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下滑的第一時間,一通電話就打了過來。
視頻里的母親一臉嚴肅,擰著眉頭問她,“怎么回事?”
陶瑾初一個人待在家里,父母都忙于工作,十天半個月見不到面也是常事,她從小習慣處理自己的事情,少有被這樣嚴肅提問的時候,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陶瑾初低下頭去,仿佛是做了一件很大的錯事。
實際上,她也只是這一次從排行前十掉了出來,就已經(jīng)受到了一陣嚴重的敲打。
陶瑾初悶著腦袋不說話,半晌沉默著落淚。
她哭的時候也很安靜,壓抑著不出聲,直到眼淚從臉頰上落下來,才叫人看出幾分不對勁。
屏幕對面的人頗為無奈,沉默了半晌之后,“好了?!?p> 語氣已經(jīng)有些放緩,“下次不要這樣了?!?p> 陶瑾初點點頭,剛想說什么,屏幕那頭的人就切斷了通話。
陶瑾初不想讓人失望,去洗手間洗了把臉之后,便又繼續(xù)學習了,一旦開始埋頭讀書,旁的事情就不再放在眼里,連續(xù)拒絕了幾次攝影社的人邀約,漸漸地她的生活也回歸平靜。
等次月月考成績出來,她的名次終于又上去了,掛在前十的榜單里。
陶瑾初很清楚自己應該做什么,以至于她一直保持著很自律的生活習慣,無論是學習還是運動,都不曾落下。
這也直接導致她在同學中,活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陶瑾初,我們明天去看電影,你去嗎?”
“周末打游戲啊!”
“公園散步去不去?”
陶瑾初接受到邀請,一律回絕了。
偶爾從卷子里抬起頭來,放空大腦看著天花板的同時,她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應該做這個。
應該努力。
應該要拼了命地去爭前游,去當?shù)谝弧?p> 把別人遠遠的甩在身后,才能體現(xiàn)出自己的價值。
她該做。
她該做……嗎?
就這樣一路到了高中,高考前夕她終于瀕臨崩潰,她開始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只要是對著試卷,就開始神游,每次想到上課讀書,就覺得壓抑不適。
中考的時候她就發(fā)揮失利了,那段時間,家里的氛圍都是壓抑的,在餐桌上只要是問起她的成績,就如同是踩到了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地雷,每一根神經(jīng)都緊繃著,直到她單獨從家里搬了出來,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住。
說是為了更好的能讀書,實際上,她只是想逃開那個氛圍而已。
比起做習題卷子,她更多是拿著手機,同樣的氛圍里,有些同學卻活得比她自在,一直在討論著各種八卦,穿搭美妝。
她無意間點開了初中社長的聊天框,鬼使神差,問了他的近況。
都已經(jīng)過去了三四年,社長卻還是捧著相機,他拍照的技術(shù)越來越好,問起以后,也決心要去當攝影師。
“你可以來當我的模特啊,我給你發(fā)工資?!?p> 陶瑾初看著那界面,半晌,回了一個“好”。
年少時的夢想最不值錢,也是最瀟灑快活的。少年總有無數(shù)的活力與青春,去為那些無意義的事情花費精力,“值不值得”這樣的問題被拋在腦后,做著自己擅長的事情,那種感覺就是如魚得水,陶瑾初有段時間,甚至產(chǎn)生了“她真的能成為一名很好的模特”這樣的想法。
直到有一日晚歸,被父母撞破了。
狹小的出租屋里,書桌上擺放著幾乎沒有動筆的作業(yè)本,凌亂的衣服丟了一堆,將近十點的夜晚,早早該歸家的女兒,卻晃晃悠悠地從一輛小電驢上下來,同一個男生說說笑笑。
這是陶瑾初第一次看到爸媽發(fā)那么大的火,對著她破口大罵,而不管她如何解釋自己只是去拍照,對方都不曾……或許是完全不能理解。
“陶瑾初!我辛辛苦苦養(yǎng)你是為了什么?!高三這樣關(guān)鍵的時刻,你給我去談戀愛?!你知不知道,這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考試啊!這決定了你的將來!”
她的將來?
陶瑾初已經(jīng)不想再繼續(xù)解釋了,那劈頭蓋臉的大罵,歇斯底里的崩潰,讓她本來就緊繃的神經(jīng),一下子墜入了崖低。
她想她或許是瘋了,瘋得徹頭徹尾。
“你們憑什么這樣隨便決定我的人生?!”陶瑾初哭著吼了出來,這是她第一次同父母爭吵,害怕得身體開始發(fā)抖,可她忍不住要哭要鬧,“你們管過我嗎?理過我嗎?我學習好學習壞又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你們也只看成績單,我怎么樣你們在意過嗎?!”
她啪地一下?lián)屵^那卷子,在手上揉成一團,用力地撕了!
“我的人生,我自己會做決定!”
她開門從房間跑了出去,冷風呼呼地吹在耳邊,將近深秋的天氣,單薄的衣物幾乎擋不住多少寒意,她腳下的每一步都跑的很快,似乎是在逃離一個魔窟。
歲月總會壓平那些年少的不甘、憤怒,也淡忘了自己的幼稚、仇恨,一切都會在時間中,淪為平靜。
那也不過是兩三年前的事情,對于現(xiàn)在的陶瑾初來說,卻已經(jīng)活在了回憶里。
是了。
她是從那個時候,才想成為一名模特的。
可是后來呢……
她的叛逆只不過維持了一個月,那一場大賽,她甚至連第二輪都沒有撐過去,她以為自己的優(yōu)勢,放在了一堆專業(yè)人士當中,就變得不耐看了。
似乎是在嘲笑她的天真,現(xiàn)實給她來了一盆刺骨冰冷的涼水,把她的心火,從頭到尾澆滅了。
她被父母接回家中,短短一個月,爸媽似乎都蒼老了不少,他們怕再刺激到她,這一次不再罵了,委婉又溫和的勸說她。
陶瑾初看著桌面,沉浸在夢想破滅的難過里。
她從未考慮過,失敗了該怎么辦?她突然害怕起來。
“小初,不是不讓你選擇,只是你現(xiàn)在精力,真的不適合……”
陶瑾初沒有聽清他們說了什么,但她撿起了書包。
她忽然明白,這條路確實是最好的路。
所有人都在走,是最穩(wěn)妥的。
她不想再失敗了,也不想成為一個癡心妄想的人。
她點點頭,說,“我知道了?!?p> 第二天,她又是那個乖巧又努力的好女兒。