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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純真的夏天

不再純真的夏天

笑笑就忘 著

  • 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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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4-13上架
  • 23314

    已完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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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陰藍色的后墻

不再純真的夏天 笑笑就忘 2073 2021-04-13 11:16:39

  正是煙花三月,二十九歲的我坐在回往濟南的G831次列車上,厚厚的弧形玻璃窗外散列著幾排等候上車的人群,車站外的不遠處,粉白色的櫻花在早春翠綠色的田野中肆意的亂放著,幾棟白墻黑瓦的村居散落其中,好一派南國之春的景象。

  倚靠在座椅靠背上,我輕舒了一口氣,這一段漫長的旅途終究告一段落,對于我而言,也許正意味著人生的上一個階段已經結束,下一個階段即將開啟。不知怎么的,我的心中竟默默然生出一股子莫名的害怕和空虛來。在這距家千里之外的南國異鄉(xiāng),我突然又想起那個十年沒有回去過的家鄉(xiāng)。

  桑榆既逝,轉眼間離開村子已經十三年,那個童年記憶中的瓦房和院子變成什么樣子了呢?

  列車慢慢地啟動、加速,車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像是將我?guī)肓艘粭l時空隧道,那些童年記憶中的場景在腦海中瞬間閃回,像電影蒙太奇一般在我的眼前鋪展開來……

  那面墻的顏色是一種很奇特的藍色,陰藍,從接近水平的角度斜著看過去,又泛著一種類似金屬的光澤,不僅在金莊,在整個屏鎮(zhèn)也可以說獨此一家——那是我家前面鄰居家的后墻,白灰在上面勾成磚縫的輪廓,藍白搭配,顯得非常淡雅,有一種古舊濕潤的氣息。

  每天早上打開大門,我看到的就是這樣一面神秘而美麗的藍色磚墻。

  在那面墻接近我胸口的位置,有一道凸起的部分,上面毛毛躁躁,像爸爸的銼刀一樣,非常銼手,而且長滿了黑綠色的青苔,如果一不小心很有可能把你的手掌磨破。我問爸爸那是什么,爸爸告訴我那叫“閘磚”,我那時候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用手摳著藍色山墻的“閘磚”,踩著下面的墻裙子,從左邊到右走一遍。

  時至今日我也不知道“閘磚”的用途,不明白我的鄰居為什么要把那面墻涂成那種奇特的藍色,但在五歲的我眼中,那面墻卻格外地好看,因為它跟金莊其他人家墻的顏色都不一樣。

  我喜歡把那上面長著的青苔摳下來,放在地上引螞蟻,螞蟻過來了,在那些碧綠色的青苔之間穿行,像是在逛花園?;蚴欠旁谑中目茨切┮桓P直的生長著的青苔,一簇簇聚在一起,像是毛毛蟲身上的毛,不知不覺就能看個半天,從下午看到太陽下山。

  在這面簡簡單單的墻下,兒時的我度過了從早到晚的日子?

  這面墻的主人是個叫大兵的石匠,和我是本家。大兵長著一張瘦瘦的尖臉,整天頂著一頭亂蓬蓬的微微發(fā)黃的卷發(fā),像個外國人,頭發(fā)絲上永遠蒙著一層白白的石末子。聽我爺爺講,我們袁家祖上是青州府出了名的石匠,雕梁刻棟,奇技天工,造出來的石算盤子輕如蟬翼,風一吹就嘩啦啦地響,清朝末年從老家逃難逃到這個地方,在屏鎮(zhèn)扎下根來。

  屏鎮(zhèn)是我的家鄉(xiāng),金莊是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

  那時候我五歲,大兵大概也就二十多歲不到三十,按照輩分排起來卻應該叫我一聲叔,他的兒子自然要叫我爺爺,這在我來說可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你想啊,有誰五歲的時候就有人叫他爺爺呢!

  我家的前面是大兵家,大兵家的前面是一片麥子地,麥子地的邊上有條水溝,水溝的對面就是胡莊了。

  大兵每天的工作就是和他的老婆一起,刻碑,刻大大小小的石獅子,刻石桌子和石凳子。在他的家門口有一大片空地,常常散布著大大小小的石獅子,大的圓目怒視,有些嚇人,小的卻非常小巧可愛。還有一些放倒的石碑,上面是大兵的老婆用鉛筆描好的碑文,正楷體,一個一個多么端正均勻,簡直像個書法家!

  大兵的老婆描字,大兵刻字,夫妻合作,聽我媽說,大兵的老婆文化小學都沒畢業(yè),寫的字卻那么好看!

  大兵老婆的名字我記不起來了,只記得她是一張紅紅的方臉,兩行濃黑的眉毛,眉毛中間還有一顆痣,那面后墻也許就是夫妻兩人的作品。

  大兵夫妻倆除了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小兒子,還有一個大女兒和一個小女兒,兩個女兒都長的黑瘦黑瘦的,尤其是那個小女兒,活像一只黑黑的瘦猴子。我不喜歡她,因為她的脾氣好像特別壞,特別喜歡“告大人”。

  后來的一年,大兵的大女兒,大概是在上初中的時候,因為和媽媽吵了一架,生氣喝了農藥,送到鎮(zhèn)上醫(yī)院的時候已經口吐白沫,醫(yī)院的醫(yī)生給她洗了好幾次胃,才救過來。媽媽跟我和姐姐說,小小的孩子,氣性怎么這么大呢?

  我沒事的時候,有時候會去大兵家門口,看他的老婆用鉛筆在黑色的碑面上寫字(當然那時候,我也確實沒什么事可干),雖然我不認識字,但就是覺得她寫的很好看,可能我對文字的興趣,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吧?

  在金莊的最西南角,就是我們兩家,再往西出去,就是看不到邊的麥田了。我每天的日子就是在村子西邊瞎逛,整個金莊西南邊的野地和麥田,都是我的領地。

  我干什么呢?就像個狗啊貓啊一樣,或者像一只野獸一樣,沿著麥地中間的小路往西走一遍,走累了,再回來。有時候會在地里看見褪色的農藥瓶、玻璃瓶、塑料防水布、碎瓷片,要是有個別的小孩丟掉的彈珠子,那就是難得的珍寶了!

  金莊的地里確實也會挖出寶貝來,有一次我爸爸在地里翻地,翻出個玉做的知了,顏色似青似白,它的肚子是尖尖的三角形,左翅膀邊緣卻有著非常圓潤柔和的曲線,但是右翅膀被爸爸的鐵鍬挖斷了。我把這個玉蟬和我的其他的玩具,像什么塑料兵人、機器人、坦克車、玩具手槍、老虎、豹子,一起放在我的玩具盒子里,放了好多年,可是后來卻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也可能是被哪個小孩子偷走了,總之是找不到了。

  這也許就是日本語所說的“神隱”吧,到現(xiàn)在我還記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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