并大周的土地,掠奪大周的錢財,以滿足他們的胃口。
若是爹爹該多好,戰(zhàn)神的名頭不墮,便沒有人敢放肆。
舒虞無聲的嘆了口氣。
重華門已經(jīng)到了,舒虞和舒慧下了馬車,周圍人頭攢動,士兵們站在道路兩側(cè),握著長戟,將蜂擁而來的老百姓擋在外面。
人聲鼎沸,吵吵嚷嚷。
舒虞冷不丁的抬起頭,看向城墻之上——
文武朝臣與宦官們畢恭畢敬的站在城樓上,簇擁著一人。
那人著暗紅織金蟒袍,一頭鴉黑的發(fā)用玉冠束在頭頂。距他被封為太子過了半年,如今的他更顯深沉,雙眸如同深淵,讓人洞察不出他的想法。
燕璟。
舒虞死死的盯著他,目光灼灼幾乎要將他洞穿,恨不得立即將他剜心拆骨,生飲其血,大啖其肉!她一咬舌尖,直到口中有了鐵銹味,這才鎮(zhèn)定下來。
燕璟似有所察,往舒虞的方向看過去,除了密密麻麻的人頭,什么都沒看見。
舒慧自然看到了被眾星捧月的太子璟,那般玉樹臨風(fēng),品貌非凡,身份又尊貴異常,舒慧實難想象,在整個大周還能不能找出第二個如太子殿下這般完美的男子。
“轟隆——”
“轟隆——”
“什么聲音?”舒慧嚇了一大跳,連忙踮起腳尖張望。
卻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在顫動著,如同地動山搖。
剛剛那聲音,是號角的聲音,遮天蔽日,肅穆莊嚴(yán)。
黑沉沉,烏壓壓,大隊的人馬迎面而來,如黑色的潮水涌來。
身披鐵甲的士兵們騎著駿馬而來,無論是士兵,還是駿馬,都昂著頭,雙眸迥然,甚是威武。
大風(fēng)席卷,帥旗被吹得獵獵作響。
陽光下,那朱色帥旗上宛如鐵鉤銀劃一般的黑色的“穆”字仿佛在閃著光。
“轟隆——”又是一陣斗志昂揚的軍鼓的聲音。
“噠噠、噠噠!”整齊劃一的馬蹄聲。
卻見士兵們分了兩撥,往道路兩邊散去,馬頭對著道路中央,讓開了一條道路。
一人一馬,迎著所有人的注視緩緩而來。
馬背上那人,身穿玄甲,身姿挺拔,風(fēng)骨凜然,如同繃緊了的弦。他目視前方。他的雙眼湛然若神,卻又帶著傲氣,好似天地間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高山峨峨,青川浼浼;
髦士攸宜,歸列盛朝。
追琢其章,金玉其相;
君子萬年,保我家邦。
小山在水
注:最后的那首詩,是我用裁縫功底胡亂拼湊的,大概就是夸湛哥好帥啊好帥啊好帥啊好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